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霍峻、黃碩……
兩男一女,低著頭站在書房的桌案前,也不說話,就好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
門外有兩個婢女站立,據說是在路上買來的女侍。
畢竟黃碩是一個女孩子,從荊襄九郡到關中,路途相當遙遠。一路顛簸,就算是和龐統霍峻的關系再好,可女孩子家總歸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讓男人們去做。
所以途徑南陽的時候,就買來了兩個女婢。
連年的戰亂,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數。為了能吃飽肚子,莫說是賣兒賣女,就算是易子而食的事情,也已經變得非常平常,好像沒什么問題。
仲春的風很柔,天氣也格外好。
可是董俷卻感到無比的煩躁,坐在書房里,一個勁兒的頭疼,不停的輕拍前額。
逃婚……
居然弄出了一個逃婚事件!
如果換做其他人的話,肯定是勃然大怒。父母命,不可違,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薰俷雖說是個很傳統的人,可是骨子里還是接受了一些后世的觀念。
所以,換做逃婚的是普通人,他也覺得天經地義。可黃碩的背后是黃承彥和龐德公,而她逃婚的對象,居然是歷史上她本應該下嫁的孔明先生,董俷難受了!
我的個天,我要是收容了她,豈不是擺明了要和孔明先生翻臉嗎?
不管怎么說,演義中的諸葛亮,智謀高遠的近乎于妖,在后世人中的心里面,有著極大的影響力。包括董俷在內,在三國演義當中最讓他佩服的,除了長坂英雄趙子龍之外,怕就是那位如今還在求學,尚未出山展示手段的諸葛孔明。
沒錯,來到這個時代已經有些年月。
好歹的也打下了一點基業。闖出了些許的名聲。可是那從后世帶來的記憶,還是讓董俷對諸葛亮有一點恐懼。沒辦法,誰讓那演義里地孔明,是那樣的厲害呢?
“月英,要不你在這兒先玩兒幾天,等回頭我寫信給黃先生為你求情,你再回去?”
“董大哥,你不要我了……”
說著話。黃月英的眼睛就紅了,那可憐兮兮的模樣,端的是讓人感到一陣心疼。
薰俷那能受得了這種事情,連忙道:“我怎地不要。你……”
“那我就留下來!”
不等董俷說完,黃月英立刻搶先開口,“董大哥,你是大英雄。說話可不能不算數。”
一哭一笑間,小兒女的嬌蠻之態,把個董俷繞得的頭昏腦脹。
下意識的點頭說:“好吧,我說話算數。”
“那好。我先去挑選房間了!”
黃月英也不等董俷再說下去,扭頭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小木頭。小魚兒。幫我找人把車上地東西找地方卸下來……薰大哥。我就要隔壁的那個院子。”
這小丫頭還真的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薰俷張大了嘴巴,呆愣片刻后。(
“小阿丑,你給我找地好麻煩!”
“董大哥,你是不是怕我叔公他們……”
薰俷苦笑點頭,總不成說是怕那個諸葛孔明吧。再想想,算年紀諸葛亮也不過十六歲而已,就算再厲害,也是有限吧。算了,也只能這么想了,等回頭再說。
黃月英的這件事情,說起來不大不小。
現在唯一的麻煩,是怎么想辦法讓她回去。立刻送她回去,肯定是不太可能。還是等等吧,小女兒家的,許是一時沖動,等那個興奮勁兒過去了,自然想家。
不過,還是要通知一下龐德公。
畢竟是長輩,不做父母,永遠不知道那長輩對兒孫地掛念,莫要讓老先生著急。
薰俷主意拿定,也輕松了許多。
那小木頭和小魚兒是黃月英給她婢女取的名字,此刻在她的指揮下,正忙碌不停。幾名技擊士上前幫忙,不過拎起黃月英放著車上的一個木箱子時,不禁一皺眉。
為什么呢?
那箱子未免也太重了點吧……
也不曉得,里面放地是什么東西。想必也是那大家閨秀的物品,還真的是麻煩。
薰俷在書房中,對外面地喧鬧置之不理。
他看了看龐統,又看了看霍峻,猶豫了一下說:“仲邈,你想要在我這里做什么?”
“我想從軍!”
霍峻地回答,斬釘截鐵。
“從軍?”
