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曉苑是不會有什么異議的,石磊交給她最重要的任務也莫過于讓今天的談判無疾而終,郭啟平說出這句話之后,她就葺是完滿的完成了任務。
倒是會議廳里其他的官員頗有些不理解,談判的氣氛是很僵持不假,韓曉苑似乎也沒有表現出急于談出一個結果的態度,不過這也不成為放棄談判的理由啊。做不做的成是雙方的問題,但是做不做,那就是自身的問題了。
不少人都很想問一問郭啟平,可是看到郭啟平在得到韓曉苑的同意之后,竟然已經收拾桌上的各種文件材料,擺明了是準備直接離開了,他們便也不敢多嘴,郭啟平現在的態度很堅決,這使那些官員懷疑郭啟平是不是事先跟白憶星等人商量好如此行事的。
官員們不理解郭啟平的行為,并且產生諸多的猜測,就如同郭啟平對白憶星的諸多猜測一般。其實,如果郭啟平此刻不是被利益牽動了欲望的神經,能夠用他行走官場的智慧好好的思考一下,其實并不難發現,白憶星單獨去找石磊,還不至于是動了把他踢出局的念頭。或者說他只要稍稍理智一點兒,就不至于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雙眼,想著去和白憶星這個正職對抗。在如今這種時刻,他們內部產生的任何分歧,都將是對石磊最大的利好因素。
現在韓曉苑的完全不配合的姿態,顯然是出自石磊的授意,尤其是石磊和韓曉苑早晨的談判中,似乎還有一丁點兒談下去的意圖。但是到了下午,韓曉苑卻完全是一副不想合作的表現了,偏偏中午白憶星去找了石磊,并且據說回到辦公室之后大發雷霆。就是這個原因,導致了現在郭啟平思考上的盲點。
他是一個把利益看的很重的官員,以己度人,就會認為每個人都和他一樣。偏偏他所處的這個環境,從年廣裕的事情就可以看出,這些官員到底有多么重視一己私利了。石磊也就是湊巧把握住了這一點,才能使得郭啟平現在心里充滿了對于白憶星的不滿之情。
聽聞郭啟平提前結束了談判,而且是一意孤行完全沒有聽取任何人的意見,就單安面的宣布談判暫時停下來,本就因為中午在石磊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白憶星,更是怒火萬丈。
他聽完秘書的匯報,猛地一柏桌子,怒罵道:“這個郭啟平!他想干什么?!”整間屋子都仿佛隨之簌簌震動起來。
秘書噤若寒蟬,不敢多言,白憶星又道:“打電話給郭啟平,讓他來見我!”張口就是郭啟平的全名,而不是啟平省長或者郭副省長,甚至都不是啟平同志,可見白憶星現在的怒意究竟到達了一個如何的程度。
電話打到郭啟平的辦公室,卻并不是郭啟平的秘書接的,而是分派到郭啟平的辦公室做資料管理的秘書處的普通秘書接的,他告知省長大秘,郭啟平帶著秘書出門了。問他是什么事,他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搞得莫名其妙受到株連的省長大秘也極其不快,電話里也I斥了他兩句,說他作為一個秘書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領導去干什么了。
掛上電話之后,那個資料秘書不服氣的嘟囔:“廢話,我又不是他工作秘書,難道他一個副省長出去干什么,還要向我匯報么?”
諸如此類每腹誹,其實在任何一個黨政機關部門都屢見不鮮,每天都有類似的事情在發生。
省長大秘向白憶星匯報了郭啟平離開辦公室的消息之后,白憶星更是惱火:“離開辦公室你就找不到了么?我要你有什么用?打他的手機!”
秘書也是一肚子委屈,心道這還不是你們家那個本事不大心思卻著實不小的公子爺鬧出來的?你沖我發的什么火,我也知道打手機,可是這不得先跟你匯報一下么?不然我自作主張,一會兒你又該罵我了。
委屈歸委屈,電話還得打,可是郭啟平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手機根本就打不通。
再打郭啟平的秘書的電話,也是一樣,直接被告知不在服務區。這次,秘書沒敢直接去找白憶星匯報,想著這倆人鬧不好在豐里,豐速比較快信號就不大好,又或者干脆是在電梯之類的密閉空間之中。
想的是過會兒再試試電話是否能打通的,可是白憶星卻在里頭等得不耐煩了,見秘書半天都沒有進來向他匯報,又怒了起來,拍著桌子罵道:“打個電話要這么久么?你是不是還要到電信去問一下郭啟平的電話號碼?”
