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石，你這事兒處理的有些草率了，沒必要去跟劉長平爭這個長短。”
在方曉家里，方力鈞拿起一支煙，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霧從他的唇邊緩緩升起的時候，方力鈞如是說。
石磊點點頭，放下手中剛才幫方力鈞點煙的打火機，道：“我也覺得略微草率了一些，不過豆豆當時已經把話說到那份上了，不管怎么說劉長平也的確沒資格在她面前自認長輩。劉長平的態度擺在那兒，她沒想跟我好好談，只想用長輩的身份壓著我，大拇是想讓我主動把劉長友趕走……”……”
方力鈞擺了擺手，示意石磊不用再說下去了，苦笑一聲道：“我和宋思軍忝為同儕，這么多年我難道還不知道他們夫妻倆是個什么脾性？”
石磊皺眉，宋思軍大概就是劉長平的丈夫宋小眉的爹了，見方曉又在一邊擠眉弄眼的，他便道：“對呀，我還打算問問您這事兒呢。既然您都知道劉長平是這么個德行，干嘛還要跟他們家結親，二子那憊懶的個性，要是跟這姑娘在一起，剛開始的時候，宋小眉喜歡著他倒是相安無事，時間長了，恐怕這日子過不出什么好來吧？”
“這話又是二子讓你說的吧？”方力鈞回頭瞪了方曉一眼，方曉趕緊縮縮脖子。
石磊笑道：“是二子說的，但是我也是這個意思。見到劉長平之前，我還勸過二子，總算那個宋小眉對他還算是有情有意的，小姑娘家家的，能明著倒追他，不容易。可是見了劉長平之后，我就改主意了，奇怪您干嘛非得跟他們家做親戚。”
“宋思軍夫妻倆是他們，眉眉不是挺好的？要說小姐脾氣，這種家庭出來的誰還沒點、兒小姐脾氣？蘇豆豆大家都能接受呢！”
石磊趕緊搖頭：“兩碼事，豆豆張揚和混不吝不假，但是善良啊，那個宋小眉心思就多點兒了。岡開始的確是為了二子，不想他誤交損友，后來知道我是誰，就開始玩兒心眼了。借著曉苑說事兒，其實就是為了她舅舅劉長友讓他家有些下不來臺的緣故。從很多細節來看，宋小眉跟她那個媽劉長平，基本上如出一轍。我以前聽一位老作家說過，媳婦兒二十年后的模樣，就是現在丈母娘的模樣，所以，有劉長平這么個丈母娘在，宋小眉真好不到哪兒去。至少是不適合跟二子湊一對兒。”
“什么怪理論！”方力鈞嗔怪著石磊，但是眼晴里卻含著幾分笑意，出了會兒神，把整顆煙都抽完了之后，卻又點點頭道：“不過也還別說，我這四十多年下來，見過的女人，甭管年輕時候什么樣兒，年屆四十基本上就是她媽當年那個模樣，這怪里怪氣的理論還挺有道理的。我這讓二子跟宋小眉……難道真的不合適？”剛才還是眉眉呢，現在就宋小眉了，顯然方力鈞的心思也變了。
石磊沒再接茬，這可把方曉急壞了，在旁邊不斷的給石磊使相兒，意思是讓石磊趁熱打鐵。石磊還是沒搭理他，倒是方力鈞也看見了，指了指方曉：“你呀，就是沒有石石沉穩，你要是哪天能做到石石的十之一二，我就徹底放心了。石石幫你把話已經說到了，再說就多余了，反倒會讓我覺得他目的太明顯。”
方曉吐了吐舌頭，沖石磊飛快的擠了擠眼睛。
石磊見方力鈞都挑明了，也就開口道：“二子你別擔心了，基本上方叔已經打算不管你這事兒了。宋家那頭呢，以劉長平那種做事情的方式，從來都不會覺著自己有問題，永遠都是別人對不起她，少不得他們夫妻倆還得給我使點兒絆子。我又是個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劉長平要是敢跟我玩手段，我也不怕一梭子打回去。一來二去的，估計劉長平也不會樂意讓宋小眉跟你了，哪怕宋小眉心里的確是有你。這事兒啊，已經基本上黃了。”
