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易常可謂是老狐貍,但乖官也算得小狐貍,兩人商量事情,當真稱得上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當著黎寶兒的面便寫了合同書出來,又請了蘇松巡撫梁文儒做中人,各自簽字畫押,艸辦停當,黎長者吹干紙上墨跡,小心翼翼地折疊起來收在懷中,可謂得償所愿了,而乖官順理成章吃下了黎半城的四成半家產股份,不過大明習俗,女子的嫁妝,若是離婚了,那是可以帶走的,故此又特意注明,專斷權在乖官,最最重要的是,上頭有一條,若黎寶兒生下鄭國蕃的兒子,那么,黎半城家產的百分之五十,和黎寶兒名下股份,全部是這個孩子的,在這之前,若黎半城辭世,名下家產的決斷權亦在鄭國蕃。
這一條可謂是點睛之筆,要知道,民間俗話雖說娘舅家一頭牛,外甥拿個頭,可萬萬沒有外公家一頭牛,外孫全拿走的道理,居然只給幾個舅舅剩下一根牛尾巴,這無論如何是說不過去的,但是,依照鄭乖官的權勢,有黎半城的親筆,蘇松巡撫做的中人,即便黎半城幾個兒子和黎家族人告到官府,哪個官員敢判給黎半城幾個兒子?
倒時候,民間便會知道,我自己的東西想給誰就給誰,卻絕不是嫡長子能順理成章拿到手的,即便一時半會兒扭轉不了大明的觀念,可萬事有了開頭,到時候自然會有人跳出來援引條例的,所以說這是乖官給將來外甥埋下的伏筆。
而蘇松巡撫梁文儒亦極滿意,他為何巴結鄭國舅,還不是因為蘇松巡撫位置坐的不舒服,可國舅爺如今輕而易舉就解決了蘇州織造局和絲織大戶們的問題,糾纏了梁文儒數年的最大問題迎刃而解,他能不滿意么,如今又做了這個中人,民間習俗,那是要給中人銀子的,想那黎長者綽號半城,眼下當口不說,事后肯定要送銀子來,故此梁文儒笑得兩腮見肉,眼睛都瞇細了。
這件事情辦成了,大家都極為滿意,黎半城此人眼光不拘一格,既然抗拒不了鄭國舅的權勢,那就攀附上去好了,若有了外孫,那還不是我黎易常的血脈,至于姓甚名誰,這個倒并不太重要。他這種眼界不可謂不開闊,魄力不可謂不深厚,可見能被稱之為半城絕無幸至。
乖官在簽下合約之后才清楚這死老頭的身家,心中暗自嘆息,怪不得蘇州擔著全大明朝十分之一的賦稅,果然是有道理的,這老黎身家數百萬,自己雖說也有銀子,但跟老黎一比較,也不過半斤八兩,可見有錢人還是在民間啊!不過,這也不錯,曰后可都是自己的了,雖說白紙黑字寫著是八字沒一撇的兒子的,可兒子的不就是自己的么,嘿嘿!
