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續?”
蔡邕乍聽這名字的時候,不禁先是一怔,旋即興奮的問道:“可是南陽羊興祖?”
“是不是叫羊興祖我不知道,不過南陽人是真的。”
董俷說完,不由得奇怪的看著蔡邕,“岳父,這個人很有名嗎?是不是很厲害?”
蔡邕嘿嘿一笑,“何止是厲害二字能夠形容?”
“怎么說?”
“這羊興祖原本是太山平陽人,祖上七世兩千石卿校。其父羊儒,曾為太常,和李膺同屬當時的名士。羊續自己呢,曾為大將軍竇武的幕僚,后來因黨錮之禁,而遭受牽連,舉家遷至南陽,幽禁了十余年。黃巾之亂前,擔任過廬江太守,后來又因為得罪了張讓等人,而被罷官。沒想到,沒想到……西平,羊續此人,絕不可放過。”
七世兩千石卿校,聽上去可真的是夠駭人。
兩千石大員,一般而言都是一郡太守的水準。換在如今,那可是一方諸侯的身份。
其父羊儒,居然當過太常,那可是九卿之一的官位。
沒想到,這個羊續的來頭居然這么大!
不過董俷的臉卻拉下來,苦笑道:“就算他賢能,可他是黨人啊!”
蔡邕搖頭說:“羊續這個黨人,和袁隗的黨人之意完全不同。羊家世代忠于漢室,羊續本人,更是忠貞之人。他之所以遭受黨錮,其原因是因為,他曾拜師李膺門下。而其本人,在遭遇黨錮之禍后,依舊是帝黨中的人,連袁隗也要忌憚幾分。”
董俷愕然道:“為什么我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
“你沒有聽說的人多了去呢……你若是不相信,去問問你老子,看看他怎么說?”
蔡邕冷笑道:“何進當年也想請羊續出山,但被袁隗所阻止,你可知道為什么?羊續的來頭太大,大到了一個連他袁隗都壓制不住的地步。所以他只好竭盡所能,不讓羊續有出頭的機會。就連當初羊續被罷官,我懷疑里面都有袁隗的手筆。”
董俷直咧嘴。
這樣一個人,怎么可能會依附他的麾下?
當然,如果真的能招攬羊續,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倒是可以極大的提升董俷的地位。
蔡邕看出了董俷的心思,卻笑了起來。
“岳父,您還有心情笑嗎?你讓我不要放過這個人,可我哪有本事招攬他啊。”
“你沒有,但是有人卻可以!”
董俷一怔,詫異的看著蔡邕,“莫非岳父可以勸說此人?”
蔡邕搖搖頭說:“我這個小老弟,可是個很執拗的人,他認準的事情,我也勸說不得。”
垂頭喪氣,董俷說:“您也不行,那洪師肯定也不行嘍?你們兩個都做不到的事情,難不成讓我父親出面?我估計那羊續見到我父親,肯定是老大的臉子甩給他。”
蔡邕笑道:“仲潁自然不行,不過我說的這個人,一定行!”
“岳父,您就明白說吧,到底是什么人?”
“弘農王,辨!”
董俷一愣,看著蔡邕,片刻之后,他突然明白了這話語中的玄機。
不錯,那羊續是個忠貞之人,是個黨人,是個士人。可以他的行動來看,他所忠貞認可的皇統是劉辨,而不是劉協。所以,想要羊續出面,那么就必須要辨出馬。
這聽上去,的確是個好主意。
董俷連連點頭,立刻命人前往那宅院通知,把羊續送過來再說。
這時候,他實在不適合出面,干脆就由蔡邕出面招待,省的到時候被人家臭罵。
當晚,羊續和另一個被董俷點名的人,一起送到了車騎將軍府。
只是這時候的董俷,卻沒有時間招待這二人,因為有兩個人,突然前來求見。
“在下法衍!”
書房中,一個四十多歲的清瘦文士,向董俷拱手行禮。在他身邊,還站在一個少年。
年紀大約在十五六歲的樣子,形容清秀,帶著一股子書卷氣。
但是那烏溜溜的眸子,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他正好奇的看著董俷,在文士身旁一言不發。
法衍?
董俷大喜過望。
這可是盧植推薦給他的謀士。時已過去一年,董俷甚至快要忘記了這個人,還以為法衍和大多數士子一樣,看不起武人,所以駁了盧植的面子,遲遲不肯前來。
沒想到……
如今正值用人之際,法衍的到來,頗有雪中送炭的意味。
董俷連忙請二人落座,見少年一直打量他,不由得奇怪的問道:“季謀先生,這位小哥是……”
“哦,這是我兒子,名叫法正。”
董俷哦了一聲,回身坐下。可突然間,他又向少年看去,“你叫法正?”
“正是草民。”
法正,法正……
演義里,這個法正也算是一個人物,原本是益州牧劉璋的屬下,后來幫助劉備奪取西川,貌似連諸葛先生也對此人頗有贊譽。不過,既然是劉璋的屬下,不應該是益州人嗎?
董俷想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奧妙。
東漢末年時期,天下動蕩。唯有幾個地方還算安全,益州就是其中之一。想必是為了躲避戰亂,所以舉家遷移益州。不過現在也好,說什么也不能放過了此人。
董俷現在真的是需要幫手。
故而非常熱情的招待這法衍父子。
原來,法衍在董卓入京后不久,盧植就登門拜訪。原本法衍是愿意出山的,可不想兒子法正突然生病,就沒有抵達雒陽。后來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特別是關東諸侯出兵,讓法衍一度生出了動搖,考慮是否應該出面幫助董俷?