方曉聽石磊這么一說，頓時笑了起來，。中卻道：“我不擔心，我從來就不擔心！”
方力鈞也懶得搭理他這個兒子，看著石磊說：“你既然知道劉長平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又何必這么不慎重呢？”
“之前也不知道，就是覺得這個女人肚量小點兒。不過女人么，能有幾個嘟囔寬綽的？指望每個女人都跟我沈怡姐似的，怎么可能！讓我知道她肯定會找我麻煩的，是方叔您的提醒。
“我什么都沒說，啥時候提醒你了？”
石磊微微一笑：“方叔很少過問我那些爭勇斗狠的事兒，在您看來大概也不算回事吧，年輕人血氣方岡的，要是凡事都忍氣吞聲您大概還反倒擔心了。但是對這事兒這么慎重，顯然是擔心她那邊對我不利。而方叔雖然還沒說為什么會想讓兒子跟宋小眉結親，但是既然有過這種想法，就說明宋家也不是看上去這么簡單，所以他們家鬧不好還真是有點兒能量可以搞我一下。明著搞未必如何，背地里抽冷子來一下的，這份能力肯定有……”
“行！我看我以后跟你說話要留神，什么都沒說還讓你分析出這么多來，再要多說兩句還不定你琢磨到些什么。”方力鈞直搖頭，但是更多的是欣賞，再看看自己兒子，不由得嘆口氣，心道這他媽也是兒子，石磊也是個做兒子的人，可是這兒子之間的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
又點了支煙，抽了兩口，方力鈞才又開。道：“我家是個什么情況“”我是說整個老方家，石石你大概齊也知道怎么回事吧？”
石磊點點頭，道：“您家老爺子曾經是八大元老之一的護衛隊長吧？聽說救過他老人家的命？”
方力鈞搖搖頭：“護衛隊長是真，救命就不至于，陳老被下放到辛貢那個化工廠蹲點的時候，我家老爺子冒著被開除公職甚至開除黨籍的危險跟了下去倒是真的。陳家也就是念我家這個情分。”
石磊點點頭，心道傳言果然還是有誤，不過那會兒陳老提出農村經濟改革要包產到戶，被打上右傾的標簽，很是惹的那位大首長不喜，被扔到辛貢，誰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回來那天方老爺子能不顧一切的跟下去，這也的確值得陳老的子嗣念他們家的好了。
“真正救過陳老命的，是宋思軍的奶奶。他們家是辛貢人，為年成立中央蘇區政府之后召年陳老進入根據地，第二年擔任白區工作部部長。當時軍統那邊就施行了對陳老的刺殺行動，我家老爺子也就是后來陳老脫困之后才跟著陳老的。那次刺殺，陳老身邊的護衛隊全軍覆沒，他自己也挨了兩槍，躲在一個老鄉家里，老鄉家里三兒一女，女的就是宋思軍的奶奶。結果老鄉家除了宋思軍的奶奶其他人都死了宋思軍的奶奶是跟陳老一起躲在村口的磚窯里才沒被軍統的人發現的。后來雖然失散了可是解放后陳老就親自去辛貢尋找宋思軍的奶奶，五十年代的時候終于找到了，當時宋思軍的父親已經十多歲了，陳老就把他們一家接到了平京。后來六十年代末期陳老自己也被下放到辛貢，宋思軍一家就又回到辛貢，陳老再上來的時候便沒帶著他們，可是卻對他們一家人照顧非常，宋思軍能讀大學也是陳老照顧的。宋家就是這么個淵源，我家老爺子知道這些事，曾經跟我說過當年陳老大難不死想要突破白區封鎖，準備跟大部隊一起進行長征的時候，沒辦法帶著宋思軍的奶奶走，但是當時倆人原本是想結成夫妻的。你也知道，陳老是接近四十歲才結的婚，長征結束之后還派人去找了宋思軍的奶奶，沒找著才接受的組織安排。”