霍峻用力地點點頭,“不過我有一個請求,還要大都督能夠答應。”
薰俷不禁一蹙眉,心里有了些許不快。是要向我求官嗎?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你且說說看。”
“我想從基礎做起,從一個小卒做起……最好能在戰事紛亂的地區,做一個小卒。”
薰俷愕然地看著眼前這青年,不由得對霍峻高看了兩眼。
“你確定,想要從小卒做起嗎?”
“正是。”
薰俷想了想,開口道:“若說這戰事紛亂,當屬以武都、河東和受降城三地最甚……這樣吧,士元說你武藝不錯,且精于兵法,做一個小卒未免可惜。如今,文聘將軍剛至武都,也需要人手幫忙。若你愿意,可以現在文聘將軍帳下效力,如何?”
“聽憑主公吩咐!”
薰俷不禁笑了,眉頭也舒展開來。
這小子不錯,不挑三揀四,也許還真的是那么一塊料呢。
當下寫了一封書信,然后取下了一塊令牌,遞給了霍峻:“仲邈,你持此令牌和書信,前往沮縣找文聘將軍報到。先說好,我不知道文聘將軍會給你什么職務,甚至也不會給你什么特權。能做到什么地步,建立什么功業,只看你的本事。”
“此正是峻之所愿!”
霍峻上前一步,從董俷的手中接過了令牌和書信。(
“峻即可啟程動身,不知主公還有什么吩咐?”
這是個雷厲風行的家伙,卻是我所喜歡的那一種將領。
薰俷輕輕點頭。沉吟了一下,突然朝著書房外道:“王戎何在?”
“末將在!”
王戎邁步走進了書房中。今日正好是他當值,一直都在書房外聽候薰俷的差遣。
對于這個老兄弟,老部下,董俷是很有感情的。
微微一笑,“濬沖,你先帶仲邈去挑選一匹好馬,再給仲邈配備兵器盔甲。然后一起來見我,我有事情要吩咐你二人。”
“喏!”
王戎拱手應命,和霍峻轉身出門。
薰俷看著王戎的背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早在數日前。他就已經做了決定。
王戎的武藝高強,正應該在疆場上建立功業。總是跟著自己,如何有出頭之日。當年跟隨自己地人,如今都得了好前程。只有王戎和武安國二人尚未出頭。
武安國嘛。也差不多是時候讓他去歷練一番了。
薰俷想到這里,目光一掃,落在了龐統的身上,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龐統的學業已經完成。這的確是一件好事。但學業成了,卻不代表著他就能獨當一面。和徐庶石韜不一樣,那兩個人是先有了閱歷。而后去求學;可是龐統……
薰俷并不想否認龐統的才能。事實上他很期待龐統的表現。
可如果現在就讓他走上前臺去。會不會有一點拔苗助長的味道……
閱歷這玩意兒,說實話真的是非常重要。也許一兩年。也許十幾年,有閱歷和沒有閱歷,完全是不同地概念。縱觀董俷手下的諸多將領,也都證明了這一點。
張郃龐德,那都是在演義中極為出眾的人物。
但這二人在投靠董俷的時候,也都有了各自不同地閱歷。經過這數年的磨練,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就連那羊衜,出身于名門世家之中,在朔方的時候也不也是從基礎地小吏做起,一步步的走過來嗎?還有諸葛瑾、法正這些人,也都如此。
“小阿丑,你想做什么?”
龐統久候董俷說話,哪知董俷卻沉吟不語。
驟然間的詢問,讓他也是一怔,“無所謂啦,我只是想能跟著董大哥身邊就可以。”
薰俷笑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來做我的門下從事吧……先說好,沒有俸祿地!”
“嘿嘿,反正有董大哥在,總不成還會餓壞了我,您說是也不是……”
這個小子啊,總是沒有半點正形!
薰俷臉色一肅,沉聲道:“小阿丑,你留在我身邊,我還有幾個要求。如果你能做到,我就讓你留下。(
龐統也收起了嬉笑之色,肅然說:“請哥哥吩咐。”
“第一,不許和人爭執!”
“我能做到。”
“第二,做我門下從事,我這里所有的文書,包括各種機密地卷宗,你都可以隨便翻閱。但是絕不能流傳出去,也不許告訴任何人……你明白這里面地含義?”
