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南娜的身體溫軟充滿誘人的彈性,倚著阿蒙嬌滴滴的說道:“有你這么強壯而英俊的獵人在,我當然不會害怕……可你為什么要寬恕他們呢,他們明明想殺你,不值得憐憫,留下仇敵還可能給自己帶來危險。”
阿蒙想了想答道:“我沒興趣也認為不值得,我已經給了懲罰,只是不想殺人而已。他們不是我的仇敵、是自己的仇敵,既然敢讓他們走,我就不在乎。……有一位長者曾告訴我——假如選擇寬恕,自己要明白且能夠承受后果,要清楚這么做究竟是在化解仇怨、還是在給自己或其他人帶來更大的傷害。”
尹南娜看了他一眼,月光下的眼波似是在詢問著什么,仍然嬌笑著說道:“你那位長者可真有趣,而你更有趣,年輕英俊的獵人說話,卻很像神靈的語氣。”
像嗎?阿蒙自己可沒有覺得,神靈說話是什么語氣他也不清楚。美景中攬美色繼續漫步,看尹南娜的神情就像剛才什么都沒發生一樣,仿佛陶醉在阿蒙的臂彎里。
走在路上,阿蒙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不知在想些什么。尹南娜見他沉默,用弱弱的語氣問道:“阿蒙,你不說話是不是生我的氣了?因為我,才給你惹了這么多麻煩。”
阿蒙搖頭道:“你誤會了,我不說話是因為夜色很美,不想打擾這寧靜的享受。這些事不是你的錯,我為何要生你的氣?……我曾經在全鎮人面前接受懲罰,有人要砍去我一根手指,也曾經受到王國的指責,有人要砍掉我的腦袋。但我心里清楚,其實我什么都沒做錯,既然自己有這樣的遭遇,今天為何要責怪你?”
尹南娜掩口驚嘆道:“阿蒙,原來你有這么多傳奇的故事,我好崇拜你,你是我的英雄”
再長的路也有走完的時候,說話間終于來到了遇見尹南娜的那片草坡。阿蒙往四周看了看,好奇的問道:“你的羊群和羊圈在哪里?要不,我直接把你送回家吧。”
尹南娜將牽羊的那根鞭繩解了下來,遞到阿蒙手中道:“這是牧羊人送你的,你留著,我就住在附近,你不用送了,我的主人看見你會不高興的。……謝謝你,英俊的獵人,我不會忘了你的,很想再見到你……迷失的小羊羔,快跟我回家吧。”
她提起裙裾在月色中很輕快的跑走了,繞過一片草坡不見了身影,而那只小羊羔沒有繩子牽著,卻蹦蹦跳跳跟著尹南娜的腳步一起跑著,很是親熱歡快的樣子。看見這一幕阿蒙愣了愣——羊會自己跟著尹南娜走,看來真是她丟失的那只
尹南娜跑到阿蒙看不見、偵測神術也查覺不到的遠處,跟在后面的那只羊突然消失了,她的身形也變的如輕煙一般飛速的飄向遠方。草坡的盡頭是丘陵,在一座小山頂上站著一位魁梧的老者,尹南娜飄飛的身形恰恰在他面前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兩個人仿佛是約好了在這里見面,假如阿蒙看見了那位老者,一定會驚訝的發現他就是蘇美爾鎮外的那位牧羊人。
尹南娜站定腳步之后就笑了:“恩里爾,你輸了,你提的條件那年輕的獵人都辦到了他沒有被我的美貌誘惑俘虜,沒有貪圖那人間的美味而吃光我手中的餅,更沒有因為貪婪去索取超出所需之物,沒有因為懶惰耽誤所行之事,沒有因為無端的憤怒去傷害他人,沒有憑空的妒忌別人擁有比自己更好的事物……。”
說到這里,牧羊人用略帶嘲諷的語氣打斷她道:“是的,看他給你買的這條裙子,可比給他自己買的衣服既昂貴又漂亮。只不過,你穿成這個樣子還真滑稽”
尹南娜卻沒有理會牧羊人的嘲笑,自顧自的接著說道:“他還沒有因為擁有力量和財富無端的傲慢,顯示凡人那可笑的優越感。”
牧羊人點了點頭,神色也看不出有什么失望:“你贏了,今后可以自由出入我的神域,也贖回了失落的都克鎮,但這一切又有什么意義?”
