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都安排好了嗎?”宗政彌也又問。
“側妃放心吧,奴婢的哥哥做事向來穩妥,絕不會辜負側妃好計的。”葉明珠安慰道。
“你們放心,這事若成了,讓本妃除掉那個下賤的貨色,必不會虧待你們兄妹的。”宗政彌也目射寒光地道,“你現在去后院看著,散席前,梅小芳絕不能醒來先走。”
“她不會醒的,那碗藥她可是喝得一滴不剩。”葉明珠笑起來,“不過奴婢確實要去廚房一趟,側妃的赤雪果也該蒸上了。胡女姐姐今天事多,已經吩咐奴婢來侍候側妃。”
宗政彌也點了點頭,葉明珠就又悄悄出屋,回到后院去。
那赤雪果是一種極難得的果子,顏色赤紅,果肉有如雪沙,有拳頭大小,故而得名。是北魏雪山特產,一枚果子就要二兩銀子,而且沒有門路也買不到。這種果子是養顏圣品,宗政彌也保養得這般好,就是靠每天晚上吃一枚赤雪果的緣故。
這種果子極易保存,外皮堅硬,宗政彌也每三個月就通過她與北魏大商的關系,購入百來枚,吃時洗凈果皮,在頂部挖一個小洞,放入上等冰糖,隔水蒸上半柱香時間,然后從頂部用小銀勺挖著吃果肉。
不管慕容恪看不看她的花容月貌一眼,這么多年來她都堅持受用這美容圣品,大約心中總是對慕容恪不死心。所謂女為悅己者容,就算到頭來是一場空,能耗到趙碧凡變成老太婆,而她仍然保持如花美貌,她心里也舒服得多。自己不幸福,但只要別人更不幸,她就能感到滿足。
不過嘛,入口的東西容易被做手腳是共識,所以宗政彌也的廚房管得非常嚴格,長年有心腹之人守著,這會兒因為要設計女先生,后院不方便留人,廚房的門窗就都上了大鐵鎖。
葉明珠到了后院,先是看了眼石中玉,見她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還似熱得很難受似的,不住翻滾身子,不禁露出陰險的笑意,隨后就去了廚房。
她掏出腰間的鑰匙打開門鎖,隱約感覺似乎有什么不對,卻又看不出什么,不禁暗嘲自己疑神疑鬼,當下再不多想,從竹編的箱籠里拿出一枚赤雪果,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并沒有問題,這才洗凈,裝入粉彩百花白瓷碗,放在籠屜上開火蒸。
做完這些,她走出廚房,繞過花園矮墻走到那條偏僻夾道上去,站定在一個寶瓶狀的墻窗前,低聲叫道,“哥哥,你在嗎?”
話音未落,葉明識的臉在窗外一閃,以同樣的低聲說,“院子里的事還順利?”
“有點麻煩,那女先生警醒得很,不肯乖乖就范。不過側妃親自出馬,這天大的面子,姓梅的哪能不接?”葉明珠頓了頓,“哥哥快到時辰去接人了吧?”
“還不到時候,太早的話會惹人懷疑。”葉明識嗯了一聲道。
“真不明白為什么這么麻煩,直接把梅小芳誘出來,丟給外面的流民乞丐不就得了?”葉明珠不以為然,“費盡心機,只為了個賤人,多不值得。”
“你不懂,出手當然容易,別牽進去自己,或者就算牽進去也能安然脫身,最后還能引火到別人身上才是正經。”葉明識道,“你這丫頭做事就是不想后果,不然也不會……”
“哥哥倒是隱忍多年,什么事都三番五次的考慮,可結果呢?”葉明珠冷笑。
“你我倒霉,遇到過沒有一點人味兒的爹罷了。”葉明識的語氣很平靜,淡漠的似乎不是說自己的事,“不過宗政側妃不同,她好歹還要在王府立足,跟趙側妃還堵著一口氣,嗆著一股勁兒,看誰先倒下,出手自然要有講究的。”
“她這番做作,別會未必不會懷疑不到她身上。”葉明珠皺眉道,“她死她活,本與咱們兄妹無關,可畢竟還要在王府里討生活,少不得這個靠山。以前那種日子,我絕不要再過了,好不容易爭得能向上爬的機會……”事實上,她從千金大小姐淪落到與人為奴,心中早埋下無比的怨恨,認為這世上所有人都欠她的。只要自己能好過一點,她什么事都愿意做,也做得出。
“所以,我們要盡力讓宗政彌也站得高、站得穩。”葉明識的聲音陰冷下來,“明珠,別再奢望回到從前的生活,但若經營得當,往后也未必沒有好日子。”
葉明珠嗯了聲,又平息了心中怨氣,才悄聲道,“這事的經手人這么多,我怕會出紕漏。”
“放心吧,如今的知情者只宗政側妃、胡女和你我兄妹,其他沾了手的,包括賣了你那下流藥的游方道人、胡女賄賂的二門上的婆了和看門的老張頭、我找來的那幾個地痞,都別想活著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陽。”
葉明珠明顯吃了一驚,“什么?”