要說最不滿意的,那就是黎寶兒了,輕而易舉就被自家老爹給賣了,不過,她也是聰明姑娘,瞧見合同后這才明白老爹的苦心,別的不說,光是家產等于七成給了自己,這才明白老爹說生死攸關一本萬利的買賣,瞧著旁邊唇紅齒白的少年,雖然他說自己只不過是婢女,想做妾都要熬資歷,可看這合同便知道,那話亦不過拿自己玩笑,只是,一想到自己從此以后再也不是無憂無慮的姑娘家,忍不住便眼圈一紅,盈盈欲泣。
“放心,不會短了你吃喝。”乖官心情大好,雖然后世有人把正義定義為[哪怕是為救千萬人而傷害了一人,這也不叫正義],可他自覺自己的陣營應該是叛逆善良,本就和普通認定的好人沒多少關系,再說了,這位黎寶兒也沒受到啥傷害,雖然說讓她失去了愛情,可大明朝有資格講愛情的有幾個人?何況愛情保險期七天,就當她的過期了好了。
保持良好心態的最佳辦法就是找借口了,若不然,遲早被一言斷無數人生死的決定給壓死,不壓死也壓抑成神經病。
“我每天燕窩拿來漱口一輩子也吃不窮你……”黎寶兒抽泣著,鼻涕波一下破掉了一個泡泡,當即大羞,這個動作實在不合適一個姑娘家,旁邊梁文儒呵呵笑著轉過頭去,心里頭卻說,這老黎,好生毒辣的眼光,說是送上家資股份,可但凡這姑娘肚皮稍微爭氣點,說不準愈發坐大了,哎!真是不服不行啊!要說孤注一擲的決心,我還不如這老黎。
看著女兒抽泣,黎半城心中也感慨的很,女兒雖然發了些小脾氣,好歹沒鬧出什么笑話來,就柔聲勸慰了幾句,便起身告辭,黎寶兒質疑要送老爹出門,乖官想了想,作為主動來投的大商人,自己還是給個面子對方罷!也就親自送到了門外,到了門口,黎寶兒一個控制不住,揪著老爹又哭了好一會兒,倒是弄得不少人圍觀。
等乖官送走黎半城掉頭回來,走了十數步,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兒,方才這黎寶兒怕是故意的罷?轉目去瞧了瞧對方臉頰,果然沒他想象的那么悲傷,當下大受打擊,自詡才子,這智商似乎還不抵眼前的小姑娘,人家做戲做完了全套,自己事后才反應過來……忍不住便仰天嘆氣,這宅子里頭又進來個小狐貍精。
黎寶兒偷眼看他,心中就哼了一聲,什么大才子大名士,不過如此,我爹要是坐在他那個位置上,肯定比他強多了。
“你比較擅長拿手什么啊?”乖官突然就問她,她愣了下下,就說:“自小會算賬、做賬,我家的那些賬房朝奉沒一個及得上我的。”說著便昂起下巴來,抿著唇露出兩邊小酒窩,微微露出些得意,本姑娘可不是花瓶。
乖官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語道:“這樣啊!算賬機靈,嗯!六六大順,招財進寶,那好罷!從今兒開始,你就叫六寶兒了。”
黎寶兒一聽便蹦了起來,“呸呸呸,這么難聽,我不要。”
“不要?那叫招財罷!”
“你……”黎寶兒一雙眼睛差一點瞪出來,乖官轉頭看她,“還不滿意?本都督是個好說話的,那叫進寶好了。”
“你……你欺負人。”黎寶兒一聽,這名兒越來越難聽了。
“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本都督一彈指幾十萬兩銀子的進出,可沒時間陪你,我決定了,就叫六寶兒。”乖官看著黎寶兒氣得俏面漲紅,這才覺得出了一口氣,施施然背著手便往后面花園走去,菅谷梨沙若有所思看了黎寶兒一眼,快步跟上了殿下身后。
走到花園那邊,乖官從花廊鏤空的墻壁處露出臉來,大聲喊道:“六寶兒,跟上,待會兒去把本都督手下錢糧的賬目仔細看一看,做一做。”
黎寶兒氣得一扭小蠻腰,大聲喊:“無賴。”乖官在花廊那邊嘿嘿笑了兩聲,“梨沙,走了。”
所謂術業有專攻,不得不說,六寶兒沒吹牛,幾天后,蘇州府超級女聲順利舉辦,這一次,無數人睜著花錢來一睹風采,這大多數是為了拿到去寧波拍賣的先手權,不過也有些純就是為了各位名記而來的,乖官大收幾百萬現銀子,六寶兒把賬目做的極好看,關鍵是易懂,像是乖官,可謂文科生,原本看賬本兒那是要腦殼疼的,可這次他居然能看得很輕松,不得不說是六寶兒的功勞了。
又過了幾天,乖官笑瞇瞇給那些掏錢的商人每人一封信,這些商人蜂擁而去寧波,接下來,乖官就干了一件很艸蛋的事情,他一分錢不收,在蘇州織造局門口連接演了七天的超級女聲那些名記的曲目,把蘇州市井百姓看的是如癡如醉,尤其是蘇州府名記曹鴛鴦和南京郝文珠搭伴演出的《白狐》更是絕唱一時,也不知道賺了多少人的眼淚去。
這消息傳出去,把原本花銀子看的人氣得嘔血,顯然,這位鄭國舅是故意的,換誰都得嘔血,相當于今兒你花天價買了一件東西,結果第二天這東西滿大街白送了,這能不叫人嘔血么!
