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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水霧之中,一個巨大的浴盆置于其中,李婉茹一身常人裝扮,欲容雖在,卻已無那仙子之感。
歐陽坐在浴盆之中,看著升騰的霧氣臉上一陣苦笑道:“在仙界還要如此洗浴怕是很少吧。”
“人都有低糜之時,你過去過于傲氣,如今這樣對你來說也不可謂不好啊。”李婉茹聲音就如同那溫軟的水珠一樣,讓歐陽心中原本的無奈盡去。
“我怕只有四五十年性命,你這樣不后悔么?”歐陽知道,若非出現奇跡,自己怕是只有四五十年的普通人生涯,而這最后的四五十年還有一個如此女子陪著自己走完,自己此生也算無憾了吧。
“有人長生于世,終年無所歡笑,如懸于九霄之上的烈日,盡管光輝照耀四方,卻孤獨無依。而有的凡人雖命中注定不得長生,區區數十載壽命,卻得以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老來子孫滿堂亦是人生無憾。”李婉茹一字一字的說著,看來這么多年在仙界她沒有白待,至少她懂得了很多東西。
“人活一世,或如白駒過隙匆匆一瞥,或如蒼穹環宇永留世間,可一世所追求的卻不過是一個心安,看來過往的我太過執念于那長生和無敵了。”歐陽微微一笑。
自己若是算上這四五十年,此生應該只有百余年而已,前面百年自己近乎無敵天下傲視蒼穹云霄,而那百年自己除了得來了一身累死累活的空名又有什么?而如今盡管只有最后四五十載壽元,可卻得此知己相守相知,自己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輕輕握住為自己擦拭臂膀的李婉茹的手掌,看著這只欲手,感受著手心之中的一絲炙熱,歐陽終于放下了一切,放下了那追求天下無敵的心。
而這一刻歐陽心中一陣空靈,那種過往的煎熬仿佛隨之煙消云散。
“百年無敵于天下,卻敵不過這一刻的溫存。”歐陽終于明白趙剛為什么會寧愿放棄尋求無敵之路甘愿斬盡天下強者為摯愛續命,摯愛身死之后一人獨坐鎖妖塔幾萬年不忍離去了。
沒錯,世上最大的一關便是這情之一字,世間本無絕情之人,歐陽只不過在過去百余年之中將自己的一切都隱藏于心,如今被李婉茹洞開心門之后,終究放下一切。
“無論何時,我都會陪在你身邊,陪你走遍這西北,看盡大千世界,看盡繁花萬千,當你老去那一刻我……”李婉茹說到這里停了下來,其實她很想說,當你老去那一天,我會陪著你一同走上那黃泉之路,祈求上蒼再賜輪回,讓你我再續前緣。
可李婉茹想起了劉玲的話:我送你一世情緣,緣盡之時,便回到冰宮之中接我衣缽吧。
“不用!”歐陽雖失去一切,可是那顆玲瓏之心卻始終尚在,如今聽到李婉茹的話,歐陽自然明白,她心中當有無法放下的執念。
“我的一生當如日月,縱然最后一刻暗淡無光,至少曾經的我也曾輝煌過。我若死去便送我的軀體去那遺忘森林,以麒麟真火焚燒我身,若有一日你能夠重回真靈界,便將我的骨灰灑遍整個真靈界,讓我能夠隨風而逝吧。”歐陽說的很是輕松,可是他身后的李婉茹卻不斷流淚。
“不會的,不會的,你要相信自己,也許還不到山窮水盡之時,也許……”李婉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歐陽用手指輕輕按住了嘴bsp;“我一生盡做傷人之事,這最后的道路我不想再去傷害別人了。”歐陽看著遠方,那是眾神殿的方向,歐陽知道,那里有一個女子曾說要等自己七千年。
“對不起,我無法回去了,不過我便在心底切斷與刺梟的聯系,今日起我不再是箭神,刺梟也不再為我之兵,我無法回去了,只能留下那最后一絲殘魂,希望有朝一日刺梟可成一個新的歐陽!”歐陽想著,他心中揮動了那只有他自己才能夠感知的到的屠刀狠狠的斬斷了跟刺梟弓的天命!
圣兵天成,圣兵一生追隨主人,從成長,雖無生命卻沾染了主人殘魂,已然通靈,歐陽如此手段就等于是斬斷了自己最后回復的機會!
