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城,是一個浩大而壯觀的行動,在上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數千萬密密麻麻的骷髏們像螞蟻一樣行動起來,每一個骷髏多或多或少的攜帶著建材和垃圾,他們飛快的奔跑,小心翼翼的和同伴們錯開,以免在寒冷的氣溫中撞斷骨頭。
魂隙邊上,五名騎骨指揮著他們的數百萬手下沿著魂隙的兩側爬下去,清除藏在魂隙側面裂縫中的搬魂鼠,要想讓這個城池持續維持下去,就必須清除掉這些最終會令魂隙萎縮的家伙。不斷有骷髏因為爪骨的斷裂而掉進魂隙中,但騎骨們對此絲毫不在意,筑城的傷亡比起打仗來說,實在是算不了什么。
數百個巨大的球形泥爐按照標準的縱橫排列分布在空地中,比泥爐還高的白木堆放在它的旁邊,人類工匠指揮著骷髏們將大量的廢鐵和少量的礦石扔進其中,然后不斷的拉動風箱保證泥爐內的持續火溫,燒好的鐵水倒出來后就地鑄型,變成覆蓋魂隙所需的網格擋板。
泥爐全部放在路中間,除了煉鐵之外,還有一個重要作用就是提高溫度,以防止不斷落下的積雪將骷髏們凍僵,有時候趕工的泥爐會垮掉,里面的鐵水會燒死大片的骷髏甚至點燃堆放一旁的木材堆,但這種事故甚至無法引起其他骷髏們多看一眼,在全員大趕工面前,任何死亡都是可以接受。
最南面的湖泊北岸在短短一天時間之內挖掘除了一條寬十五米、深十米的溝渠,無數巨大的鐵蒸籠夾在上面,溝渠中堆滿了正在燃燒的白木。
密密麻麻的紅骨們將挖出來的腐土混合白木根熬煮的漿液,再摻雜進白木燒盡后留下的灰燼,將其放進特制的鐵骨蒸籠內,形成一塊塊半米長、半米寬、半米高的正方形土磚,然后將蒸籠放到鐵鍋上去先蒸后烤。被烤干了水分的大方磚就是筑城的主要材料。
另外還有挖坑的、布置陷阱的、伐木的、清理骨蟻的、在城中修葺育骨司的,沒有一個骷髏閑著,伯納迪所有的屬下全部瘋狂的忙碌起來。
阿野負責了五個煉鐵泥爐的管理,呂巖帶著紅骨在旁邊輔助他,他發覺自己和屬下紅骨的身體都變得輕盈了許多、手指靈活有力,行走、搬運、跳躍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輕盈感覺。他猜測這就是伯納迪將骨光環的作用。
紅骨出現語言、戰骨出現魂言、強骨出現骨之真實、騎骨出現融騎,而將骨的特點就是得到了將環。
根據白骨百科記載,將環是骷髏進階到將骨階段才有的,其效果和某些大型魔法相似,但卻沒有蘊含元素波動,其原理應該和骷髏們那種無處不在的魂作用力有關,或者它可能是一種類似信息素的東西,由將骨身上散發出來,刺激著屬下骷髏們的骨魂和身體發生相應的變化。
將環的種類很多,提高全軍行動速度、提高屬下防御力或是攻擊力、提高反應靈敏度、提高吸納腐魂的速度等等,將環的效果往往決定一名將骨領軍的特點,比如能夠提高20行軍速度的將骨更適合長途奔襲,而像伯納迪這樣能夠提高手下20靈敏度的將骨則更適合筑城或是巷戰。
呂巖當初在骨狹間山并沒有真正參加戰斗,所以沒有體會過將環的光芒,現在第一次跟隨伯納迪將骨在野外作戰,終于感受到了,他也終于體會到了上位將骨的可怕之處,這種能夠影響數千萬骷髏的光環,也許個體效果并不明顯,但放大到整個軍隊來說,卻是會體現出難以置信的威力。
同時,呂巖也漸漸在思考一個問題,骷髏的數量如此眾多,技能和攻擊力其實也相當不俗,但卻為什么遲遲攻不進偌丁倫大陸呢,甚至連一個小小的瓦瑪草原都踏不平?
