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四年五月,就在曹操迎奉天子與陽的同一天,關至于塞外邊荒,發生了許多令天下人想不到,也無法估計的事情,把整個大漢一下子都點燃起來。(
西域乞活軍主將賀齊,自烏孫出兵,在與原駐守于呼揭的踏白軍換防之后,突然殺入堅昆,活捉北匈奴大單于后,突入丁零,擊殺了駐守于漠北高原上的呼廚泉。
這一戰,令天下震動。
不僅僅是因為賀齊將北匈奴擊潰,更重要的是,賀齊在消滅了北匈奴之后,在漠北祭起了屠刀。三日之內殺二十三萬控弦之士,甚至還包括了許多尚未成年的孩子。
北匈奴三十六部,原本近百萬。
可是在經歷了這一次殺戮之后,只余下不足二十萬婦孺,被盡數遷入朔方,賣身為奴。
誰也沒有想到,甚至包括在戍縣主持大局的賈詡都沒有想到。
往日里文質彬彬的賀齊,甚至在說話的時候都會臉紅,竟然會有如此鐵血強硬的一面。
二十三萬控弦士,等于把匈奴人在塞外的根,全都給掘了!
在匈奴古史中,只有一個人曾經如此狠辣的殺戮,那就是秦始皇的手下大將,蒙恬。
那已經是在四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蒙恬擊潰匈奴之后,被殘留在黃河以南的匈奴人,盡數殺掉,迫使匈奴不得不向北面逃竄,經歷了許多年之后。才算是恢復了元氣。而這一次,賀齊殺得更狠。
幸存的匈奴人,紛紛向被逃竄。
雖然他們可以南下尋找鮮卑地庇護,可聰明一點的人都看了出來,這一次漢人是要動真格的。鮮卑已經不是當年檀石槐的時代,不論從任何一方面講,和連都不可能抵擋住乞活軍的腳步。也就是說,鮮卑遲早會滅亡。又如何來保護匈奴人呢?
緊跟著。馬騰在鸞鳥山遭遇伏擊。幼子馬休被薰俷麾下大將韓德所殺,從子馬被黃忠所殺,馬騰自己,也慘死在鸞鳥山中,搭檔郭憲被薰俷結義兄長典韋伏擊,數萬大軍幾乎被典韋俘獲,郭憲在親衛的拼死掩護下。企圖自武都郡投奔張魯。
不成想,在武都遭遇了騰子駒的白馬羌人,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凄慘下場。
北匈奴和馬騰地覆滅,如果說讓關東諸侯只是感到震驚地話,郿縣地失守,卻是讓天下人都為之顫抖。
因為,那是想所有人發出了一個訊號:虎狼之將,回來了!
蓮勺大營中。(
雖然天氣還很炎熱,可是衛覬卻覺得遍體生寒,而且是那種直讓人戰栗的寒意。
“大公子。我們……撤吧!”
一名武將站起來,壓低聲音道:“我們現在撤走,時間還來得及。”
“權叔,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衛覬的年紀,和董俷相差無幾,不過比董俷,卻是好看的多。頜下有一縷黑須,使得他平添了一分穩重的氣質。握著拳頭,他大聲的叫喊起來,“我真地是不甘心!”
權叔,姓鐘名紳,字權叔。
可不要誤會,他和潁川鐘家,可說的上是沒有半點關系。
鐘紳出于會稽郡山陰縣(今浙江紹興),自幼習文練武,文武雙全,頗有才華。
他有一雙胞胎兄弟,名叫鐘縉,如今也在衛家效力。
揚州與河東,相距十萬八千里之遙,這二人怎么會到了河東效力?話說起來,卻是長了……
自從孫策占領了豫章之后,鐘家兄弟就意識到會稽難保。
他們也看出,那劉不是個能成大事的人,于是商量了一下,決定去河東避難。
河東,有他們的遠方親戚,將二人就推薦到了衛家門下。
衛家如今已經沒落,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終究還是有些份量。衛覬看出這二人是有本事的,于是就把他們要過來。從剛開始一文不名的武師,很快就成了衛家的管事。
衛覬,歷經四百年士族地熏陶,文采飛揚,精于書畫,心計也非常深沉。
自從衛梓在陽被殺之后,衛家一下子成了天下人地笑柄。可衛覬卻堅持認為,衛家并非沒有機會重新崛起,只是現在時機不成熟,尚不足以和當時的董俷對抗。
最好的求存之道,就是韜光養晦,暗中積蓄力量。
試想,河東衛氏四百年大族,就算是在破落,力量還是非常地驚人。
至少在河東一地,衛氏的能量無人可比。這一韜光養晦,卻是淡出了所有人的視線。
就連董卓在入陽之后,也忘記了衛氏的存在。(
從一開始依附于袁紹之下,漸漸的,衛氏也在不斷的發展和壯大。
至今日,衛家已經掌控了整個河東,而衛覬所等待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有道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楚王三年磨劍,打造出了一個強大的楚國。他衛覬十年磨劍,雖不一定能和楚王相比,但也一定可以,為河東衛氏打出一片全新天地。
出兵左馮,卻是衛覬謀劃了許久的事情。
李傕郭在衛覬的眼中,不過是跳梁小丑。只要能拿下長安,憑借關中之險,足以讓他揚名立萬。雖然也知道曹操會虎視關中,但是衛覬早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
只需和袁紹結盟,曹操就不能不退避三舍。
呂布在幽州看似兇悍,可實際上并不足以和袁紹對抗。最厲害的魏攸,在年初已經病故。
魏攸一死,呂布就不足為慮。
下一步袁紹就會和曹操拼個你死我活。而他衛覬,外有河東富饒之地。內據關中八百里秦川,這天下……總會有他一席之地。可千算萬算,卻獨獨忘記了董西平。
薰俷竟然殺出了西域!