但是在董俷滎陽大捷的消息傳來后,法正突然說,此時正是出山的好時機。
董俷忍不住打量起了法正,心道:只怕這小子當初的一場大病,也是裝出來的。
“不知小哥為何認為,滎陽大捷是好時機?”
也許是這父子二人在路上商議妥當,并沒有對董俷有什么隱瞞。
法正聽董俷詢問,淡然道:“吳忠侯滎陽大捷,表面上看,局勢似乎已經安穩。但實際上呢,太師的敵人,也就從明里轉為暗處。吳忠侯風頭太盛,肯定會遭受暗算。而且,太師膝下只吳忠侯一子,定然會吳忠侯謀劃,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吳忠侯自立門戶……事實上,吳忠侯您如今不正是自立門戶,我父子當然要來效力。”
這小子,算路很清晰啊。
董俷忍不住再次認真的打量法正起來。
演義里,法正并不是個出彩的人物。怎么現在看來,卻是個了不得的角色?
這才十五六歲啊,居然能看穿如此多的狀況。甚至連老爹的想法,都能看的出來?
法衍說:“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父子前來投效,但不知吳忠侯何以待我父子?”
董俷收起思緒,沉聲道:“那還要看,季謀先生能給我帶來什么好處。”
他算是看出來了,法衍父子,都屬于那種很實際的人,說穿了有點真小人的味道。
對于這樣的人,所謂的胸襟氣魄都是狗屎。
唯有利益,才能讓這父子二人歸心。豐厚的利益,強力的手腕,是收服法衍父子的唯一方法。所以,在這時候,就應該以實際對實際。你不是問我,能給你什么好處嗎?那好,我也可以非常明白的告訴你,你想要的好處,就看你能給我多少好處。
董俷如今也不是初出茅廬的生瓜蛋,很清楚法衍父子的心思。
有時候,對付真小人,就應該用真小人的手段……
法衍法正父子二人相視一笑,由法衍起身,將隨身攜帶的包裹,送到了董俷面前。
“我有平朔三策,愿為主公謀取朔方。”
這平朔三策,主要是針對朔方的情況而制定下來的戰略方法。
朔方這個位置,說起來非常的復雜。西北方向,有北匈奴余部尚存;東南面,由于鮮卑部唇齒相依。朔方內部,也是分為兩系人。一系是氐人,一系為南匈奴所部。
彼此間時有爭斗,可在遇到外敵時,又相互依存。
把法衍的方法如果歸納為一句話,那就是扶一系,打一系,以夷制夷。而外部,則必須要分化南匈奴和鮮卑的關系,在進駐朔方的時候,還要設法牽制北匈奴。
徹底孤立朔方一部,而后將其取之。
這說起來,似乎很容易。可董俷卻能看出,法衍在其中所投注的心血。只那朔方地圖,精確的標注了整個朔方地區的南匈奴所部,若無親自考量,絕對無法繪制。
當下,董俷封法衍為漢安軍司馬,軍師中郎將。
而法正因為只有十五歲,無法給予官職,故而董俷將其留在身邊,為門下書佐。
可不要小看這官職,董俷的一應文書,都要通過法正之手。
這是一個非親近之人不能得的官位,雖只有二百石的俸祿,卻極為重要。
董俷用這樣的方法告訴法衍:我信任你,我重用你,但是對不起,你兒子在我手中。
法衍自然明白董俷的意思,非但不怪,相反還有些高興。
有時候,有本事的人往往會有一些怪脾氣。好像法衍,你越是直接,他就越高興。
第二天,董俷一早就到了永安宮中。
辨看到他,顯得很興奮。
也難怪,劉辨在這永安宮里,好像被囚禁的小鳥。除了何太后和幾個親近的小黃門之外,幾乎見不到別人。
董俷自然理解劉辨的心思,笑道:“臣今日前來,是有事情想請王爺幫忙?”
劉辨不由得一怔,疑惑的看著董俷:“我?我能幫你什么?”
在劉辨的心里,能幫上董俷,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問題在于,他能幫什么?
如今連性命都是靠著董俷才保全下來,能有什么幫助呢?
董俷當下,把羊續的事情告訴了劉辨。
“王爺,我們馬上要往安定去,可臣的手中,的確是沒有可以使用的人。這羊續,連我岳父都贊不絕口。他說除非王爺您出馬,否則誰去恐怕都勸說不到此人。”
“我?我可以嗎?”
劉辨沒想到自己還有這樣的能力,不禁有些忐忑。
一旁的何太后輕輕點頭,“南陽羊氏,的確是很有影響。這羊續的名字,哀家也聽說過。當年我兄長就曾想征辟此人,后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終是不了了之。王爺,董卿所說的沒錯,他的確需要這樣的人出來幫忙。既然董卿開口,你不妨去看看……哀家想,就算你勸說不動羊續,董卿也不會因此而對你有所責備。”
董俷正色道:“這是自然!”
“那,好吧,孤愿意出面勸說。只是,孤在這深宮之中……”
董俷說:“這個,我自會稟明太師。王爺……太后不妨一起出去走走,總在這深宮里也不好,出去散散心,也算是個消遣。我可命鸞衛護駕,太師當不會責怪。“
“孤,可以出宮?”
劉辨扭頭看看何太后,高興的跳了起來,“那什么時候去?孤現在就可以去勸說羊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