伯納迪的筑城大計在一天半后遭到了騷擾,芬瑞爾方面也派來了一名將骨。
對方以付出兩個騎骨的代價,將伯納迪布置在南邊的墻基幾乎全部摧毀了,伯納迪雖然沒有傷亡騎骨,但卻白白浪費了一天半的筑城時間,損失了無數的物資。
而同時另一個不好的消息也隨之傳來,白木林的背面遭遇了一支賓格領骨派來的搜索隊。
賓格領骨在芬瑞爾和矻矻吉的更北面,以前和澤克西斯沒有發生過戰爭,但是在這個將持續三個月的寒冬中,可就不一定了,嚴格來說,這片白木林距離賓格領骨的領地更近,賓格更有條件占領它。
伯納迪和騎骨們討論了很久,終于做出決定,在西、北兩個方向各安置一些哨塔,如果賓格領骨和矻矻吉的殘留將骨不打白木林的主意最好,但如果他們兩家偷偷出兵的話,一定要及早察覺,以免被他們和芬瑞爾夾擊。
由于呂巖靈活小巧的身體和戰骨中相對較高的戰斗力,他被派往北面的第一線布置暗哨,果然和凱倫瓦爾說的一樣,越是能干,就越容易獲得危險的任務,什么完成任務避免成為炮灰的法則,在真正的戰斗中并不一定能夠發揮作用。
不過呂巖對此并無怨言,他很清楚要快速成長就得面對一個個艱巨的任務,而那種躲在魂隙邊上泡起來的骷髏,是永遠沒有戰斗力的。
真正讓呂巖擔心的,是伯納迪的防御能力,就在呂巖準備出發的時候,芬瑞爾的將骨又攻擊了一次,伯納迪布置的蒸磚坑也被埋了,無數個鐵蒸籠被打爛或搶走,筑城的進度簡直完全停滯了下來。
如果無法筑城,伯納迪將在開闊地面對敵人,而他的光環是靈巧,并不適合開闊戰,對方又明顯擅長騷擾,伯納迪的敗退幾乎是在預料之中,呂巖可不希望自己在北面潛伏的時候,后路突然被掐斷,那樣不用敵人對付他,光是高山上的嚴寒就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要想辦法幫助伯納迪筑城。
怎么才能在敵軍的不斷騷擾下把城墻建起來呢,呂巖借著準備物資的借口來到南面察看地形,試圖在離開前找到一個可行的辦法,阿野和古倫特跟在他身后,一起沿著一片狼藉的蒸土坑行走。
到處是殘破的爛鐵和碎骨,被悶滅的白木躲在腐土下噴吐著濃煙,失去了工具的骷髏和工匠們有些茫然的想要收拾著殘局,但他們明顯無所適從,不知道如何下手。
呂巖看的暗自搖頭,這樣的偷襲再來兩次,伯納迪就該徹底放棄筑城計劃了,但如果不筑城的話,他恐怕很難守住。
“古倫特,你有什么好主意嗎?”呂巖邊思考邊隨口問道。
高大的牛頭骷髏把腦袋晃的撥浪鼓一樣:“唔唔……大人,我對這個一竅不通啊,既然無法筑城,干脆沖出去和他們干一仗得了,贏了皆大歡喜,輸了就跑唄。”
輸了的話,只怕會死在這里吧,看對方的速度,搞不好其將骨擁有速度將環,跑估計是跑不過的。呂巖微微一笑,轉而問阿野:“阿野,你記得草原上有什么好的筑城之法嗎?”
沒有回答。
呂巖奇怪的回頭,看到阿野已經拉后了兩米,正有些疑惑的看著遠處鑄鐵的工匠群,呂巖順著阿野的視線望去,只見有一名滿臉胡茬的大漢,打著赤膊,露出精鐵一般的上身正在拉風箱燒鐵,阿野的目光正好落在那個男人身上。
“阿野,看到熟人了?”呂巖感覺到阿野的目光有些不對,走到他身邊問道。
阿野突然微微一抖,像是被嚇了一條,然后快速的恢復,將視線逃避似的從那個男人身上移開:“沒,沒……哦草原上的人類很少臨時筑城,真正的大城池都是數年甚至是數十年修建而成,像這樣想在敵人眼皮底下一夜筑城,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阿野認識那個男人,而且還想隱瞞那個男人的存在,這里面有事。呂巖暗自記在心里,并不當場點破,他笑道:“不可能的事情嗎,但如果做不到這件不可能的事情,我們很可能都得死在這里。”
呂巖繼續沿著被埋掉的蒸土坑漫步,那些被打碎的蒸籠里面流出了水已經結冰,將腐土、爛鐵和碎骨混雜著凍在了一起,踩在上面又硬又冰,很硌腳。
忽然,呂巖站住了,他蹲了下來,用細長有力的指骨撿起一塊混雜著大量泥沙、已經被凍硬了的冰塊,仔細觀察起來。
阿野和古倫特站在他身后,阿野的神情陰晴不定,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而古倫特則好奇的看著呂巖的背影,不知道這位聰明的老大在干嘛。
雪花比十幾天前大了不少,呂巖才蹲了幾分鐘,他背上就落上薄薄得一層“白毛”,古倫特小心翼翼的伸出粗大的手骨,幫助他將雪花抹掉。
遠處,滿臉胡茬的大漢一邊熱火朝天的燒制著鐵水,一邊偶爾用警覺的目光掃視周圍的骷髏,在他前方的煉鐵泥爐下面,年輕的巴靼帶著壓抑的憤怒拼命拉動著風箱。
阿野的目光掃過滿臉胡茬的大漢,并在他周圍的每一個強壯奴隸身上掃過,漸漸的,阿野眼中的驚訝越來越濃,同時他的期待和猶豫也越來越濃。
突然,呂巖站了起來,手骨中緊緊的攥著那塊飽含泥沙的冰塊,臉骨上的沉思逐漸轉變為綻放的笑容:“一夜筑城,芬瑞爾的騎骨們送來了一條好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