尹南娜笑了笑:“也許有意義也許沒有意義,但我總得試試,偉大的神靈恩里爾,你也會輸給我。”
牧羊人冷笑道:“在漫長的歲月中,總有一天你會找到這樣的人,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怎能找到的這么快?……那個小伙子用兩個銀幣買下一只小羊羔,居然沒有和我還價。”
尹南娜笑出了聲,這笑聲在夜色中如銀鈴一般輕脆:“原因很簡單,他是在都克鎮上長大的孩子,恐怕還會笑你賣的太便宜了恩里爾啊,偉大的神靈,您的目光也不會時刻關注著每一位蕓蕓眾生。……我雖失去了羊群,卻找回了一只迷失的小羊羔。”
恩里爾的臉色微微一變:“難怪他只是一名五級魔法師,卻有那樣的力量,剛才能打倒那兩個人,的確是都克鎮的礦工技藝。居然還有都克鎮的礦工活著卻被你找到了,而且恰恰滿足了我提出的條件?”
尹南娜笑的更開心了:“是的,就在你發動那憤怒的洪水之前,都克鎮有個孩子被放逐,據說他私自將眾神之淚敬獻給了伊西絲,可這并不是他的錯我用了很久才找到了他。將來都克鎮的族人重新返回那片土地,那里仍將是我的神域。”
牧羊人:“穆蕓,你何必笑的這么開心呢?一切仍充滿未知的艱險”
尹南娜稱呼牧羊人為“偉大的神靈恩里爾”,而牧羊人竟然稱呼尹南娜為“穆蕓”,不知阿蒙若能聽到會怎樣吃驚?難怪阿蒙覺得尹南娜眼熟卻又確定從沒見過這個人,只因為他在鎮上的神殿中見過穆蕓的神像,卻無法將那莊嚴肅穆的石像與活色生香的尹南娜聯系在一起。
尹南娜答道:“我開心是因為偉大的神靈恩里爾也有失算的時候別忘了我們的賭約,有這樣一個人,只要不是因為被我的美貌迷惑,也沒有吃光我手中的面餅,來到你面前,去贖回我所失去的東西,并不將贖回變成搶奪或者放棄自己的承諾,就算我贏了賭約。……他若還滿足了其他所有的條件,你就不可以擅自再傷害都克鎮的族人。”
恩里爾又露出了嘲笑的神情:“那人不過是一名年輕的五級魔法師,在這充滿險惡的大陸上游蕩,他還是自求多福吧。至于都克鎮一帶將要發生的事情,連你無法預料。”
尹南娜:“這個魔法師會怎樣,您就不必關心了,反正我已經贏了賭約。別忘了除了阿蒙之外,都克鎮的族人還有后代活著,您不能阻止他們返回祖先的土地。”
恩里爾無所謂的點了點頭道:“我自不會阻止,但你也不能直接插手幫助。……那個魔法師已經幫你贏了賭約,你難道還不打算放過他嗎?”
尹南娜又笑了:“他很英俊而且也很有趣,我對他很感興趣。”
恩里爾嘆了一口氣:“又一個可憐的男人落入你的掌中,我為他即將慘淡的人生提前默哀”
尹南娜的笑聲頓住了,旋即露出了怒容:“恩里爾,你關心的閑事未免太多”
恩里爾對她的憤怒視而不見,淡然道:“有哪一個獲得你歡心的男人有過好下場?這些與我無關,是你自己的事。只是你別忘了,這一次離開我的神域時,不能使用神力,而幼底河有洪巴巴守護,你想怎樣渡過去呢?”
尹南娜面帶怒意冷哼道:“如果洪巴巴聽你的命令來阻攔的話,我也可以使用神力”
恩里爾搖了搖頭:“洪巴巴自不會阻攔你,他的九個腦袋還想多保住幾只,但幼底河中有他的族類后裔——潛伏在河中兇猛的怪蛇。希望那個叫阿蒙的年輕人,不會是在你曾動心的所有男人中,倒霉最快的一個……嘿嘿,若不是他還有點本事,剛才已經倒霉了。”
阿蒙此刻并不清楚他遇到的尹南娜就是都克鎮的守護神穆蕓女神,也不清楚穆蕓女神與恩里爾打了一個賭,而他恰恰幫助穆蕓贏了賭約。更有意思的是,阿蒙明明只是一位四級魔法師,可恩里爾與穆蕓談話時都說他是一名五級魔法師。
目送尹南娜遠去,再用偵測神術掃視周圍,確定沒有任何人跟蹤之后他又等了一會兒,這才向幼底河邊走去,阿蒙原先的打算就是渡過幼底河向著東方出發。
梅丹佐曾經告訴過阿蒙,假如想去巴倫城需要渡過幼底河,但不要在夜里渡河,因為河中有兇猛的巨鱷還有更可怕的怪獸。據說那些怪獸是幼底河守護神洪巴巴的后代,它們只會在夜間出來活動。體力再好也不要游過去,只能在正午的時候乘坐渡船。
阿蒙倒不需要船,他那根骨頭就是一艘無形大船,但經歷了蘇美爾鎮的事情之后,阿蒙已經不打算輕易使用這根骨頭了。幾枚神石尚且惹了那么多麻煩,這珍貴的圣物假如被人認出來,豈不是后患無窮?
