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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章 牝常以靜勝牡

更新時間:2024-06-08  作者:戴小樓
陳仲醇在后世被人褒貶不一,不過總的來說贊揚的居多,而且這家伙雖然脾姓有些古怪,但是又算會交際,譬如閣老王錫爵就曾經招他和兒子王衡一起讀書,認為他雅量高致可以影響兒子。

名氣遍天下、滿腹詩書、有骨頭但是又長袖善舞,這樣的人,簡直就是總編的最佳人選,何況陳繼儒自己也不樂意當官,恐怕更樂意賣嘴。乖官一笑,就說:“仲醇,你覺得這報叫什么名字好?”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自然應該叫民報。”陳繼儒想也不想,這年月報紙在文人中不算什么稀罕東西,寫講史話本的文人總要標榜一下自己查閱的邸報[盈十尺],何況這個時代,可說是東方的文藝復興時代,單以醫學而論,李時珍的《本草綱目》問世已經五年,誠然,本草中還有寫婦人經血焚灰可治病的,可同時期的西方呢?更加落后,一直到十九世紀,西方醫生都在拿鴉片治病,而且是包治百病的良藥,可惜到了二十世紀,天朝被西方諸國打斷了脊梁骨,文人更是腦袋被打到了褲襠里頭,認為金雞納霜是科學,而人參則是巫醫,同樣的是草根樹皮,境遇如此兩樣,某些人還要為民煮共和歡呼,卻不知道,中間少了擴張殖民的民煮,絕對不是真民煮。

就好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殺人的放下刀,真悟了。可沒殺過人的,卻歡呼雀躍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連刀都沒拿過,有什么資格走這一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路線?你也想成佛?做夢去罷!

這邸報是朝廷的,但民間有抄報,雖然只是把朝廷的邸報抄一遍,但的確讓大家都知道報紙是什么玩意兒,而不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乖官說自己辦報紙,董陳二人是深信的,半年間把扶桑國都搞定了,難不成還辦不了報紙?何況宮里頭還有皇上和娘娘撐腰呢!

董其昌聽了陳繼儒說民報,就搖了搖頭,說:“《詩.大雅》曰[質爾人民,謹爾侯度,用戒不虞],何不叫[]。”

乖官知道這話意思是勸戒大臣們要自警自律,善于治理人民,謹慎法度,防止發生意外事故,翻譯成白話,就是四個字,以人為本。

“《書經》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寧],還是玄宰兄說的的名字更妙些。”乖官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來,“不過,何不叫人民曰報。”

董陳二人聞言頓時撫掌大笑,“這個好,人民曰報,就它了。”

三人舉杯,輕碰了一下,一口干了,基本就訂下了基調,董其昌出仕親力親為,陳繼儒辦報搖旗吶喊,至于乖官,卻是要哪里需要哪里搬了,董陳二人甚至要嬉笑著說他,“能者多勞嘛!鳳璋,你還年輕,辛苦些是應該的。”

乖官被兩人說的只好抓頭,陳繼儒就勸他,這幾天收斂些,不要做出什么事情,再把國丈惹惱了,就不好了。

瞧陳繼儒說話時候那骨子猥褻的笑,乖官那個郁悶啊!忍不住說:“我做什么事情了我,不就是去砸了王閣老家的宅子,搶了他家的女兒么……”

陳繼儒大吃一驚,他本來說的是乖官帶一堆扶桑公主回來,可別跑到園子里頭跟公主們開無遮大會,卻不想乖官說的卻是搶了王錫爵家的女兒,他伸手指著乖官,下巴都差一點兒掉下來,“你……你搶了王蓉蓉?”

“不然我跑到太倉去做啥的?”乖官忍不住瞪他一眼,“難不成跑他家門口罵兩句?自然是砸他們家玻璃,搶他們家女兒。”

“你……你知道不知道,王蓉蓉已經口頭許給了申時行家的二公子?”陳繼儒睜大眼睛看著他。

如今是萬歷十一年,內閣次輔申時行這時候四十八歲,正是年富力強,不出意外的話,再干二十年內閣也正常,而今年的春闈,申時行的長子申用懋也中了進士,次子用嘉亦有文名,他和王錫爵一個狀元一個榜眼,做個親家倒也不叫人意外。

所謂口頭許給申家,實際上大抵就是肯定了,兩人在考場一個狀元一個榜眼,在內閣一個次輔一個三輔,既然嘴巴上說了,哪里還有反悔的道理,所以說,乖官等于是搶了次輔申時行家的媳婦。

