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兩聲,羽箭從宮門上裂開的縫隙里射出,正飛奔而來的兩個郎官的面門。那兩個郎官根本沒想到這個時候會從宮門里射出箭來,當即撲倒在地,后面的人沒看到箭,也根本收不住腳,隨即被他們絆倒,轉眼之間,連著三四個人倒地,正要沖刺的撞車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斜擦著武剛車就偏了方向,將組成巷道的武剛車撥得東倒西歪,轟隆一聲撞上了宮墻,撞得塵土飛揚。撞車尾部的幾個士卒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撞木和武剛車擠得血肉模糊。
剛才還聲勢驚人的撞車,一下子成了郎官們的夢魘,他們一面要想扶正撞車,救出被夾在中間的兄弟,一面還要躲閃宮門后不停射出的箭羽。因為倚仗著武剛車的掩護,不怕宮墻上的長箭,他們根本就沒有帶一面盾牌,突然遭到李禹長箭的襲擊,一下子讓他們措手不及。
李禹的箭似乎長了眼睛,在這十來步的距離里幾乎是箭箭奪命,例不虛發。
跟著他爬過來的幾個太子舍人也躲在宮門后面,透過縫隙不停的向外發射長箭和手弩。轉眼之間,宮門外巷道里就倒下了十幾個郎官,剩下的都隱到了撞木的后面,躲避噬血的長箭。
原本轟鳴的宮門口,一下子安靜下來,能聽到了只有嗖嗖的箭嘯和外面中箭郎官的凄厲慘叫聲。宮門后緊張的士卒們看著靜靜的宮門愣了片刻,隨即明白過來時發出興奮的吼叫聲。
李禹冷笑了一下了手中的弓,看著外面扔下撞車狼狽逃去的郎官,命令人拉開塞門車,立刻抓緊時間加固宮門。又留下幾個箭手注意外面的動靜,這才回到了門樓上。
太子已經聽到了下面的,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是一聲巨響之后,宮門被撞擊的聲音再也沒有傳來,他不知是不是宮門已經被撞破,驚懼不已。可是再一聽面并沒有緊張廝殺的聲音,這才放松了一點,等到他看到李禹大步走了進來,一臉的平靜顆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打退了?”太子出一絲笑容,面皮不停的輕微抽動著。
“幸不辱使命。”李禹抱拳禮。
“吁——”子長出一口氣才松開了緊握的雙拳,掌心處傳來一陣刺痛,他抬起手一看,這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的指甲已經掐進了掌心的肉里。
李廣聽到了宮墻上地喊聲看著明顯泄了勁地三輔車騎。氣得暴跳如雷緊接著。他又聽到遠處傳來地喊聲然太子并不僅僅是針對他。而是在四門都展開了心理攻勢。李廣利雖然不是真正地名將是他也能體會到這將對他地士氣產生多大地打擊。西門有他和劉屈親自督戰不過如此。另外三門地情況就可想而知了。他最擔心地還是。百官如果聽了這些話。也會猜到自己如此瘋狂進攻長樂宮地真實用意。那么自己再想希望他們全力進攻。恐怕就有些不切實際了。
可是不攻下長樂宮。又能如何?他有退路嗎?本來他是可以輕松地退下去地。可是朱安世那件事把他也逼到了絕路上。他沒有別地選擇。
“去將杜先生請來!”李廣利揮揮手。焦燥地下達了命令。杜宇雖然閉門不出。表示他已經沒有什么好辦法了。可是事到臨頭。李廣利還是找不到更合適地人來商量。只有把希望還寄托在杜宇身上。
杜宇還沒來。馬何羅和劉靖先來了。馬何羅臉上地焦燥不亞于李廣利。他不知道江偉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江偉用什么方法說服了李廣利。可是這些對他來說。都不是最終地問題。不解決太子。拿不到那些證據。一切都是空談。
“將軍。你地人為什么停下來了?”馬何羅一見李廣利就先發制人。
“馬大人。你進攻宮門可曾奏效?”李廣利反口駁道。
“二位……二位……”劉屈一見兩人象兩只瘋狗一樣,見面就咬,連忙插到兩人中間打圓場:“眼下這情況,二位還要心往一處想,力往一處使,不可傷了和氣。”
“哼!”李廣利和馬何羅同時哼了一聲,他們都明白劉屈的意思,眼下如果兩人再鬧意氣之爭,確實不是什么好主意,他們只是互相看著不順眼,不發泄兩句就不舒服。聽了劉屈的勸,他們互相別過了頭,誰也不看誰,大帳里一時陷入了難堪的沉默。
不大一會兒,其他三門的指揮官也都到了,他們看著臉色很難看的李廣利,心虛的沒敢多說,行了禮,安安靜靜的在一旁等著。他們都聽到了宮內的喊話,雖然知道這是宮里的心理戰,可是他們想想,也
廣利雖然發力猛攻確實有問題,太子的話未必沒有道如此的話,太子是否有罪也就是一兩天之內就可以水落石出,他們和李廣利一起發瘋就沒有必要了,真要把太子干掉了,那對他們來說未必是什么好事情。有了這個心理,他們雖然沒有商量,卻不約而同的取消了強攻長樂宮的打算,雖然喊得兇,其實并沒有真正發動什么進攻,不過讓人做做樣子,墻上一放箭,他們就退回來,準備半天,再來一次,轉眼又退了下去,兩次一來,宮里宮外的人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心照不宣的互相配合演戲。
李廣利看到這些人就惱火,恨不得推出幾個人斬首,可是他也明白,真要這么干,只怕這些人會更加懷他的用心,一旦炸了營,事情就沒法收拾了。他不想再看這些人,扔下他們枯坐著,一甩手進了后帳,獨自喝著悶酒,只等著杜宇這個智囊來給他出主意。
杜宇終于來了,他默默的沖著李廣利行了禮,然后安靜的站在那里,靜候李廣利問話。
“先生,”李廣利舔了舔嘴唇,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杜宇,遲的說:“現在宮內散發謠言,攏我軍心,三輔車騎進攻不力,你看……可有什么好辦法?”
