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陵掙脫鉤弋夫人的手,有模有樣的跪倒在天子面氣的叫道:“兒臣拜見父皇,愿父皇身體康健,江山永固,萬歲萬歲萬萬歲!”
天子愣了一下,緊跟著就樂得眉開眼笑,他彎著腰急步走到劉弗陵面前,老遠就伸出雙手去,一把將他抱起:“皇兒平身,皇兒平身,快來讓朕看看,我的皇兒是不是更健壯了。唉喲,弗陵又長了一顆牙了,真好,來,讓朕親親!”說著,在劉弗陵肉乎乎的臉蛋上用力親了一下,花白的胡須搔得劉弗陵咯咯直笑,但卻不讓開,反而用兩只小手摟著天子的脖子,也用力的在天子臉上親了兩下,親得天子一臉的口水。
天子開懷大笑,這么多天來的郁悶心情似乎一掃而空,他抱著劉弗陵晃了兩晃,驚奇的對笑盈盈的鉤弋夫人說:“朕的皇兒又重了不少啊,長得這么快?朕都快抱不動了。”
鉤弋夫人款款施禮,心里既然高興,又有的抱怨,天子都有快一年沒抱過劉弗陵了,當然不知道他長得有多快。施完了禮,她迎上前去,從天子的手里接過兒子,淺淺的笑道:“陛下,弗陵最近有翁主相伴,又有衛大人護衛,心情特別好,吃飯也特別香,長得也比往常更快了呢,這些天在路上總吵著要見他的父皇,比前些天還瘦了一些,要不然還得更重一些。”
“是嗎?”天子晃著手臂,也不知是兒子真的重了,還是他老了,剛才抱了這么一會,他已經覺得有些吃力了。聽說劉弗陵已經知道思念他,他滿心歡喜,精神似乎也好了不少,步履也跟著輕快了些。他快步走到自己的席上坐下,指著旁邊的坐席說:“來,跟朕好好說說,這段時間長安城怎么樣。”
鉤弋夫人恭敬坐下,天子將劉弗陵拉了過去,攬在懷里,親昵的和他說笑著,一對相差一甲子的父子說得眉開眼笑,鉤弋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天子真的老了遇上太子這件事,現在對親情特別渴求,正是自己努力的大好時機。
“陛下,長安城從年初開始不太安靜,虧得陛下安排了翁主和衛大人護衛鉤弋宮,臣妾和弗陵才得以安生,未受他人侵擾,不過臣妾的鉤弋宮……”
“鉤弋宮怎了?”天子抬起頭,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鉤弋夫人又收回目光看著劉弗陵,握著劉弗陵胖乎乎的小手湊在嘴邊作勢要咬,看著劉弗陵緊張的模樣咧著大嘴直樂。
“鉤弋被江充帶人挖得亂七八糟,臣妾幾乎都沒法住了。”鉤弋夫人委屈的說:“不過臣妾還算好的,臣妾聽說,北宮、桂宮、明光宮,包括皇后的椒房殿,都被江充挖得狼籍不堪,有不少宮人還被江充的手下給欺侮了……”
“有事?”天子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這還得了宮的女人都是他的,江充居然敢放任手下胡來?“為什么沒人跟朕說起?”
鉤弋夫人吃了一驚些膽怯地看著色不善地天子。小心地說:“陛下。哪有人敢說。誰要是對他們稍有不遜。他們就說她們行巫蠱直接抓到詔獄里去了。臣妾聽說明光宮和北宮都有宮人死在獄中地。死得不明不白隨便便就拖到城外亂墳崗葬了。可惜了幾個女子都正是夭夭之華呢。”
天子地臉冷得很可怕。連懷中地劉弗陵都感受到了父皇情緒地變化。臉上地笑容消失了。變成了緊張。他緊緊地閉著嘴。生怕一開口就會嚇得哭出聲來。
天子注意到了劉弗陵地神色變化。連忙放松了表情。緩緩地說道:“江充真是這么放肆嗎?”
鉤弋夫人松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陛下有所不知。衛大人受陛下委托看護鉤弋宮。他還特地和江充打過招呼。要他管束好手下。可是當天晚上就有人試圖闖入鉤弋宮。虧得翁主謹慎。護得臣妾和弗陵周全。衛大人又在宮外設了大帳。臣妾這幾個月擔驚受怕地日子總算有了個頭。后來太子又斬殺了江充和光祿勛韓說韓大人。劉丞相跳墻而逃。長安城里亂了一塌糊涂。衛大人怕出事。就把臣妾和弗陵接到上林苑地宮館里了。為此……”鉤弋夫人掩著嘴笑了。穩重中偶爾露出地俏皮讓天子眼前一亮:“衛大人還擔心陛下責罰他行事草率呢。”
天子一聽。也笑了:“這個風兒。確實草率。過會兒朕要好好地責罰他。”
鉤弋夫人聽出了天子話語中地玩笑意味。知道天子并不生氣。便笑盈盈地又說:“陛下。衛大人看護鉤弋宮時。生怕惹出閑言碎語。一直不肯住在宮里。他在外面立了帳篷。白天在上林
,晚上就帶著護衛住在帳篷里,這么多天,臣妾可只次,倒是弗陵總喜歡纏著翁主去見他,說衛大人是個打虎救駕的英雄,還纏著衛大人教他武技,可把衛大人累得不輕呢。”
天子大樂,仰面哈哈大笑,將劉弗陵緊緊的摟在懷里:“好孩子,衛大人確實是個英雄,不過,這樣的英雄也只有朕這樣的人才敢用啊,你敢用嗎?”