龐統心頭一熱,用力地點了點頭。
“第三……小阿丑,我要你知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從沒有一個人,能夠如你這般,受我地信任。同樣,我也對你抱有極大的期望,我知道你是個很有想法的家伙。我許你隨我參與各種事物的商榷,不管是兵事上的,還是政務上的。”
龐統用力的點頭,“哥哥,我絕不會讓你失望……”
“你別著急,聽我說完。”薰俷笑了,“我隨允許你參與政事兵事,但是在商討的時候,我不許你開口,哪怕是你發現了什么錯誤,一樣不許隨意的開口評說。在私下里,你可以把你的意見說出來,但是在場面上,你記住,你沒有發言權。”
同樣的話,若是換做其他人,定然會心生不滿。
可是龐統卻從這一番話,聽出了董俷對他濃濃的關愛之意。
雖說龐統和董俷親密,可畢竟初來乍到,又無甚聲名,無甚功勞。
而董俷的班底。已經組建多時。包括徐庶等人,哪一個不是建立有功勛,只說這資歷,還真的就沒有龐統說話的份兒。董俷這樣,也是在最大程度上來保護龐統不受傾軋,同時還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向董俷展示他的本領,這足夠了。
龐統躬身道:“哥哥放心。我一定會遵守您的要求。”
薰俷露出了笑容,站起來用力的擁抱了一下龐統,“小阿丑,大阿丑歡迎你的到來!”
只是這簡簡單單地一個擁抱。簡簡單單的一句小阿丑,大阿丑,卻把龐統帶回了那許多年前,整日騎在董俷肩膀上。聽董俷說話,聽董俷講故事的短暫歲月。
也許,在龐統十九年的日子里,那一段時光雖然短暫。而且不泛刀光劍影,腥風血雨,卻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忍不住。龐統留下了眼淚。
當晚。薰俷在大都督府中,設下酒宴為龐統三人接風洗塵。
徐庶石韜。還有蔣干與龐統熟識,典韋黃忠,也認得龐統,所以并沒有什么拘謹。
酒宴中,董俷宣布了他的決定。
任命王戎為武都東狼校尉。在武都,有一山谷,名叫東狼谷,位于斜路和沮縣之間,也是武都屯軍之地。隸屬武都將軍的治下,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職務。
任命武安國為箕關都尉,隸屬選鋒軍治下。
箕關(今河南濟源縣西王屋山),是云臺二十八將之一地鄧禹出兵河南的地方。
由此向南渡河水可至京兆,向東可直指河內,襲掠冀州。
此地對于河東而言,是至關重要的地方。張郃屯兵河東之后,曾與龐德聯名上疏,陳述箕(ji)關的重要性,并且要求董俷調派一名心腹大將,鎮守于箕關。
本來,董俷地意思是,你們處理就好了。
可是河東這個地方,毗鄰冀州、并州,張郃龐德也是分身乏術,實在選不出人來。
所以,董俷最終選擇了武安國為箕關守將。
一來是武安國忠心耿耿,跟隨董俷多年,可以說是經歷了許多的事情;二一來呢,經過這些年的認真觀察,拋開武安國這個人的
言,最大地有點就是聽從將令。他絕不會胡來,也張,是一個能讓人把事情交給他,放心的人。
而鎮守箕關,龐德張郃并不需要你有多大的才能,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能聽命。
有本事的人呢,大都是有脾氣地,有主意的。
像武安國這樣聽話的人,地確是不多。董俷把這兩個命令宣布之后,眾人紛紛道喜。
可是王戎和武安國卻不高興,相反他們更愿意留在董俷地身邊。
薰俷笑道:“大丈夫當建立不世功業,你們都是有本事地人,跟在我的身邊,又能得多大地出息?出去歷練一番吧……濬沖,安國,俷當于長安,靜觀二位才干。”
武安國已經三十出頭的人,此刻卻哭得像個大孩子。
“安國只愿跟在主公的身邊,那勞什子的都尉,安國不想干……”
“你可以不計較今后的前程,但你如今也是有家世的人,也該為身后子嗣著想。”
薰俷很感慨,輕聲東歐啊:“我也不愿意你二人離開,但是……我不能擋了你們的前程。都起來吧,好好干。呵呵,說不定將來我想你們了,就調把你們調回來。”
“那主公要早點想念我們!”