杜宇在來的路上就聽到宮墻上興奮的喊聲,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略一思索,抬頭問道:“將軍,哪個門攻得最弱?”
“還能是哪個門?然是南門。”李廣利苦笑著搖了搖頭,臉上盡是無奈。
杜宇點了點頭,南門是丞司直田仁和御史大夫暴勝之守護的,暴勝之和太子的關系還算一般,田仁卻曾經是太子的近臣,要不是衛風和太子鬧了別扭,田仁根本就是太子的人,這個時候要他發力攻打長樂宮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是。
“將軍,把羽林和將軍府、丞相府的家丁集合起來,從南門猛攻長樂宮。”杜宇語氣很平緩的說。
“從南門?”李廣利有些不。
“對,南門。”杜宇點點頭,近一步解釋說:“南門和城墻相距不遠,可以用弓箭手在城墻上進行支持,有一定的地利。而且太子一定覺得田仁不會主動進攻南門,四門之中南門最安全,防備也會最松懈,將軍佯攻西門,在南門悄悄換上最信得過的人強攻,一定可以出其不意,一鼓而下。”
李廣停住了手中的酒杯,眼睛轉了兩眼,露出一絲佩服的笑容,他沖著杜宇挑起大拇指:“杜先生,你平時一直自謙不通兵法,可是我看你這一手,頗有兵法神韻啊,這才叫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虛者實之,實者虛之啊。”他霍的一聲站了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我現在就去撤了田仁。”
“不可。”杜宇一個箭步攔在他的面。
“為何?”李廣利的笑容僵住了,莫名其妙的看著杜宇,不是你說要換掉田仁的嗎?
“將軍,將軍是暗,田仁是明,你現在撤了田仁,宮里馬上就能看出異常。”杜宇壓低了聲音,急急的說:“請將軍發令下去,督促四門同時急攻,不管他們是不是用心,哪怕是做樣子,也要他們進攻。特別是南門,再讓他們敷衍一陣子,等宮里徹底松懈了,將軍再突然出手,這樣才更有把握。”
“哦。”李廣利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這才一撩大氅,扮作一臉怒容的出了后帳。
“諸君!”李廣利威嚴的掃視了一眼挺身站起的眾人,特別看了一眼縮在角落里的田仁,舉起手里的詔書:“陛下平叛詔書在此,諸君自當努力,奈何聽了些閑言碎語就亂了方寸?我等將長樂宮包圍得水泄不通,太子如何能得到幾百之外的消息?定然是胡說八道,亂我軍心的。將來擒下了太子,還要在他的罪名上再加一條,矯詔!”
下面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應李廣利的話,太子的消息傳哪里來的并不重要,關鍵是大家都認為這個說法是符合邏輯的推理,李廣利確實是急不可奈的要搶時間。
李廣利哼了一聲,一拍面前的案幾:“且不說這個消息只是空穴來風,就算是有這個可能,在陛下的詔書到達之前,太子依然是謀反的逆賊,我們理應攻進宮去,完成陛下的重托。從即刻起,有故意拖延者,斬,進攻不力者,斬,與宮內暗通消息者……”他站起身來,陰森森的掃了一眼眾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低著頭的田仁身上,停了片刻,忽然拔出腰出的長劍,一劍砍在案幾上,幾乎是聲嘶力竭的怒吼道:“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