何羅的動作很快,沒花兩天時間就將公孫敬聲貪污北情查了個大差不差,飛奔到江充面報喜。江充大喜之余并沒有失去理智,他十分謹慎,詳細盤問了馬何羅打聽消息的經過,從多方面確認了這信息可靠之后,這才點頭微笑:“馬大人,你這次當居首功。”
馬何羅連連搖手:“這是令侄的功勞,我不過是辦點現成事而已。”
剛才臉色還不太好看的江安頓時露出了笑容。江充將他的眼神盡收眼底,卻沒有看他一眼,他捻著須尖,沉吟了片刻:“那我來上書天子,揭發此事。”
“正當如此。”馬何羅興奮的連連點頭,這次終于找到打擊太子系勢力的機會了,不由他不興奮。
馬何羅帶著江充寫好的奏章走了,他要趁著衛風這兩天休沐的大好機會,把奏章遞到天子的手里。
“大伯,為什么只告發公孫敬聲貪污的事情,卻不說他可能和某皇親貴戚有勾連的事?”江安十分不解,他安排的人手發現了公孫敬聲在戚里出現。戚里是皇親貴族的居住地,他們沒有資格進入,但是那里面的皇親也大多和太子有關,他的三個獨居的姊姊都住在那里,說不準哪個和公孫敬聲有一腿呢,皇家的這些骯臟事實在太多了。
“你懂什么?”江充沉下臉瞪了他一眼,剛才馬何羅在,他沒好當面訓斥他,現在自然要好好的教訓他一頓了。“公孫敬聲是太仆,那也是九卿之一的重臣,丞相雖然成了空殼子,那也是三公之首,何況公孫賀又與眾不同。天子還是太子的時候,公孫賀就是他的近臣,他陪著天子五十多年了,這里面的感情又豈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江安咽了口唾沫,沒敢吱聲,公孫賀確實和天子的關系好,要不然他也不能做這么多年地太平丞相。
“天子這個人好大喜功,總以為天下太平,哪怕明知不是這么回事,也愿意承認。”江充瞇起了眼睛,嘴角掛著一絲了然于心地冷笑:“你一下子把丞相、太仆還有太子告進去,反而會讓他不敢查處,生怕查出來一個大洞。所以只能先告公孫敬聲,試探一下天子的心意。如果他開始查公孫敬聲,我們就可以把方向慢慢的引到我們想要的地方去。步步為營,才不會走錯。否則我們沒查著太子,倒有可能先把自己繞進去,你以為我們能跟太子平起平坐嗎?”
江安有些明白了,他點了點頭,敬佩地對江充說:“大伯,你這可深合兵法啊。”
“什么兵法。”江充哼了一聲:“我是沒去打仗。我要去打仗。比那個窩囊師將軍可強多了。”
“那是那是。”江安連聲奉承。
“你這些天多注意丞相府地動向。看看公孫賀老兒會如何應付。”江充揮了揮手。把江安趕了出去。大戰在即。他要好好地考慮一下天子隨后可能地應對措施。以及如何選擇復出地方式。他要想地可不是僅僅出口氣這么簡單。他期望地是能找到太子地把柄。最終掰倒太子這棵即將擋著他陽光地大樹。
天子接到江充地上書之后大怒。責令北軍使者任安入宮自辯。任安哪敢隱瞞。他把公孫敬聲拖欠北軍軍餉地事和盤托出。這件事和他沒有太多地責任。最多只說他知情不報。天子臭罵了他一頓。罰了他一年地俸祿。至于當事人公孫敬聲。直接就下了詔獄。
丞相公孫賀聽到消息一下子就懵了。雖說他看到公孫敬聲就生氣。可那畢竟是他地獨生子。這天天在眼前嫌他煩。一下了獄。老頭子急眼了。夫人衛君孺更是手足無措。只知道哭喊著讓公孫賀趕緊想辦法。公孫賀被她和兒媳婦兩個女人哭得頭昏腦脹。在屋里轉了兩個圈。想起那天衛風說起來抓捕朱安世地事情。二話不說。跑到天子面前把頭磕頭山響。請求天子給他一個機會。捉拿朱安世來抵兒子地罪。
天子正火著呢。看到公孫賀就煩。不過公孫賀畢竟是他做太子時地舊臣。雖然沒有什么功勞。總有點感情。看著公孫賀那么大年紀趴在地上磕頭磕得額頭全是血。他一時心軟。答應了公孫賀。給你一個月地時間。拿住朱安世。繳了罰款就放人。公孫賀見天子松了口。欣喜異常。立刻跑到衛府去找衛風。要請他幫忙捉拿朱安世。
衛風正在家陪著老娘老婆說閑話,一聽公孫賀說公孫敬聲貪污一千九百萬被抓起來了,當時就傻了,再一聽公孫賀想出來的辦法,衛風還沒說話,公孫三娘寒著臉站了起來:“阿翁,這是誰想地辦法?這不是要害我公孫家嗎?”
公孫賀頓時愣了,他不解的看著臉色很不好看的公孫三娘:“三娘,你為什么這么說?”