武安國這一句話,說的大廳上眾人大笑不停。
可是在每個人的心中,卻也不禁羨慕他二人,也暗自慶幸,自己找到了個好主公。
因為王戎三人一早要動身啟程,所以酒宴并沒有進行的太久。
眾人各回各家不說,但說董俷一個人回到了書房里,卻見書桌上擺著一個花瓶。
里面插著幾支紫藤花,散發著怡神的清香。
這種香氣,能令人神清氣爽,解除疲憊,還能頭腦清醒。
一蹙眉,董俷問當值的技擊士,“那花是誰擺在哪兒的?剛才有什么人進來嗎?”
“是隔壁的黃小姐……她說這種花兒,對主公的身體有好處……”
“哦!”
薰俷輕輕捻著花瓣,露出了笑容:這小丫頭倒是挺知冷暖,恩。留著好像也不錯嘛。
想到這里,他坐在了書桌后,拿起一紙公文,仔細的看了起來。
屋外,靜悄悄。
在這個充滿了春意的夜色中,空氣中彌漫著百花香氣,卻被那紫藤花清香中和,格外的舒服。
薰俷處理完了公文。已經快到子時。
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卻聽屋外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誰!”
技擊士冷戾喝問。
“是我……”
薰俷聽出來了,卻是龐統地聲音。當下開口道:“是士元嗎?進來吧!”
片刻后,龐統走進了書房。
薰俷看著他笑道:“奔波了一天。怎么不早點休息?有什么事情嗎?”
龐統坐下來,輕聲道:“哥哥,我剛才聽廣元他們說,你這里現在的人手很少?”
“呵呵。武將不少,士子稀缺啊!”
薰俷倒了兩杯葡萄酒,給了龐統一杯,而后說:“你也知道。我董家和士族誓不兩立,沒有多少人愿意背負罵名,來為我做事。這次進駐關中。我們擄掠了不少的士人。可是愿意效力的。卻是太少了……有時候,這名聲二字。還真的是……”
話說了一半,董俷沒有再說下去。
話鋒一轉,他接著說:“我雖興建三學,可畢竟時間太短,能派上用場的人,少之又少……阿丑,有時候我就真的是不明白,這士和武人,真的是不能和平相處?”
龐統沉默了……
片刻后,他開口道:“哥哥,我記得你早年曾頒過一部招賢令,難道沒有效果嗎?”
“啊,若父親不死,許是能有效果地。可是后來,因父親被殺,這事情也就……我聽說,曹孟德如今就是采用了我的招賢令,手下端的是聚集了不少的人才。”
“那為何不重頒招賢令呢?”
薰俷不由得苦笑了一聲,“小阿丑啊,你且看這天下士子對我地態度,就算頒了,又有什么用處?我本良家子出身,如何能與曹阿瞞那官宦世家的出身相提并論?”
“恩,好像是……不過,哥哥為何不另謀他法?換一個角度,來解決這個問題?”
“換一個角度?”
薰俷撓著頭,“小阿丑,有什么主意,你且說說看。”
“哥哥興辦三學,是前無古人的創舉。此法雖好,可有一個問題就是,時間……哥哥想要解決當前的困境,還是應該從身邊著手。事實上,從太師開始,到后來那曹孟德招賢,多是以個人地名義。那曹操如今奉天子以令諸侯,氣焰正囂張。哥哥既然無法自己招賢,何不以西漢王之名義,頒布第二次招賢令,還能順便打擊曹操?”
“你是說……”
薰俷忍不住擊掌道:“士元此言,令我茅塞頓開。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哈,我竟忘記了這件事,端的是該死,該死。不錯,以西漢王之名招賢。”
情不自禁的,董俷盜了半首七絕。
卻讓龐統一怔,點頭道:“不是廬山真面,只緣身在此山中,哥哥這話說的妙……不過,這二次招賢令雖說是以西漢王之名頒布,但終究是權宜之策,哥哥還需仔細斟酌,弄不好會因此失了權柄,到最后卻落得一個狡兔死,走狗烹地下場。”
這一席話出口,端的是讓董俷吃了一驚。
若是從賈詡等人口中說出,他或許會認為是正常。可龐統……畢竟只有十九歲啊。
這家伙的思緒,果然是很深遠啊。
薰俷輕輕點頭:“那士元以為,這二次招賢令,當如何進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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