而這時候,錦衣衛北鎮撫司使孫應龍在燕京再一次獲得了皇帝陛下的接見。
“微臣孫應龍,叩見陛下。”孫應龍如今這個北鎮撫司使的職位,已經可說是天家的心腹了,位高權重,派頭也出來了。
“乖官又著你來送銀子了?”萬歷皇帝朱翊鈞放下手上的奏章,笑瞇瞇看著跪在地上的孫應龍,“起來罷!還是乖官懂事啊!知道朕的難處,今年各地大旱,地方上紛紛叫嚷著撥款,賑濟,可內閣和戶部都喊沒銀子……”
“國舅爺派微臣給陛下先送一百萬兩銀子。”孫應龍畢恭畢敬,“臨行前,國舅爺吩咐過微臣,說若無意外,今年過年前應該還能給陛下送兩百萬左右。”
低頭正審批奏章的司禮監掌印大太監張宏這時候抬起頭來,摘下了眼鏡放在桌上,起身到了孫應龍跟前,皺眉道:“國舅爺可有搔擾地方的舉止?孫應龍,你莫要忘記了,你是天家爪牙,做事要有分寸。”張宏雖然是個閹人,但行事做派頗有閣老的氣度,時人有稱呼菩薩的,也有稱呼他內相的,此人可說是披著閹黨外皮的閣老,甚至,申時行王錫爵等人跟他一比較,從清廉程度上來講,要差他很多。張宏所花的最大的一筆銀子是在清涼寺給自己死后買了陰宅,平時可謂廉潔奉公的緊,而申時行和王錫爵家的園子都是江南著名的,家里頭養的戲班子也是全天下數一數二的戲班子,從這一點上來說,這兩位閣老比張宏這位大太監差遠了。
故此他詢問這句話倒是不出意外的。
“回張公公的話。”孫應龍對上這位司禮監掌印大太監,心頭也有些發憷,“國舅雖然因為年輕,有時候一些事情做的比較沖動,但絕無搔擾地方的事情,這些銀子,都是國舅寫了唱本給那些名記,教那些名記演得花團錦簇一般,那些花錢來觀看的人都是心甘情愿掏銀子的。”
這話的確沒法指責,你還能說國舅私德有虧不成?這年月,當官的根本沒法講私德,真上綱上線的話,沒一個合格的,海剛峰六十歲以后還娶小老婆呢!故此,張宏聞言只能哼了一聲,“你以后在國舅爺跟前要記得提點國舅,當思一飯一縷得來不易。”
“下官省得。”孫應龍點頭稱是。
“張伴,就不要說他了。”萬歷笑呵呵地,心情極好,不管誰收到一百萬兩銀子心情都會好的,“國舅的手段么,朕是知道的,真有化腐朽為神奇之能,張伴以前不也常常對朕說么,這天下極富有,只要有心,終究是能撐起朝政的。”
正說著,外頭大喊,“德妃娘娘到。”話音未落,就有太監引著德妃娘娘進了暖閣。
孫應龍趕緊滾身跪下,接著給德妃磕了六個響頭,這才抬起頭來,德妃剛生產沒多久,身子還有些豐腴,只是,這種豐腴卻是更增添了幾分女人味道,孫應龍不敢多看,低下頭道:“微臣叩見娘娘,方才那響頭,微臣是替單思南單少爺和小竇子公公磕的。”
“起來罷!”德妃臉上帶笑,朱翊鈞瞧見愛妃,趕緊屁顛顛過去,“若彤,你怎么不在宮中好生休息。”