“阿翁。”公孫三娘其實也想到了,這十有是公孫賀自己的主意,但她不能不說,要不然長公主的心里也會有意見,話由她嘴里說出
有輕得多。
“兄長貪污了一千九百萬,這數量是不小,可是也不是還不起,大不了阿翁把丞相辭了,變賣家產,補上這個虧空還是足夠的,天子念著舊情,最多把你們貶為庶民,總不至于要了你們的性命。你反正當這個丞相也當得心驚膽戰,晚辭不如早辭,還能過幾年安穩日子。可是現在你要去抓朱安世抵罪,朱安世那么好抓?朱安世藏在長安城里半年你們都沒抓到,這一個月你就能抓到朱安世?”
公孫賀汗流滿面,他一聽公孫三娘的話,就意識到了自己忙中出錯,犯了一個更大的錯誤。正如公孫三娘所說,最好的辦法是入錢贖罪,他公孫家雖然不是巨富,可是一千九百萬還是拿得出來的。
但是現在話已經說出口了,總不能再跟天子說,我后悔了,我賠錢行不行?天子不扇他大耳刮子才怪。
“好了,事已至此,還是想想怎么抓朱安世吧。”長公主雖然贊同公孫三娘的意見,可是見公孫賀老臉掛不住,便打斷了他們的話,看向衛風:“風兒,你可有什么辦法?”
衛風也頭大得很,朱安世現在在哪兒,他也不知道,萬一他躲在南山里,別說一個月,就是一年,你也未必能把他撈出來不。朱安世可不是什么善茬,三五個人遇到他跟送死一樣,想要抓他,要么動用大隊人馬,要么象張豆兒那樣的高手,還得以多敵一才有把握,他上次和朱安世對了幾劍,雖然覺得自己一對一未必會輸給他,可是追捕的時候不是光明正大的較量,朱安世地經驗顯然要比他豐富得多。
“我也沒有把握,看來還得去找張豆兒才行。”衛風苦笑著說:“一個月地時間實在太緊了。再說了,我也不能一個月不進宮見駕,天天在外面追捕朱安世。”
“那就去找吧,天子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要你進宮去,能找到張豆兒幫忙,總比蒙著頭瞎找好。”長公主斬釘截鐵的說,不容分辯:“丞相大人,你也不要忌諱了,眼下之計,再向陛下請一道詔書,允許你在三輔之內動用各級郡縣的力量,我就不相信朱安世能跑到天邊去。”
公孫賀如夢初醒,不錯,他這個丞相沒權,要想在方圓數千里的地方找人,非得發動地方上地力量不可。他當即再次入宮,請求天子授權,天子倒也是格外開恩,允許他丞相府發文三輔,大搜朱安世。
衛風立即去找張豆兒,張豆兒就在博望苑,這倒好找得很。正在閉門思過的太子一聽公孫敬聲貪污事發,本來就頭疼的他更是懊悔不迭。公孫敬聲是個無能之輩,當初當上這個太仆就是恩蔭所至,他一直擔心他會出事,結果這些年一直沒有出什么大事,結果這關節眼上給他來了這么一下。
張豆兒很好說話,他立即加入了搜捕朱安世地隊伍中。衛風本來也打算一起去,太子對衛風說,你不要跟著去了,多你一個也沒有什么用,你還是回天子身邊去。這次如果你在天子身邊,江充的奏章就送不上去,至少不會找公孫賀一個措手不及。
衛風一聽覺得大有道理,當下回去銷了假,守在天子身邊。正在休沐的淖五也聽到了消息,也跟著銷了假,與衛風共進退,控制住了送到天子手邊的奏章。
天子解除了太子代理國事地權利,本來由太子代為處理的國事就要由他自己處理了。再加上年關將近,各郡的上計也陸續到達京師,一下子碌起來,大量的奏章送到他的案前,把他忙得焦頭爛額,連臨幸宮中的美女地時間都沒有了。不縱欲了,導引術還接著練,他反倒忙得有精神了。
太子說得沒錯,衛風一回到天子的身邊,馬何羅頓時感到了壓力。他雖然也是侍中,可是相比起受寵地衛風來說,他和天子的距離就遠得多了。現在所有地奏章都有可能經過衛風的眼睛,即使他遞上去,也無法讓衛風不知道,現在還沒到生死對決地時候,他不想和衛風兵戎相見,一時之間,江充托他代交的奏章就壓在他的手里。憋了兩天,馬何羅還是沒找到機會,只得再次來到江充家中求援。
江充一看他那樣子,就猜到了:“衛風回宮了?”
“可不是。”馬何羅愁眉苦臉,覺得有負江充的信任,很不好意思,:“本來以為他會去幫忙追捕朱安世的,哪知道他卻守在天子身邊寸步不離,現在天子忙得不可開交,諸曹尚書忙不過來,霍光、金日等人全部停止休沐,輪流在宮里值班還是忙得團團轉,好多奏章都要由他過目,我實在是無法遞上去。”
“馬大人處理得很妥當,還是穩當點好。”江充安慰了馬何羅兩聲,自言自語道:“看來,我們要把這個衛風從天子的身邊調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