月色很亮,站在河邊,阿蒙的眼力甚至能隱約看見對岸的田野與村莊,在這里展開無形大船渡河,難免會被什么人看見。假如恰巧是一位神術師,一眼就知道有人在施展神術,而且借助了神奇無比的器物,說不定就有煩。
夜間還可能有怪獸的襲擊,但等到白天就更不方便了,兩岸的人都可以看的很清楚。他想了想還是沿下游走遠一點,找一個渡口坐船過去吧。反正也不著急,慢慢走也無所謂,先找一個地方休息一夜,今天確實也累了。
阿蒙沿著河長著淺草的河灘走了不遠,在兩個不高的小山包之間的凹地里坐了下來,想起該做東西給薛定諤吃了。這只貓今天睡的很沉啊,一路上發生這么多事情,它連聲呼嚕都沒打。
剛剛把皮兜從肩上解下來放好,阿蒙想把薛定諤抱出來,卻聽見一聲酒嗝,薛定諤自己懶洋洋的蹦了出來,還伸展著四肢抖了抖身上的毛像是在舒活筋骨。再看兜里買的那兩瓶美酒,已經被薛定諤打開塞子喝光了一瓶。
阿蒙笑著問道:“薛定諤,你還留了一瓶酒,是給我喝的還是留給自己明天喝的?”
薛定諤這一年來都不怎么理他,但阿蒙總是開玩笑哄著這只貓說話習慣了,沒想到今天卻有了反應,薛定諤伸出爪子開始在泥地上寫字。阿蒙吃了一驚,趕緊站起來在月光下仔細看,只見薛定諤寫的是:“你不要找我,我會回來找你的。要小心那個女人,骨頭別讓她看見,不要觸怒她,也千萬不能……她,否則會倒霉的”
阿蒙一愣:“你什么意思?……不要我找你,難道你要去什么地方嗎?……那個女人是誰,你想說的是尹南娜?”
薛定諤卻沒有回答阿蒙的話,它又伸出貓爪飛快的擦掉了地上的字跡,然后一扭身跑向旁邊的小山,嗖的一聲鉆入草叢就不見了蹤影。這大半夜的找一只跑掉的貓可不容易,而且阿蒙的偵測神術感應不到薛定諤,想追都沒地方追去。
他了解這只貓的神奇,行事不能以常理度測,既然薛定諤說會回來找他,阿蒙著急也沒用。看薛定諤的留言分明是要他小心尹南娜,那姑娘不是普通的牧羊女奴,阿蒙已經看出來了,但她的身份還有什么隱秘之處呢?
薛定諤提醒阿蒙“千萬不能……她”,中間的神文是空著的,沒有寫不能把尹南娜怎么樣,留下了無限的想像空間,不過從年輕男人和女人之間最可能的判斷來說,恐怕也就是那種事情。而薛定諤同時又說“不要觸怒她”,分明在告訴阿蒙還不能得罪這個女人,然后它自己就跑掉了,沒有任何解釋。
阿蒙坐在那里想了半天,還是決定聽從薛定諤的話,他信任這只貓才能走到今天,但又在心里想——難道與尹南娜還會再見面嗎?
想不通的問題再多想也沒用,阿蒙隨即就甩了甩腦袋定下心來,這是他的一個好習慣。他使用水元素神術清洗了自己的頭發和身體還有身上那套舊衣服,然后換上了一套今天新買的粗麻衣,將裁縫鋪小伙計送的那雙軟底布鞋也換上了。果然很舒服,這還得謝謝尹南娜一句話要來這雙鞋。
將換下來的舊衣服和另一套新衣服在皮兜里放好,骨頭收在皮兜的最底下。這件伊西絲神殿的圣物、冥神奧西里斯的肋骨,用偵測神術發現不了。只要阿蒙不把它當眾拿出來,誰也不知道他有這根骨頭。其實薛定諤也是一樣的,哪怕是最高明的神術大師,如果沒有親眼看見,也不會知道阿蒙的皮兜里曾經藏著一只貓。
每夜的神術冥想已經成為阿蒙的習慣,不僅可以恢復體力與精力,還可以使內心得到安寧。在這種狀態下,阿蒙會習慣性的試一試自己的神術力量,并不是施展某一種特定的神術,就是精神中所蘊含的與外界勾通的能力,這是所有神術的基礎。
在午夜月光最柔媚的時候,阿蒙那極安寧的心境仿佛感受到一絲擾動,不是任何一種雜念,而是一種力量的萌動。他并沒有使用偵測神術,卻仿佛看見了自己的內心與身體,還有身外的月光、山川、河流。
這種“看”是一種感應,他感應到天地山川中似有與他的“神力”同源的力量在波動,無處不在的彌漫幾乎弱不可察,但又深沉浩大無邊無際。神術師的力量來源便是感應天地自然的法則并與之溝通、控制,只有達到這種狀態才能領悟許多神術真正的奧妙。