聽到陳繼儒如此一說,乖官內心也咯噔一下,砸王家,他理直氣壯,我有把柄證明王家的公子陷害我爹鄭國丈,但是,和整個文官集團作對,他鄭國蕃暫時還沒那個能力,龐大的文官集團就像是一頭遠古怪獸,任何敢于擋在前面的,都會被碾為齏粉。

不過,既然做了,哪里還有后悔的,難不成這時候把王蓉蓉送回去?故此他就笑笑,“搶也搶了,既然王家說我強搶民女,我自然要強搶一次給他們瞧瞧,申時行申閣老么,在內閣也是和稀泥的,膽子小的很,聽說他和小妾同房被老妻闖進去也要高舉雙手大喊沒進去,我怕他什么。”

董其昌就道:“你啊!去了趟扶桑,倒是輕狂起來了,那些話只是文人士子們編排出來的,申閣老不至于入小妾之牝還要聽老妻之音……”說到這兒,也是撲哧一笑,覺得自己這話雖然用詞古雅,說的還是那樁事。

這[入小妾之牝還要聽老妻之音]的確太惡毒,所以說文人的嘴啊真是缺德的很,三人互相看看,董其昌趕緊正色,不管怎么說,他年紀最大,這架勢還是要拿出來的。

小竇子一直伺候在旁邊,但到底年輕渴睡,這時候早在旁邊和大頭靠在一起打盹兒了,是包伊曼貝荷瑞兩人一直在旁邊伺候著,兩人如今正是對漢學孜孜不倦的時候,像是之前什么質爾謹爾,那是一句都聽不懂的,普通說話卻也基本能懂,不過這一句,卻有些半通不通,包伊曼忍不住好學精神犯了,就問:“主子,這個牝字是什么意思?”貝荷瑞也轉身側耳,要仔細聆聽。

乖官瞧著包伊曼眨眼看著自己,貝荷瑞雖然彎腰去勺酒,卻撅著屁股豎著耳朵,他就看看董其昌,再看看陳繼儒,頓時失笑,陳繼儒更是笑得打跌,“玄宰,裝斯文罷!瞧,還不是露餡兒了。”董其昌臉色漲紫,卻無言以辯,只好硬著頭皮認了,自己想想,這句話的確下作了,只好苦笑。

包伊曼貝荷瑞眨了眨妙目,卻不知道自家主子和這兩位少爺笑什么?好在,乖官還是好為人師的,當下拽過她耳朵,低聲把牝字的意思說了,包伊曼啊了一聲,頓時面紅耳赤,雖然她膚色較黑,卻也瞧出了嬌羞模樣來。

黑奴也以白為美,兩人膚色在上千黑奴中算得最淺色,這時候染上一層紅暈,就像是蜀錦中深桃色的錦緞在陽光下的感覺,別有韻味,貝荷瑞亦是好學的,湊過來問包伊曼,“主子說的什么意思?”

包伊曼紅著臉把那話說了,貝荷瑞也是面紅耳赤,妙目一轉,抿了抿唇,看了看自家主子,又低下頭去,乖官瞧她微厚而圓潤的雙唇一抿,忍不住心中一動。

在明朝,老百姓罵人跟五百年后大抵差不離,但文人么,要講究身份,或許平時姓發了,也會和市井百姓一般說這個詞,但大抵是不會用的,轉而用比較書面的說法,牝,《大戴禮記》曰:“丘陵(凸出)為牡,溪谷為牝(凹進)。”

甚至,我們可以因此說《肉蒲團》還要比《紅樓夢》格調高雅,因為肉蒲團用牝字,可紅樓夢里頭,動不動要冒出[逼聲浪搔],未免下作了。所以說,隱晦的不是文字,而是人心,心里頭裝著這事兒,看《道德經》也會對著[牝常以靜勝牡]發呆的(俺書中常用臥槽泥馬勒戈壁,哎!格調顯然不如肉蒲團啊!)。

陳繼儒是不拘禮法的家伙,瞧見兩人婉轉嬌羞的模樣,未免贊了一聲,“鳳璋,你這兩個昆侖奴倒是好,別有韻味。”

按說,依大明朝的規矩,乖官就要說:“仲醇喜歡,送與你便是。”可乖官到底不太能接受古人這種習俗,當下干咳了兩聲,“這個可不能送你,你這家伙,覺悟還是不高,雖然整天說文人進士措大,到底還是對自己文人的身份自視甚高,可不符合你那民為貴的說法。”

陳繼儒也知道他是玩笑之語,到底臉色就有些臊紅,但他到底是在歷史上留下[棄絕儒衫]大名的人物,當下起身,對包伊曼貝荷瑞深深一拱,“在下失禮,兩位勿怪。”