石磊和方曉聽了之后，頓時都愣住了，方曉多嘴說了一句：“宋思軍他爹不會是陳老的種吧？”
其實石磊也有這樣的懷疑，宋思軍四十來歲，他爹按照常理就該是六十多快七十，差不多剛好就是努年弘年出生的，不由得石磊和方曉不這么懷疑。
“胡說什么呢？你這孩子，怎么嘴上沒點兒把門的！真要是陳老的，因為戰爭失散的夫妻多了，以陳老的為人解放后既然找到他們了，又怎么可能不認這個親生子？動動腦子好不好？”方力鈞臉一黑，喝罵起來。
方曉看了看石磊，兩人想想這倒也是，戰爭年代，別說陳老當時未婚，就是已婚真有個兒子，即便不能公開相認，私底下至少方家這種關系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平京圈子里肯定也早就傳開了。
“那宋思軍和劉長平這自私的性格倒是沒的說，絕對是遺傳自他們家奶奶啊，算年齡也就是陳老前腳剛去長征，他奶奶后腳就嫁人并且立刻就生孩子了。”方曉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你這混賬小子，怎么盡知道胡說？那個年代，一個女人家又是在白區里，你讓她怎么活？遇到個忠厚的男人肯定就嫁了，你再胡說八道我抽死你信不信？”方力鈞這下是真火了，方曉見狀，趕緊站起身來，一貓腰就跑到外頭去了，嘴里叨叨著：“爸，石石，你們聊著啊，我去給你們洗點兒水果。”
雖然被方曉打了個岔，但是這么嚴肅的事情，石磊也終于明白方力鈞為什么想讓方曉跟宋小眉在一起了。兩家人可以說都是陳家的嫡系，偏偏陳家那位大公子現在又不算是正經從政，可是卻又掌握著國家開發銀行這種經濟建設的宏觀調控單位，方家和宋家既然都是從政的，他希望這兩家能聯姻共同壯大也是正常的想法。當然不會明說，暗示一下，兩家也就心里有數了。
饒是石磊再如何大膽，想明白這之間的關節之后，不由得也有幾分肝兒顫，終于明白為什么方力鈞會如此慎重的說他太草率了。陳家那位大公子雖然不算是個真正的政治領導可是陳家的影響力……”……“
“現在知道后怕了吧？”方力鈞瞥了石磊一眼。
石磊沒回話，而是在腦子里把這些關系過濾了一遍，不大會兒也就搖搖頭：“略微有些擔憂倒是不錯，不過要說后怕，倒也不至于。我坦坦蕩蕩，我父親更是憑著政績和口碑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即便是這個副省長的位置算是稍稍越線，可是政績是擺在那兒的，我和我父親都是銅墻鐵壁渾身上下又沒破綻，至少從未涉及到實質性的權錢交易，沒什么可怕的。只是他們家有這么層關系，倒是個麻煩事兒偏又是從辛貢出來的，估計底下的官員跟宋家也有不少關系，給我或者我父親找點兒麻煩是少不了了。”
“你這小子，倒是看得透徹，你就這么有把握，一點兒紕漏都沒有過？”方力鈞打趣道，但是同時也多少有些試探之意。
“這我還真敢說這句大話，我爸那人您要是見了就知道讓他搞那些歪門邪道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就我跟楊伯伯要這個副省長的官兒，他還罵的我狗血淋頭呢，那我還不是為了他好。至于我自己，我的公司是我一手一腳做起來的，每一分錢都干干凈凈。