按照貝爾留下的注解,這是五級神術師才擁有的境界
可阿蒙僅僅是一位四級神術師啊,他疑惑的睜開了眼睛,眉心緊鎖陷入了沉思。他并不記得自己何時迎來了晉級的考驗,更別提突破了體術已經突破四級同時也擁有四級神術師的成就,他繼續修煉下去將要面對的考驗是“魔鬼的誘惑”。
關于這一道考驗,貝爾的注解中語焉不詳,并沒有說魔鬼是什么、誘惑又有哪些?而老瘋子的留言中同樣很含糊,只說它需要經歷人世間的種種。阿蒙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但既然發生了這種情況,那就不妨試一試法力。
他坐在那里一揮法杖,從自己的角度看出去,周圍的一切并沒有任何變化。但假如遠處有人正望向這里,會發現照在兩山之間的月光卻突然像消失了一般,留下了一片陰影,阿蒙所在的地方看不清了。這是空間屏蔽術,阿蒙不僅隱去了身形而且隔絕了聲息,理論上只有熟練掌握了力量控制的五級神術師才能做到,他此刻憑借法杖也成功的施展了。
阿蒙并沒有因驚喜而打斷神術,他敏銳的體會到一點變化,彌漫在天地之間那若有若無的力量仿佛也能隨之波動。持續施展這樣的神術,時間一久法力消耗相當大,怎樣能達到一種穩定的狀態呢?應該有另一種方法可以利用。
他接連取出了五枚神石,分別放在身邊漸次激發,雖然是端坐不動,感覺卻像融入汪洋中的一滴水在隨波漂流,與外界的自然力量相呼應。他過了一段時間才找到正確的方式,用五枚神石激發的力量溝通無處不在的自然法則之力,終于有達到一種穩定的共鳴狀態。
此時從遠處再看過去,月光下的陰影地帶消失了,那里還是視線朦朧的山谷,仿佛一切并無任何異常,但是就看不見阿蒙。阿蒙營造了一個屬于自己的抽象空間,卻不用持續的消耗施展空間屏蔽術的法力,只要將五枚神石保持這種穩定而有序的激發狀態,就可以在里面“潛伏”很長時間。
成功的喜悅卻讓阿蒙更感疑惑,他還有一個更好的驗證辦法,就是取出大地之瞳去讀里面留下的信息。當阿蒙每一次晉級的時候,就會在大地之瞳中讀取到新的留言,于是取出大地之瞳以法力激發,他果然又一次聽見了老瘋子的聲音——
“哈哈哈,阿蒙,你終于成為了五級魔法師,通過了‘魔鬼的誘惑’。我不知是該恭喜還是該安慰你,你一定經歷了人世間的很多艱辛。這種考驗可能是最簡單的也可能是最難的,一切發生在不知不覺中。等你回頭時才會突然意識到,但事先卻無人能說清楚,因為沒有他人能夠取代你自己的經歷,我也不能……”
接下來老瘋子講解了從低階神術“力量的喚醒”到中階神術“力量的控制”,所能運用的力量會發生哪些變化。阿蒙最初學的元素神術,就是一種自然法則的力量運用,但剛剛喚醒這種力量時,還不能完全的感應與自然的控制。
這個階段所能運用的力量增添了很多巧妙,老瘋子介紹的并不是具體的神術修煉方式,而是各種神術的運用原則。然后信息中又多了一項阿蒙以前未接觸過的內容,就是各種神術陣。
神術陣并不是神術師本人的修煉成就,但它的作用卻很巧妙,既能將很多人的力量聯合在一起達到某種特殊的效果,也可以按照某種法則溝通自然的力量。有很多神術陣還可以輔助神術師修煉某些特殊的能力,比如老瘋子本人就布下一座神術陣造就了一眼寒泉。
迄今為止,一位神術師所能學習的各種內容,老瘋子已經全部教給阿蒙了
這些內容包括卷軸、法杖、神術器物的制作,神術陣的布置,所有類別的神術修煉方式以及運用原理。就算一位頂尖的大神術師也不可能精通與擅長所有的神術與技藝,修煉的方向必然有所側重。
老瘋子自己也辦不到這一點,但他以百年的經歷、在大陸各地搜集的資料典籍,整理、編定成精華,全部傳授給了阿蒙。他不僅要把阿蒙培養成為一位大魔法師,還希望他能夠成為一名百科全書式的神術大師、器物大師、陣法大師。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