董其昌看了,怕傷了兄弟感情,就在旁邊打圓場,“好了好了,仲醇,鳳璋不是那個意思。”乖官撲哧一笑,“我就是那個意思,兩位哥哥,其實,我真不太習慣這習俗的,咱們三人詩書交往,情如兄弟,但我卻不大贊同用女子來證明這手足之情的,說不準,再過五百年,女子亦有追求幸福之權力,如顏家小姐那般的女孩兒,遍地都是也說不定。”

他說的是實話,但是,超前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是神經,而乖官這句話超前步子太大,董其昌陳繼儒只好當他是故意說起顏家的事情了,陳繼儒不拘禮法,方才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聞言就道:“顏家這次伸手援助,叔父心里頭感念得緊,替你和顏家小姐定個親么,這個可也說不好。”

董其昌就點頭,“叔父的脾姓,不需我二人多說,你是清楚的很的,不過,這事兒,終究還是要看宮里頭德妃如何說了,我估計顏家是兩手準備,若到時候宮里頭皇上親自說一門親事,顏家退而求其次,求個偏房的位置。”

乖官本是說笑,結果兩人都說到顏小姐身上,腦海中頓時閃過那個喜歡穿白綾的女生,忍不住皺眉苦著臉兒,全是煩惱,董陳二人哈哈大笑,陳繼儒一巴掌在他肩頭一拍,“鳳璋,知道長得太俊是什么下場了罷!你個頭倒是真長高了些……”說著,就嘿嘿笑,“越高,越像是誠仁,再過幾年,說不準你出門都會被人用瓜果投擲了。”

“去去去,我困了。”乖官趕緊起身,真是的,說著說著就用相貌進行人身攻擊,真是邪姓,該死的,要怪,都得怪那段夫人,剛穿越過來就扒我的褲子,導致得個鳳璋的表字,肯定是這字和我八字不合……這時候天色拂曉,董其昌三十出頭了,到底不比乖官精力旺盛,被他一說,頓時打起哈欠來,“我也回房睡了,起來再說話罷!”

陳繼儒倒是還想拉著乖官說話,不過乖官說要去看小倩,他聞言也就不勉強,也回房去了。剛進門轉身掩上房門,床上容賦一骨碌翻身起來,陳繼儒詫異,“你怎么還不休息,這外頭天色都快大亮了。”

“奴奴不放心老爺呢!”容賦起身給他倒水凈面,又拿木盆兒倒了滿滿一盆熱水,蹲下身去,把他鞋襪脫了,按進盆中,細心地揉搓著他的腳板,陳繼儒頓時就覺得疲累消散了幾分,看著蹲在地上的容賦,忍不住嘿嘿笑了一聲,“你是想問,鳳璋回來了,慕顏如何罷?”

容賦抬頭,臉頰上露出笑,“老爺心中就覺得奴奴一絲兒也不關心老爺?”

她如今雖然不過十五歲,也開了臉兒露出額頭,身邊有兩個丫鬟伺候了,但終究還是沒學會掩飾,陳繼儒未免好笑,不過,愈發覺得她可愛,不脫稚氣,也不占俗氣,若是整天跟人比較金銀頭面,他倒是要不喜歡了,當下就說:“這事兒,你也莫艸心了,這事兒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

容賦微微失望,拿毛巾替他拭干了腳,起身去收拾了水盆物什,這才陪他躺下,低聲道:“少爺身邊,難道連個小丫鬟都容不下了么!”

陳繼儒翻身摟住他,道:“傻丫頭,鳳璋如今的身份即便身邊人,也是可以拿來做人情的,顏家花了偌大力氣,賣了天大人情,如今那何馬象都天天在園子里頭轉悠,不就是為他們家小姐在鳳璋身邊圖謀著一個位置么!這置身高位啊!很多時候也是身不由己的,當今皇上提拔了鳳璋的姐姐做德妃,可在那之前,也要選出幾個嬪來立為妃子,好掩人耳目……我為何不愿為官,便是如此了。”

容賦側身,伸出藕段般的手臂摟住他,滿足地嘆息,自己從一個小丫鬟變成如今的身份,老爺又是天下知名的大名士,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只是,慕顏未免可憐……她正胡思亂想著,陳繼儒卻是伸手扶過她胸脯,輕捻著她胸前葡萄,“乖肉,給老爺做個倒澆蠟燭,可肯么!”

正被捻得渾身酸軟的容賦低聲啐道:“老爺最壞了,跟少爺說了一夜話兒,也不知道累,又來欺負人家……”說著,低聲笑了起來,沒一忽兒,房里頭就響起低吟淺唱來。

而這時候乖官卻是去了小倩的房間,其實,也就是他自己的房子,把帶路的大頭趕走去睡覺,他就輕輕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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