“陛下,你這些天每天都只睡了兩三個時辰,臣妾也是擔心陛下身子。”德妃和朱翊鈞低聲笑著說了些夫妻間體己話,這才轉臉問孫應龍道:“大頭那孩子如今長了多高了?”又隨口問了不少的事兒,這才問道銀子的事情,孫應龍恭恭敬敬道:“國舅爺的意思,這銀子,十萬是給靜樂公主的,十萬是給娘娘的,怎么使,如何使,娘娘拿主意就好,還有八十萬是給皇上的。”
萬歷笑了起來,“你這混賬行子,這時候倒是在愛妃跟前賣好,方才怎么都說是朕的銀子!”這話,聽著就透著親近了,故此孫應龍明明被罵,臉上卻透著一股子喜意,“方才奴才瞧見陛下的天威,一時間卻是忘記了。”這句話極其狗腿,萬歷笑著搖了搖頭。
而德妃娘娘聽了這話,沉吟了會子,卻是說道:“皇上,這銀子,還是全部給戶部罷!”萬歷聞言一驚,“愛妃,這……可是乖官自己掙來的銀子。”而這時候業已坐在桌子那邊處理奏章的張宏卻也抬頭看德妃娘娘,眼神中倒是透出些敬意來,高聲道:“娘娘慈悲圣明,不虧有觀音之稱。”
“容齋公夸獎了。”德妃笑著回應了張宏一句,這才對萬歷道:“皇上,今年咱們大明各處干旱,戶部也缺銀子的緊……”她嘴上說著,腳底下卻暗中踢了朱翊鈞一腳,萬歷吃愛妃一腳,先是一愣,接著,就有些明白了,感情愛妃這是擔心乖官被那些文臣們群起攻擊。
孫應龍一時間沒轉過來,大聲道:“沐天之恩,國舅爺的銀子那是……”正要拍馬屁,卻被德妃眼神銳利狠狠瞪了一眼,心頭一驚,頓時把下面的給咽了回去,低下頭仔細一思索,立馬明白了,暗罵自己沒瞧清楚形勢。
德妃這時候便講了一些[朝廷更需要銀子]之類的話,然后便仔細詢問了孫應龍乖官的事兒,孫應龍把該說的一股腦兒都說了,包括國舅事先決定好的到蘇州先拿蘇州織造開刀的計劃都說了一遍,“國舅爺說,先拿蘇州織造,是表示一視同仁,還說讓微臣替他在皇上跟前請罪。”
萬歷哈哈大笑,“這何罪之有。”連張宏都點頭,“這些放出去的奴婢們,有時候的確是不太知道收斂,也該敲打敲打了。”
倒是德妃娘娘,聽了這話未免微微皺起秀眉,兩根雪白細膩的手指抵著下巴思索了會子,便叫小太監去請東廠督公張鯨前來,等小太監去了,德妃低聲對萬歷解釋道:“蘇州織造那邊都是張總管的人,張總管為了皇上和朝廷嘔心瀝血,總要安撫一下。
這時候的張鯨為萬歷辦事還是很用心用力的,連萬歷的王皇后和生下皇長子的王恭妃都背后罵張鯨是[皇上跟前的老狗],德妃如此考慮,用意也是很深的。
沒半個時辰,張鯨匆匆趕來,“奴婢叩見陛下、德妃娘娘。”
等萬歷把叫他過來的緣由一說,張鯨誠惶誠恐趕緊跪了下來,“奴婢哪兒有那個福分勞娘娘和國舅爺惦記,娘娘真是折煞奴婢了。”事實上作為東廠的督公,張鯨早幾天就知道這事兒了,尤其是他侄子張彪的事情,當時氣得他差一點兒掀桌子,你鄭國舅也太不給咱家面子了罷?不過,這時候德妃如此一說,他的怨氣倒是的確去掉了幾分。
司禮監掌印大太監張宏聽見干兒子張鯨跪在地上所說的那一番話,未免幽幽嘆氣,心說張鯨啊張鯨,你的心機和城府,比起馮保馮公來,差遠啦!連喜怒不形于色都還沒做到。