如果歐陽讓李婉茹帶著自己去眾神殿,如果歐陽取回刺梟弓,或許他還有機會重塑靈魂,回復那巔峰之力,可是歐陽不想,就如他心中所想,自己一生傷人,到頭來最后一刻自己不想再將那個在自己心底的人兒傷害。
自己若是回到眾神殿,該如何面對她?婉茹對自己不離不棄,在自己最為落魄之時依然無悔無怨,這樣的人讓歐陽如何能夠放下?可是在歐陽心中從沒有想過要將兩個女人同時擁入懷中,因為那對她們太不公平了。
在歐陽看來,一份情只能歸屬于一個人,所以他此生必定要傷其中一人。
“歐陽已經死了,忘了我吧……”歐陽口中默念著,而他身后的李婉茹則是輕輕的抱住了歐陽,兩人就這樣在水霧之中默默無語,可是兩人心中卻同時想著一件事……
眾神殿,魂殿之中,衛詩身披紅色披肩,在梅海之中,她仿佛永遠如此的孤獨,不過這些日子衛詩的臉上卻始終帶著微笑,因為刺梟弓來了,那個人沒有忘記她,她相信,有朝一日這刺梟弓的主人也會如刺梟弓一樣飛臨這里張開雙臂將她緊抱懷中。
“若你出現,無論你變成什么模樣,是人,是鬼,是神,是魔,是妖,是異,我都將不會再放手,無論魂族是何族規,無論你是否還是那個遨游九天的王者,在我心中你都是歐陽……”衛詩說著,她的腦海之中又浮現起那修羅血海之中,穿云船之上,歐陽一襲月白長袍立于穿云船船頭之上仰望遠古的身影。
兩人共赴遠古之路,當衛詩獻出靈魂跟隨歐陽踏上遠古之路開始,她就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自拔步步淪陷,縱然是面對自己族人被殺,衛詩都沒有站出來,因為那一刻在她的心中,只有一個人的影子,再無這個世界。
眾神殿之上,歐陽含怒離去,衛詩幾乎要不顧一切的跟隨這個男子離開,但是她不能,因為她知道,跟上去她將是累贅。
她了解這個男子,她知道,任何時候這個男子都是如同九天的風一樣,雖飄忽卻從不停頓,自己不可能將他抓在手中,自己只有用一顆心默默的牽掛于他,渴望有一天他能夠挺住腳步擁自己再懷。
“咕……”就在衛詩輕撫刺梟弓之時,刺梟弓卻突然化形變成了一只火焰巨梟,這巨梟迎風而長,片刻之間竟如山岳一般高達,血色巨梟仰遙望蒼穹,眼中盡是悲色。
“咕……”一聲長鳴震徹九天,血色巨梟揮動翅膀想要展翅而去,可它煽動了幾下翅膀之后竟然開始變換形態,隨著巨梟的變換,一個人影在月下浮現。
血海之中,這人影一襲月白長胖,在月光血海之中如同九天神靈,他背后,一張赤紅戰弓憑空而現。
“歐陽……”看著這人影,衛詩眼中的淚水刷的一下便全部出來了,看著天空的那個男子,她不敢相信,難道他這么快就回來了?
“為什么?”天空的男子突然開口,他仿佛在咆哮,仿佛在嘆息世界不公,而這一聲嘆息之中的悲色讓無數人都留下了淚水,整個眾神殿上至隱士下至入門弟子都在注視著這個九天之上的人影。
人影仰望月空,他眼中的悲傷只有他一人明白,因為他根本就不是歐陽,他只是歐陽留在刺梟弓之中的殘余靈魂。
“砰……”一聲響動,人影在空中破碎,巨梟再次出現,它望著高空不斷悲鳴,那鳴叫之中的悲涼之意顯而易見!
“完了……”白朽明跟歐陽接觸的時間算是比較長的,聽著這悲鳴,白朽明當然明白生了什么!圣兵悲鳴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主人消失。
刺梟弓從西北飛來,讓無數人都有了一個念頭,那就是歐陽未死,可是如今圣兵悲鳴卻又沒有破碎只能說明一件事。
“歐陽死了,他臨死前不舍刺梟弓,斬斷了與刺梟弓的最終聯系,放這圣兵再尋主人,可是你知道嗎?刺梟本身便是你靈魂的一部分,它跟你不可割舍,你如此做就是要逼它自隕啊!”白朽明看著天空的血色梟,他能夠從這血色梟的眼中讀到那悲涼之色。
“為什么……為什么……”衛詩當然也明白生了什么,斬斷了跟圣兵的最后一絲聯系,連死都要死的如此決斷,連死都如此的徹底,他到底想要什么?
“咕……”刺梟弓悲鳴一聲展翅直沖九霄,看那樣子它是準備要自隕了,圣兵自隕,自古以來都極少見到。
“衛詩,攔住它,只有你可以攔住它!”白朽明千里傳音給衛詩,而衛詩這個時候卻依舊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已!
“攔住刺梟,雖斬斷聯系,可是歐陽未必就死,刺梟弓承載歐陽靈魂,只要刺梟不滅,就算歐陽身死,靈魂仍不熄滅,或許千萬年之后刺梟大成便是歐陽靈魂復活之時啊!”白朽明呼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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