秘書這個委屈勁兒哦,心說老子跟你匯報你肯定會罵我沒用,就不能打通了再匯報,現在老子不匯報吧,你又嫌老子辦事不利,老子是小娘生的么?一一無盡的腹誹,當然也只能是腹誹,他還只能唯唯諾諾的告訴白憶星,郭啟平和他的秘書的手機都表示不在服務區,他想等會兒再試試,一總向白憶星匯報的。
白憶星的反應當然還是一頓臭罵,反正他現在心情極其差勁,秘書是怎么做都不可能做的對的。是以默默的承受完白憶星這頓臭罵之后,秘書繼續保持腹誹的狀態去撥打郭啟平和他秘書的電話,結果當然是繼續打不通,連著一個小時的電話打下來,這位省長大秘也就知道,并不是郭啟平和他秘書的電話打不通了,而是人家就故意讓你們打不通。
省長辦公室里是滔天的怒意,白憶星罵的不過癮,隔了會兒干脆自己拿起電話打到白宗瑞的手機上,劈頭蓋臉把他這個寶貝兒子罵了一頓,搞得白宗瑞也有些莫名其妙的。白憶星此刻心里已經產生了一些不好的念頭,他知道,他和郭啟平的短暫同盟,恐怕要走到頭了。
一臉的煩躁模樣,白憶星在辦公室里背著雙手踱來踱去,決定不管如何,明天的談判,他要親自參加,他到底要看看郭啟平打算玩什么花樣。
郭啟平離開會議室之后,立刻就讓秘書安排車,然后離開了省委大院。他知道白憶星肯定會很快就來找他,這時候他可不想跟白憶星發生任何正面沖突,就等到明天正面對抗吧。現在對于郭啟平而言,關鍵是在于要想出一個足夠吸引石磊的好處,好讓石磊放手那些他們勢在必得的項目。
手機是郭啟平吩咐秘書處理的,秘書很聰明的直接抽掉了電池,并沒有選擇關機,這才導致了白憶星的秘書打他們的電話始終都是被告知不在服務區。
實際上這時候郭啟平和他的秘書,距離省委的距離始終都沒有超過兩公里,車子一直就在市里來回的轉著圈子。郭啟平第一次擁有自己的專車的時候,就養成了這
樣的習慣,一有了什么懸而未決的心事……就喜歡讓司機開著車載著他在城市里亂轉。在這樣的狀態下,郭啟平似乎每每都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他希望這次也不
例外。
郭啟平是留州省洛水市人,他是那種一輩子小心翼翼仕途上也始終如履薄冰的官員,當年初中畢業考上中專的時候,他那在縣里工商
局工作的父親病倒了,他便頂替了父親的工作。四年中專讀完之后,他便進入了縣工商局,成為正式的公務員。從一個出外勤的小科員,慢慢的成為外勤組的組長,
再到成為副科級的干部,坐進了工商局的辦公室,郭啟平只用了五年時間。二十四歲的副科長,說年輕也不多年輕,可是卻也絕對是相當年輕的國家干部了。
到郭啟平接近三十歲的時候,縣里有個街道需要一個街道辦事處主任,這要是在大一些的城市里,這個位置肯定是不少干部都趨之若驁的職務,可是在一個小縣城
里,卻乏人問津。可是郭啟平卻主動要求去擔任這個街道辦事處的主任一職,當時不少人都覺得他腦子有些問題,雖然去了街道之后,待遇上提高了半級,成為了名
義上的正科,可是無論是權力還是油水,顯然都遠不如留在工商系統里。
他們哪里能明白,郭啟平是想進入政府的序列,他不想在工商系統這種專業性質太強的單位呆下去,這種單位看似待遇豐厚,可是晉升之路卻絕對不如在街道辦的機會多。
而后又過了四五年,當初嘲笑郭啟平的那些人,紛紛發現自己似乎走眼了。洛水市被中央列為較大的市,行政級別不變,可是政府內部的一些官員的級別卻悄然發
生了變化。這種變化并不僅僅只是市委書記成為副省級并且進入省常委這么簡單,還牽涉到下頭一系列的官員的級別的變動。并不是每個部門都會有這樣的變動,但
是卻絕對不妨礙郭啟平所在的那個縣,升級為省轄的縣級市,也就是副地級的城市。工商局只有正局調了半級,成為副處,其他人還停留在原先的級別上,而走到街
道辦的郭啟平,也悄然戴正了正科的帽子,并且在短短半年之后,留州省委開始重視轄區街道外派機構的管理,于是將郭啟平所在的街道辦提為等同于副處級行政
區,換句話說,郭啟平這個街道辦主任,又成為了享受副處級待遇的干部。
這樣的變化讓不少人對郭啟平杳目相看,而后郭啟平調入縣級市的政府,并且最終成為該縣級市的市長的時候,那些人才知道郭啟平當初的選擇究竟有多么的正確。
就是靠著這種步步為營的小心翼翼,郭啟平一點點的從一個縣工商局的普通辦事人員,成為了如今手握重權的留州省副省長。原本計劃內的一盤棋是今年他就該入
主留州省委常委,可是,春節還沒完全過完,他就聽到了關于年廣裕的噩耗,隨即也就明白,自己這常委的帽子怕是暫時戴不上了。這對于已經五十出頭的郭啟平而
言,政治生涯也就等于走到了盡頭。
郭啟平的小心翼翼,使得他這三十年的為官生涯中,還真是沒敢大手大腳的撈好處,頂多是在一些急需
用錢的節骨眼上動動手腳而已。唯獨在年廣裕的事情上,郭啟平接受了點兒好處,可是還沒在口袋里捂熱,這筆錢就又悉數交了出去。若是仕途上還有進步的可能,
郭啟平也不會疼惜那些錢,他追求的是更高的權力,錢這種東西對他而言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可是在權力的追逐似乎已經失去可能性的情況下,錢,就變得極其重要
起來。
在很大的程度上,錢,已經成為郭啟平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后路。當了一輩子官,臨了總要為自己留點兒后路吧?難道兩手空空的離開么?