安撫了一下張鯨,又讓張鯨去艸辦把銀子解到戶部的事情,張鯨點頭,隨后想了想,有些猶豫道:“皇上,娘娘,有件事兒,奴婢不知道當不當講。”
“張伴是東廠督公,有什么話不當講的。”德妃娘娘一陣嬌笑,張鯨這才道:“娘娘,今年江南秋收的漕糧大多數被一家東印度公司的船幫給接了,從海上運到了天津,河道衙門和漕運衙門很多官員私底下說了不少牢搔話。”
“哦?那什么東印度公司是?”萬歷就問他。
“是國舅爺的股子,不過,娘娘在里頭倒是占著不少,據說,奴婢自己在里頭也還拿著點干股。”張鯨說到這兒,笑了起來,“皇上,娘娘,奴婢倒不是在這兒夸國舅爺,當初先帝那會子搞海運,文臣們說海運風險太大,第一次出海,就飄沒了很多船只,后來就沒搞成,如今國舅爺單憑一人之力就把這事兒給辦下來了,奴婢那是佩服得緊的,只是,海運一起,漕運以及河道必然受到波折,下面人有些牢搔也是能理解的,就怕他們大肆彈劾,到時候未免不好收場,這個……皇上,娘娘,奴婢應該怎么辦?”
萬歷臉上一黑,他何嘗不清楚,河道衙門和漕運衙門的牢搔,無非就是被搶了買賣,油水少了,甚至沒了油水,忍不住捏了捏拳頭,“虧他們有臉,整個朝廷沒搞成的事兒,乖官一個人搞成了,朕倒不相信這是因為乖官天縱奇才,還不是這些混賬行子在里頭上下其手,你啃一口他咬一口,誰也舍不得這塊大肥肉……”
“那……奴婢還是往地方上多派些番子過去好了。”張鯨點頭答應,略頓了頓,又說道:“還有樁事兒,就是萬歲爺說的去查一查那個潭拓寺的老和尚……”
德妃娘娘聞言一怔,萬歷也是愣了愣,忍不住瞪了張鯨一眼,你這老狗,說話也不瞧瞧地方,這話當著愛妃的面說,豈不是讓朕難做么?
張鯨說到一半,頓時停了下來,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左右開弓給了自己兩個耳光,“奴婢該死,奴婢混賬……”
暖閣內靜悄悄的,就聽見張鯨扇耳光的聲音,萬歷尷尬地不好說話,半晌,還是德妃娘娘幽幽道:“張督公,好了,把自己臉扇腫了,還怎么給皇上辦差?”
“若彤。”萬歷尷尬地賠笑,“朕并不是懷疑乖官什么,朕雖然還沒和乖官見過一次面,可心里頭那是真把乖官當弟弟瞧的,只是,夫子曰[敬鬼神而遠之],乖官小時候那些軼事,如今又做這般的大事,朕,總有些好奇的,想瞧瞧那位高僧到底為什么說乖官生有宿慧,還要送乖官一本神僧傳到底是個什么意思,難不成,乖官前世是哪位高僧大德不成……”
朱翊鈞涎著臉兒說話,而德妃娘娘俏然而立,一張艷若桃李的臉頰未免就有些微沉,坐在不遠處桌前的張宏摘下眼鏡來,雙手互相搓了十數下,就捂在眼睛上頭,頓時眼睛一陣兒滾燙,疲累的雙眼感覺舒坦多了,心中卻說:張鯨啊張鯨,你這時候給國舅爺上眼藥……豈不是把德妃娘娘得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