“敢。”劉弗陵笑嘻嘻的突口而出。
“弗陵,不得胡言亂語。”鉤弋夫人臉色一變,連忙斥責道。
“無妨無妨,童言無忌。
”天子擺了擺手,些感慨,劉弗陵才四歲,就有如此的氣度,知道賞識衛風這樣的臣子,太子快不惑之年的人了,還和衛風有著親戚關系,卻對衛風諸多忌諱,這一相比較,真是天壤之別,可惜,弗陵是個幼子,朕的身體又不太好,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他長大成人的那一天。
“你去休息一下吧,朕見見風。”天子的情緒有些低落,松開了劉弗陵,揮揮手讓鉤弋夫人離開大殿。鉤弋夫人雖然不知道天子為什么不快,可是看他那臉色,應該不是為她們母子,連忙拉著依依不舍的劉弗陵走了。
衛風和劉并肩走進了大殿,拜倒在天子面前,高聲叫道:“臣水衡都尉兼步兵校尉衛風拜見陛下!”
“臣妾國翁主劉菁拜見陛下!”
天起眼睛,看著伏在地上的兩人,暗自感慨,又是一對佳兒佳婦,只是可惜了公孫三娘,唉,朕賞他一個皇族翁主,也應該能補償他了吧?太子這件事如果他處理得當,朕就將阿姊的爵位還給他,再讓他去邊疆立功,兌現朕當初對阿姊的諾言,給他一個雙爵位,讓他做一個獨一無二的侯爵。
“平身!”天子威嚴的聲音在大殿里回響。
“謝陛下。”劉菁抬起頭來,衛風卻還是拜在地:“臣衛風有罪,請陛下責罰。”
“哦,你有什么罪?”天子的嘴起,似笑非笑的看著衛風,劉菁將天子的神情看在眼里,芳心暗喜,看天子這樣子,一定是鉤弋夫人已經跟他說過衛風做的安排,天子也贊同了衛風的做法,看樣子不會有事了。這個呆頭鵝,要不是本翁主托鉤弋夫人先說,誰知道是什么樣子呢。
“臣未請示陛下,擅自將鉤弋夫人和六皇子移駐上林苑,不符規矩,有失皇家體制,請陛下責罰。”
天子沒有說話,怔怔的看著伏在地上的衛風,大殿里鴉雀無聲,氣氛一時有些壓抑,劉菁不免有些忐忑,臉上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衛風伏在地上,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他的身子很穩定,看不出有什么慌亂。
過了好一會兒,天子笑了,他擺擺手:“好了,朕知道了,事急從權,你的處理雖然不符規矩,卻尚算妥當。來,到朕這兒來,跟朕講講,你這些天練兵的成績如何?”
“謝陛下。”衛風又磕了一個頭,這才起身,小步急趨的走到陛下面前,恭恭敬敬的坐下。劉菁也如釋重負,喜滋滋的坐在一旁,看著衛風向天子匯報公務。
衛風詳詳細細的講述了上林苑練兵的事,天子聽得連連點頭,大加贊賞,最后十分滿意的對衛風說:“風兒,你的進步很快,再練一段時間,就可以帶著這幾萬精銳去打匈奴了,到時候一定能捷報頻傳,大勝而歸。”他仰起頭長出一口氣,有些憤憤不平的說:“朕這些年沒有用兵,匈奴人不思朕的恩德,又開始忘乎所以,朕平了南越,定了朝鮮,六十萬邊軍巡邊,單于居然不知天恩,不來歸降,朕甚是不悅。你抓緊時間練兵,等開了春,你替朕躍馬邊疆,把單于捆來見朕,朕要把他的人頭掛在北闕之上,讓天下人看看我大漢的天威。”
“唯,臣一定謹遵圣命,不敢怠慢。”衛風聲音雖然不高,卻十分清亮。
“陛下,臣妾也要去。”劉菁笑嘻嘻的說。
“你?”天子樂了:“我大漢可沒出過女將軍,女人家,還是在家相夫教子的好。”他瞟了一眼衛風,對劉菁眨了眨眼睛,劉菁一下子明白了天子的意思,一下子羞得滿臉通紅,低下了頭。
“哈哈哈……”天子大樂。
衛風神色平靜的一動也不動,眼睛看著膝前的坐席,似乎什么也沒有聽到。等天子笑聲停了,他這才拱手說道:“陛下,要想順利蕩平匈奴,就要朝政安定,眼下最急的事,還是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