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昶單獨向朱代東匯報工作,這是朱代東來焦遂之后的第一次。原本這應該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情,但是易昶接到席文軒的通知之后,心里卻忐忑不安。
市委書記關心自己的工作是好事,但如果是因為自己的工作沒有干好,那好事就有可能轉變為壞事。席文軒在電話里已經明確告訴他,朱書記對這次焦遂市自來水漲價的事情不滿,而自來水漲價的程序,確實也存在一定的貓膩,這更加讓他不安。
“朱書記,此次自來水價格調整有幾方面原因;一是同網同質同價的需要。焦遂水廠、湖江水廠、銀湖水廠以及靈橋水廠并入焦遂市水務公司后,已實現聯網供水,原則上應實行同網同價。但現階段焦遂市自來水價格仍執行合并前的價格。
同時,這些年供水成本不斷增加。根據焦遂市發改局對水務公司一九九年供水成本監審結果,噸供水成本為1.38元,遠高于1.28元每噸供水價格。
另外,焦遂的自來水價格與本地區其他地市,甚至是郊縣市相比,處于最低水平。此外,根據省物價局有關規定,經濟發達地區污水處理費標準將不低于每噸1.20元,而富陽市城市污水處理費現有標準也大大低于湘北省規定……”易昶拿著文件,逐字逐句的說道。
“還有其他原因么?”朱代東淡淡的問道。
“當然,提價對提高市民的節水意識也是有好處的。”易昶看了朱代東一眼,馬上低下頭,猶豫了一下,說道。
“提價能提高節水意識?那怎么不干脆每噸漲到一百塊一噸?一千塊一噸?”朱代東板著臉說道。
看到朱代東突然發火,易昶低著頭不敢說話。說實話。到現在他還沒有仔細看清朱代東的臉色,甚至現在他覺得,隔著辦公桌的市委書記,在自己頭腦里很模糊。如果此時突然涌入一群人,他肯定找不出朱代東來。
“自來水關系千家萬戶,這是一項公共事業,既然是公共事業,自然得多為人民群眾考慮。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彰顯其公益本色。而不是把所有經營難題都推向消費者和‘一漲了事’。”朱代東頓了一下,才緩緩的說道。他這也是第一次跟易昶單獨談話,雖然他對易昶的檔案很熟悉,但是對易昶的性格與為人,卻不是很清楚。
“是。但這次聽證會合理合法,是不是下不為例?”易昶說道,為了自來水漲價的事情,水務公司跟自己接洽過多次,而且市里的領導也有指示,現在因為朱代東的一句話就推倒重來,那他回去之后。就沒辦法收拾了。
“合理合法?下不為例?我問你,九名消費者代表與二十一名各界代表是怎么產生的?要不要我請他們來市委再開一次聽證會?”朱代東冷笑一聲,說道。
這次物價局舉辦的聽證會,共有三十人。參加聽證會的九名消費者代表全部支持自來水漲價。聽起來很正常,但仔細一
想卻是咄咄怪事。如果國人的素質達到了這樣的高度,恐怕共產主義早就實現在了。
據朱代東所知,這次聽證會非常不正常。征集聽證會參加人的公告發出后,報名當消費者代表的市民僅七人。不夠原定人數,后由城區推薦代表參加。這就出現了,在當日舉行的聽證會上,二十一名該市各界代表參加會議并都對自來水漲價進行表態和發言,除消費者協會代表一人明確表示反對外,其余代表全部支持自來水漲價的奇事。
“我們在物價局的網站以及焦遂日報上,都刊登了《公開集供水價格調整聽證會參加人的公告》,這是合乎程序的。”易昶低聲抗辯道。
“我先不論你們物價局的所謂網站關注度有多高,我只問你,你們這個公告自發布之日起,還有幾天的報名時間?你們在焦遂日報上刊登的公告,版面有多大?我看豆腐塊都不如!”朱代東把身前的焦遂日報摔到易昶面前,上面正是焦遂物價局刊登的《公開集供水價格調整聽證會參加人的公告》,確實只有巴掌大一塊,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不會發現。
看焦遂日報的人,原本就不多,最主要的讀者是機關里那些無所事事的干部。如果它不是份機關報的話,恐怕焦遂日報早就倒閉了。至于物價局的所謂網站,更是一個笑話,除了那個《公開集供水價格調整聽證會參加人的公告》是今年更新的內容之外,其他內容還是當初網站建成之后的舊內容。
應該說,這次物價局的所謂聽證會,根本就是由物價局一手操控,自然,最終的結果,也是物價局,或者焦遂水務公司所希望看到的結果。這些還只是朱代東所了解的情況,如果再深入調查的話,還不知道會出現什么樣的事情。
“朱書記,這是你要文件。”席文軒突然走進來,交給朱代東一份文件。
“好。”朱代東已經知道剛才席文軒在外面忙乎什么,他確實是一個合格的秘書,自己跟易昶在里面談話,席文軒就馬不停蹄的調查聽證會的事情,而且還聯系到了一個記者,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把相關信息匯總。
看了一眼手里的文件,朱代東一下子變得冷峻起來,易昶頑固不化讓他很是惱火,現在看到席文軒的調查內容,他更是怒不可遏。
“剛才你說這些聽證會合理合法,所有的公告也是按照程序在走,那我問你,聽證會需要的九名消費者代表,最終有多少人報名?”朱代東強壓住怒火,淡淡的問道。
“有二十幾人,經過我們的研究,最終篩選出了九名。”易昶并沒有注意到朱代東的臉色,此時他知道,自己已經退不可退,可以讓這次聽證會的結果形成事實,自己這個物價局局長才會坐得安穩。
“放屁!”朱代東一拍桌子,怒吼道。
到焦遂之后,朱代東還是第一次當著下屬的面發火,他的聲音讓外面的席文軒都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