這才有了郭啟平終于下定決心倒向白憶星那邊,開始和白憶星聯手布局,試圖讓石磊承擔這部分的損失,再由他們坐享其成。當然,這坐享其成也只是白憶星大頭,他和其他官員拿剩下的部分罷了,只不過因為他在這件事里需要扮演很重要的角色,是以他的那部分比重也很大而已。
石磊的表現,以及白憶星的一些動作,讓已經聽聞不得風吹草動的郭啟平感覺到了極其嚴重的危機感,他可不想風光了一輩子,臨到退休的時候卻雙手空空的離開這個權力和榮耀交織而成的位置。他必須為自己,也為自己的家人留下點兒什么!
“反擊,必須要反擊!麻煩是你白憶星的兒子惹出來的,你非但不想著如何挽回和彌補,反倒琢磨如何將我們趕出局。你做得初一,我便做得十五!”
前思后想之下,郭啟平幾乎是把自己整個的官場生涯都在腦中過電影似的過了一遍,最終愈發的偏激,終于走到了石磊最期望他走到的那條路上。
“把電話給我。”郭啟平伸出手,對自己的秘書說。
秘書開了機,把手機遞到郭啟平的手里。
郭啟平看著手機的屏幕發出綠色的亮光,然后熄滅,再度亮起發出清脆的三和弦聲響,他從口袋里取出了一張小小的字條,上頭只有一個電話號碼,那是石磊的手機號。
手機上的信號終于滿格,郭啟平摁下了嘩十一位號碼,隨即心事重重的摁下了發射鍵。
石磊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讓同樣陷入重重深思之中的石磊驀然一驚。電話就在手邊,石磊幾乎下意識的把手機當成手雷一般扔了出去,幸好動作做到一半,石磊
意識到手里握著的是手機,而不是手雷,這才把手縮了回來。只是,這一驚一乍之間,他已經不小心碰到了拒絕鍵,掛斷了尚未接通的來電。
那邊郭啟平很郁悶,這電話好容易通了,怎么又被掛斷了呢?
郭啟平不知道石磊在搞什么鬼,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給石磊打這個電話。
石磊那邊看了看手機,號碼是他所不認識的,稍稍轉了轉念頭石磊就知道這電話十有八九是郭啟平打來的,石磊知道,只要郭啟平還想談成這次的收購談判,他就一定會再打來電話。
除非,他跟白憶星徹底站在了一頭,但是似乎這沒什么可能。
不過石磊也沒想到,郭啟平會猶豫這么長的時間,下一通電話……居然是在十五分鐘之后才姍姍來遲。
看到和剛才同樣的號碼響起,石磊并沒有立刻接聽,而是把電話拿在手里,默默的數著電話響過的鈴聲已經是第幾聲了,來損耗著郭啟平極其有限的耐心。
到了第七聲鈴聲響起的時候,石磊知道,這是多數人所能忍耐的極限了,再不接,那邊的郭啟平很可能就會掛斷電話,石磊這才摁下了通話鍵,然后平靜的對著電話說道:“您好,這里是石磊,請問哪位?”
郭啟平聽到石磊的聲音,不由得都有些悵然了,一個年紀甚至還不到自己一半的小屁孩兒,怎么會有如此沉穩的氣息?不過郭啟平還是很快平復了亂糟糟的思緒,
帶著點兒笑意說道:“石少啊,我是郭啟平啊。”稱呼明顯變了,要知道,郭啟平從見到石磊開始,一直都是稱呼他為石總的。
石磊注意到了這一點,郭啟平終于開始試圖從私人身份上進行交流了,這就說明郭啟平已經完全在按照石磊所希望的方向行進。
“郭省長,下牛的談判這么快就結束了么?打電話找我有什么事情?”
郭啟平很有些郁悶,心道這小子怎么那么能裝啊?談判結沒結束你會不知道?那個小黃毛丫頭會不在第一時間向你匯報?
但是嘴里卻只能笑呵呵的說道:“談判的氣氛有些僵持,我干脆就提前結束了,大家都需要更多的空間重新思考談判如何進行么!石少現在有空么?來了我們留州,我這個地主,也要盡盡地主之誼啊!”
石磊微微一笑:“不必了吧,郭省長公務繁忙,而且我們私下接觸始終為人詬病,不如等到談判徹底結束之后,不管成功與否,我再和郭省長把酒言歡吧!”
郭啟平翻翻白眼,這個小子,竟然還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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