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人準備如何對付江充?”無且露出了笑容。
衛風沒有立即回答他,他看著無且的眼睛,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一絲笑意從他的眼角慢慢綻放,漸漸的擴展到臉頰,帶動了嘴角向上彎起一道淺淺的弧,整張臉都充滿了一種輕松的笑容:“無且兄,你當真是當局者迷了。江充什么時候掘的御座?又為什么偏偏放著椒房殿未動?為什么他現在還沒有到博望苑去?”
無且愣了一下,有些不太敢確信的說:“想必是對皇后和太子還有忌憚吧。”
“椒房殿還比前殿更重要?”衛風輕輕的搖了搖頭,反問道:“皇后和太子比陛下還讓他忌憚?”
“畢竟陛下不去未央宮已經很久了,掘壞的御座只要修復了,也就不會有什么事情。”無且撓了撓頭,自已覺得這個說法都有些說不通。天子雖然很少去未央宮,不代表他就可以讓未央宮隨便讓人挖。
“你放心。”衛風擺著手安撫無且:“一時半會,江充應該不會去打擾皇后和太子的。”
無且不解,他正要問,媚姬帶著兩個女仆,捧著一些干果和一甕酒走了進來,手腳麻利的將衛風案上的公文挪開,很快放好了杯盤,輕聲說道:“公子,打來的野味正在處理,再過一刻就可以上席,請公子先用些干果。”
“嗯。”衛風點點頭,示意給無且倒酒。一個女仆給無且斟了一杯美酒,然后恭敬的退在一邊,媚姬卻給衛風倒了一杯清水,然后悄悄地退了出去。無且有些訝異,他指著衛風面前地清水,不解的笑著:“你……不喝酒?”
“不能喝酒,一沾酒腦子就疼。”衛風曲起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頭不好意思的笑著,舉起手中的水杯:“只能以水代酒,還請無且兄見諒。”
“是這樣啊。”無且看著衛風冠下露出的一僂白發,黯然的低下了頭。他呷了一口酒,覺得味道頗為甘美,忽然想起了什么,故意用一種輕松的口吻說:“大人,你不會是把西域酒坊的酒全搬到這兒來了吧,怪不得西域酒坊現在都關門大吉了,那些喝慣了西域美酒的達官貴人,現在都急得跳腳呢。我聽說,霍大人地夫人都在家打人了。”
衛風呵呵一笑。他讓賴丹躲在西域酒坊避風頭。沒想到休莫霸則更絕。干脆說市面不好。關門歇業了。所有地酒食連同仆人、廚師都送到了上林苑。女兒媚姬當然也送過來了。給衛風做專用廚娘。他自己帶著幾個人就負責采買、釀酒。這樣一來。西域酒坊等于成了衛風地私產。不再對外銷售。那些習慣了三天兩頭到西域酒坊喝點酒地人都沒地方去了。北軍其他七校地人還能借著同僚地關系。打著和衛大人商議軍務地由頭。到衛風這里來蹭不要錢地酒喝。長安城里地那些達官貴人可就沒辦法了。有錢沒地兒買去。霍光地夫人霍顯就是西域酒坊地常客。每個月都要買上幾甕瓜片酒。現在喝不著了。天天在家發脾氣。逼得霍光沒辦法。讓霍禹到上林苑來找衛風。死活要了幾甕酒回去給她解饞。
“無且兄說笑了。這還不是江充那賊子給鬧地。要不然我哪能沾這么大地便宜。
“那……那位媚姑娘呢?”無且擠了擠眼睛。俏皮地說。
“無且兄想歪了。”衛風地臉色暗了下來。“我一時半會還沒有這個心思。”
無且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嚼著干果。喝了一會兒酒。又說:“大人。既然你當我還是朋友。我就斗膽勸你一句。我知道你和夫人儷情深。可是畢竟她已經走了。人死不能復生。你總不能就這樣過一輩子。你今年就弱冠了。又是衛家地家主。總不能讓衛家無后吧?我知道二公子、三公子都還沒有兒子。你就是想過繼一個。也沒那么容易。媚姑娘對你地情意。長安城里都知道。就是長公主和夫人也是知道地。她們在天國。一定不希望你這么過下去。”
“無且兄不要說了,這些我都知道,只是心里一時轉不過勁兒來。”衛風慘然一笑,“我會考慮地。”
無且點了點頭,既然衛風心里有數,他就不好再多勸了。兩人推杯換盞,過了一會,媚姬帶著人端上了幾盆魚和烤雁,還有一些菜蔬,無且大喜,上林苑里的魚、雁那可是長安市上的好東西,一般人沒機會吃的,他顧不得謙讓,拿起筷子先挑了一塊魚送到嘴里嘗了嘗,立刻對媚姬挑起大拇指:“媚姑娘,你的手藝沒話說,無且今天有口福,只怕以后會常來叨擾大人,媚姑娘可不要嫌我煩。”
媚姬紅了臉,悄悄的看了一眼衛風,衛風沉默不語,但是面色并不象往常一樣冷淡,她心里一喜,轉過頭對著無且說:“大人
里話,我一個廚娘,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如何敢。”
“哈哈哈……”無且輕輕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笑著說:“失言,失言,姑娘莫怪。”
無且在衛風那里吃飽喝足,心滿意足的回到了博望苑,立刻趕去向太子回報。太子正等得上火,一見無且回來先是一喜,隨即聞到無且一身的酒氣,頓時惱了,臉色沉了下來,不悅的說:“你是去辦事的,還是去喝酒的?”