肯定有地方政府的支持，但是那些支持是任何一個高速發展的企業都能得到的。除非他們家下作到拿私生活跟我唱戲，但是那也為難不了我什么，我一個商人還是個學生，多交幾個女朋友誰管得著？就算是重婚這種事，也是自訴案民不舉官不究，我也不怕傳什么緋聞。真要鬧起來，我就不信他宋家那么干凈，不說別的，光是宋小眉大學岡畢業就擔任譚家菜的總經理，都夠我做文章讓他們家喝一壺了。而且，說實話我真不相信陳家的大公子會那么糊涂，偏聽偏信的，況且這不是還有您呢么，真要是陳家大公子犯點兒小糊涂，您幫著說給說給，這是非曲直也就浮出水面了。您跟我說的這些，倒是我得提醒一下我父親，宋家既然在辛貢有關系，肯定會從這邊入手給我家找麻煩，我爸做事太直接，別回頭上了他們家的套兒。大問題他們家找不到毛病，小毛病也受不了啊，我這沒招誰沒惹誰的！”
方力鈞笑著直搖頭：“你這還不叫招誰惹誰？你還想怎么樣？劉長平那副小心眼子，你那些話給她頂得有多難看？要不是她是個女人，又坐在那個位置土，當場就能罵出來！”
石磊不屑的撇撇嘴：“嘁，她要真是當場跟我拍桌子，我還敬她是條漢子！背后玩名堂，這家人也就這點兒出息了！”
“她是個女人，什么漢子！”
石磊也知道自己口誤，哈哈大笑起來：“就是個比方，比方！”
“我告訴你這些呢，也只是給你提個醒，既然你有把握不會給他們家大的把柄，小事情就算有也無妨，無礙大局。而且你的能量我也知道，靳家老爺子你也見過了吧？”
石磊點點頭，方力鈞又道：“聽說老爺子還挺喜歡你的？”
“愛屋及烏么，未必多喜歡我，顯然是喜歡風約姐……哦，就是我們石頭集團名義上的董事長，蔣風約！”石磊解釋了一句。
“呵呵，能愛屋及烏就夠了，真要是有什么事兒，你那個風約姐的爺爺，跟靳老爺子說一句，靳老爺子再為難也會照辦，師命難違啊！別說宋思軍家里，說句不該說的，就算是陳老還健在，靳老爺子一拍桌子陳老也只能苦笑著放手，靳老爺子那脾氣，當年火起來可是連那位大首長的面子都不給的。你大概還不知道靳老爺子跟那位大首長拍過桌子的事兒吧？”
石磊摸了摸額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道靳老爺子還真是牛，難怪是第一代狼牙呢，跟那位大首長拍桌子，整個共和國大柵找不出第二個吧？哦，還有個，那位橫刀立馬的大將軍，也是跟大首長拍過桌子的。但是，似乎也就這兩位了，但是善終的就只有靳老爺子，現在還健康的很！
“我可不敢麻煩靳老爺子，那么大年紀了，別為我的事兒被氣著。”石磊忐忑的說。
方力鈞微微一笑：“明鏡出面是一樣的，他跟他爹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我也不敢找四哥幫忙，四哥還帶著病呢，那次在他那個會所，就鬧了一回，幸好梅教官牛叉，還能擋著四哥點兒，給消耗的差不多了，不然我差點兒沒死在四哥手里。小事兒麻煩不著四哥，真是大事兒，我找四哥去，好家伙，他再一犯病，回頭掏槍殺幾個，倒是沒人敢拿他怎么著，我還活不活了？”
“那你不是還有個沈怡姐姐么？我說你小子，想著幫我家二子找個女朋友，別光顧著自己。你都快三宮六院了，我還等著二子讓我抱別子呢！”方力鈞難得的調侃了石磊一句，搞得石磊也有些汗然。
“方叔您這有點兒為老不尊了吧？反正宋思軍和劉長平最好別惹我，不然我非讓他們吃個大虧不可！”石磊再度擦擦腦門上不存在的汗。
方力鈞哈哈大笑：“你不是跟我平輩兒的么？我怎么叫為老不尊？”
石磊一翻白眼，不吱聲了。本文字由展翅更新組提供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