這家伙是怎么從西域殺出來的?莫非這老天不長眼,竟然助那董家子成事?
衛覬這時候,可真地是難受無比。這心里面好像被壓了一塊石頭似的,喘不過氣。
鐘縉說:“大少,董西平既然出現在關中,只怕是關中必有一場大亂。以我之見。不如和郭將和。我們現在退出蓮勺。過河水后據守臨晉,且看那蚌相爭。”
衛覬眼睛一亮,卻聽出了鐘縉的意思。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既然事不可違,我何不做那漁翁?董西平和李郭之間,必然會有一場大戰!我守住臨晉之后,坐擁河東。北望云中,南顧東郡……也未必就不能成就一番大事業。
想到這里,衛覬輕輕點頭,“稚叔所言極是,此事就由你安排,盡快和郭講和。”
鐘紳笑道:“大少不必擔心,只怕這會兒那郭多比你我更想要講和呢。”
的確,董俷出現。郭首先要解決的。是如何與李傕和解。然后持續了這么長時間的火拼,雙方死傷無數,就算是和解。也需要足
間。而后,他們將面對薰西平。
那才是李郭二人的大敵!
從他們殺死了董卓地那一天開始,董俷就是他們地心腹大患。(
三人商議完畢,正準備分頭行事。就在這時候,從大帳之外,走進來了一群人。
兩個親兵攙扶著中間地一人,而那人滿身的血污,全身上下是遍體鱗傷。
“小三,你……”
雖然血污遮住了那人的面容,可衛覬還是一眼認出來,此人正是他的兄弟衛愷。
我不是讓他守住臨晉嗎?他怎么會……
衛覬猛然打了一個寒蟬,上前一步,抓住了衛愷的胳膊,“小三,你怎么會來這里?我不是要你守住臨晉嗎?你,你,你……怎么會是如此狼狽的模樣,出了什么事?”
“大哥,不好了!”
衛愷沙啞著聲音,未開口,熱淚橫流。
“臨晉,臨晉沒有了……”
衛覬三人的腦袋,嗡地一聲就響了起來。臨晉沒有了?是什么意思?難道說……
衛覬不敢去想,抓住了衛愷的胳膊,大聲的喊道:“小三,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大哥,你走之后,我遵照你的命令,加固臨晉城墻。可不成想,三日前董賊兵馬突然從梁山口殺出,強渡陽頜之后,襲擊臨晉……他們的人太多了,只堅守了一天……”
衛愷后面說了什么,衛覬是一句話也沒有聽進去。
臨晉丟了嗎?
那我們的歸途,豈不是說也被……
衛覬不敢想像這種后果,手不停的打顫……他此刻想的,卻是更深地東西。
梁山口,連接離陰。說穿了,那是并州上郡所在。薰賊兵馬,竟能從上郡殺出來?
也就是說,上郡丟了!
這是一個何等巨大地布局,董家子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兵力嗎?
他是幾方在開戰?且不說西域還有個康居,北匈奴被他旬月間掃平,那豈不是要直接面對鮮卑?還有,他和馬騰開戰,搶奪了武都,還要防范住漢中郡的攻擊。
奪取郿縣,薰家子將面臨李郭聯手,如今又……
衛覬越想越感到害怕,厲聲喝道:“撤兵,立刻撤兵……我們無比要在薰賊兵馬立足未穩之前,奪回臨晉。否則不但是我們完了,那河東也完了,衛家也完了!”