“殿下,臣這頓酒,喝得痛快。”無且淡淡的笑著,規規矩矩的坐在太子面前:“這是衛四公子請我喝的西域酒坊的酒,吃的昆明池里的魚,烤的上林苑里的雁……”
他還沒有說完,太子就粗暴的打斷了他:“你都說些什么,讓你去找衛風,你就吃吃喝喝?”
“殿下,你不妨聽他說下去。”剛剛進門的張光沖著太子使了個眼色,匆匆的走到太子面前坐下,笑著對有些尷尬的無且說:“你繼續說,衛四公子都是怎么招待你的?”
無且收了笑容,將衛風熱情招待他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后說:“殿下,四公子坦言,他對殿下確實有些意見,可是他也知道衛家和殿下密不可分,因此,他雖然現在看起來和殿下不來往,實際上還是在保護殿下,為殿下著想。”
“是嗎?”太子的臉色緩和了些。
“應該不假。”張光沉思著點點頭,緩慢說:“無且和四公子的關系是好,可是畢竟貴賤有別,他能這么招待無且,說明對博望苑還有信心。”
太子想了想,也覺得張光說得有理。無且只是個舍人,可是只要自己登了基,無且就是貼身近臣,很快就能高升,很多人之所以愿意跟從太子,就是出于這個目的。衛風這么招待無且,顯然是覺得無且的前景不錯,換句話說,也就是覺得他這個太子還有很大機會。
“那眼下的事,他怎么說?”太子的心情好了,聲音也輕柔了不少。
“衛四公子的意思,等。”無且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眼神堅定,一點喝多了的意思也沒有。
“等?”太子和張光不約而同的問道,臉上充滿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嗯。”無且很嚴肅的點點頭,仿佛在表明他并沒有和他們開玩笑:“四公子說,江充最后的目標肯定是太子殿下和皇后,但是,他暫時肯定不會動手。他也在等。”
“等什么?”太子急急的問,張光卻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他在等陛下去甘泉宮。”
“對。”無且眼神一亮,佩服的看著張光,他當時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衛風說的等是什么意思,沒想到張光卻是一聽就明白了。
“等陛下去甘泉宮?”太子也明白了一些,他翻了翻眼睛,把身子坐回腳后跟上,沉默不語。
“對,陛下在建章宮,殿下萬一急了,隨即可以闖宮見駕,只要在陛下面前把江充攪得長安城不得安寧的事情一說,陛下就算不會處罰江充,也會顧忌一些,他不會讓江充搞得天下不安。
所以江充現在雖然猖狂,實際也是提心吊膽,他是抓著陛下在建章宮里不出來,一時沒有察覺得他行跡的空檔。可是如果陛下去了甘泉宮,就是有人想要報告,一來一去也有十天半個月,他有足夠的反應時間。”
“那我們就這樣等?”太子越想越不是滋味。
“衛四公子的意思,只怕也在看殿下的反應,看看殿下禍事臨頭的時候,有沒有決勝的魄力。”張光笑了一聲,慢條斯理的說:“經過了上次那件事,他不可避免的要對殿下的決斷能力有所懷,他要看殿下能不能處理好這件事,如果殿下連江充都解決不了,他可能也會放棄殿下。”
“他放棄我?”太子沉下了臉,十分不悅:“那他還能跟著誰?難不成想造反不行?”
“這倒不至于。”張光輕輕的捻著胡須尖部,不動聲色的說:“殿下別忘了,連同殿下,陛下有六個兒子,齊王早,還有五個,眼下除了殿下,他還有一個更好的人選可以扶持。”
“你是說……弗陵?”太子眉梢一顫,隨即想到了最小的弟弟劉弗陵。劉弗陵天生異稟,他的母親鉤弋夫人就有異相,他又是懷胎十四個月才生,天子一直說他最象自己,還命鉤弋夫人門為堯母門,相比于其他幾個兄弟,這才是心腹大患,他本來有個弱勢,他沒有任何勢力可以依靠,可是如果他和衛風掛上了鉤,則各取所需,兩全齊美了。劉弗陵年幼,衛風正好可以大權在握,做個實實在在的權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