鐘縉鐘紳,現在哪里還有心思去顧忌郭地兵馬?
立刻傳令下去,數萬大軍緊急開拔,回師東去,要奪回那臨晉。
當晚,衛覬剛做好撤兵的準備,不成想噩耗再次傳來,朔方太守徐晃領兩萬解煩軍,自大城塞出兵,在射姑山下大敗馬騰之子馬鐵,將北地郡奪回,虎視三輔。
與此同時,西域兵分三路,自河西殺入了涼州。
北路軍主帥陳到,領兩萬踏白軍,兵臨臨涇城下……
中路軍主帥典韋,一日之間連奪十三座縣城,幾乎把大半個漢陽郡掌握在了手中。
而南路軍主帥黃忠,更是爽快。
隴西金城本就沒有什么人馬,只幾日的光景,將隴西和金城兩郡完全掌握在手中。
很難想象出,那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兵鋒所向,所向睥睨……
衛覬聽完了這個消息之后,忍不住仰天一聲大叫,噴出了一口鮮血。
該死的董家子,居然又如此實力?我的個老天爺,這樣下去,別人還怎么玩下去?
衛覬昏了過去,鐘縉和鐘紳卻不敢懈怠。
還整頓什么輜重啊……
趕快撤吧!
一夜的功夫,諾大的聯營是空無一人,遍地狼藉,到處都是衛家留在蓮勺的輜重。
惶惶如喪家之犬!
這句話雖然有罵人的痕跡在里面,卻是極為妥當的形容出了衛家大軍的狼狽。
自蓮勺一路退去,走重泉之后,直奔荔水。
這荔水,卻是水分支。只要渡過荔水,就算是抵達臨晉。
兩天一夜的光景,衛覬大軍根本不敢休息。他們非常清楚,多停留一天,就多一份危險。
直到看見了荔水,衛覬才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
“傳令三軍,整頓人馬,徐徐過河……”
衛覬這兩天,是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早先那俊雅風度,已經不見了蹤影。臉色慘敗,雙眸無神。的確,他的確是衛家的天之驕子,可這天之驕子若未經磨練,始終難成大氣。衛覬雖然滿腹經綸,胸懷甲兵。遇到挫折的時候,還是少了幾分沉穩。
大軍陸續,開始渡河。
衛覬長吁一口氣,扭頭向長安的方向看去,目光中仍帶著濃濃的不甘。
鐘縉勸解道:“大公子,董家子雖粗鄙,卻有一句話說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今日退卻,就是為了明日重新占領三輔謀劃,這時候且不可輕舉妄動。”
“我知道,我知道……”
衛覬仰天,長嘆一聲之后,恨恨的說:“總有一日,我定要取那董家子的人頭!”
這話音未落,突然間就聽到一陣蒼涼的牛角號聲,在河面上響起。
緊跟著,從荔水上游方向殺出了一支人馬。為首大將,金盔金甲,胯下渾紅馬。
掌中一桿烏金搠,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衛家小兒休走,大將張遼……再次恭候多時!”
這一支人馬,數量并不算是很多。可個個生龍活虎,賽似出水的蛟龍。
帥字大旗上左邊書‘為君解煩’,右邊是三軍副都督,正中央斗大的張字,掐金邊,走銀線,獵獵作響。
衛覬頭一下子懵了!
張遼是誰?還真沒有聽說過……
可是這家伙殺將起來,可是絲毫不弱啊。
衛愷拍馬舞槍,大聲喊道:“兄長,快點撤,快點撤!”
這時候也沒有人去鼓動兵馬了,整個衛家大軍,全都亂了起來。
衛愷拼死攔住了張遼,不過只三五個回合下來,被張遼抬手一搠,就給挑下馬去。
不過,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已經足夠衛覬三人逃走。
鐘縉和鐘紳二人舞刀弄槍,在亂軍中殺出一條血路,奔重泉就走。
臨晉肯定是回不去了。先往重泉休息一下,喘口氣,然后再想辦法,撤回河東吧。
身邊只剩下了數千人,比之當初進入三輔時的意氣風發,簡直是天壤之別。
眼看著就要抵達重泉,鐘縉兄弟剛松了一口氣,就聽到四面八方傳來喊殺之聲。
一員大將,頭戴亮銀盔,身穿亮銀甲,披素白戰袍,胯下白龍馬,掌中一桿亮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