葉明識仍然是那種淡漠無波的語調,“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對那些人來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若不是貪圖著那點錢財美色,怎么會上這種當呢?那游方道士只以為你是要迷住家中丈夫,才找他買那種缺德的藥。二門上的婆子和老張頭,以為胡女私相授受,放進外人來也不過是點子風流韻事,或者偷運些財物,不會有大麻煩,這才放心貪墨。那些地痞以為我欠了賭債,無法償還,就大開方便之門,讓他們偷入府來,玩玩王府里的美貌的丫鬟。他們都想著貪之一字,被小利和包天色膽蒙了心智,哪知道死到臨頭了?而對宗政側妃來說,害了那個姓梅的女先生,難道還能留著辦事的人不成?殺人滅口,向來就是做那陰私之事的最好了局。你不想想,府里出了這種骯臟事,肯定要由趙側妃來查審。趙側妃是什么人?耳目遍王府,二門上的婆子和老張頭的異動,她會不知?她明知道,卻不查問,擺明是讓宗政側妃放手做事,到頭來還能捉到宗政側妃的錯處。”
“宗政側妃卻反將趙側妃一軍,對嗎?”葉明珠突然福至心靈,想通了這些事,“府里的下人行事不端,放進來了外人,客居那邊的人穢亂王府,說到底全是趙側妃的錯。畢竟,整個王府內宅是她管的。不說別的,她這個管理不嚴就是大錯處。到時候趙側妃明知道是宗政側妃做的手腳,卻因為死無對證而有苦說不出。任她在王那邊多有臉面,以后也要打個折扣了。哈哈,讓那姓趙總想著討巧,做壞事還要當好人!真是活該啊活該。”
“你看通透了就好。”葉明識終于有了一絲笑意,“這就是為什么宗政側妃要修理一個女先生卻如此大費周章的原因,本來她就想著一石二鳥,滅了想勾引王的女人,還順道讓趙側妃里外難受。梅小芳在咱們院子只是醉了,出事卻在院外,不然宗政側妃的臉上也不好看。外男進內宅,也不能進了她的地盤。席上,酒是所有人都喝過的,菜是所有人都吃過的,唯這兩樣一起,并被胡女加了料的,只梅小芳一個,他人又怎么得知?真正要命的藥,可是你在后院喂她的那一碗呢。到了時辰,藥性發作,府內各院又快落鎖了,辦事的地方沒有人……只要宗政側妃能拖住輕煙和解語。那兩個可是會武功的,若跟彩云居的人一路走可麻煩了。”
“宗政側妃必有辦法,只是哥哥你要小心。”葉明珠道。
“放心,我領了人埋伏好就離開。至于‘照顧’那游方道士、老張頭和二門上的婆子、那幾個牡丹花下死的賤痞,宗政側妃都有安排。她這么多年在王府屹立不倒,雖無明權,但暗中很有幾個死士為她辦事,否則趙側妃為何動不了她?就連待會兒發現那骯臟事的府衛,也是她的人。”
“那我們……會不會被她過河拆橋?”葉明珠突然擔心地問。
“這一點,哥哥怎么會沒想到?”葉明識冷笑,“你且放寬心,她以后還要用我,自然不能把你我如何。至于今后,我自然會抓到她的把柄,讓她不能動我們分毫。就像……她現在威脅趙側妃,讓趙側妃無可奈何一樣。”
“好,我信哥哥。”
“那就去吧,時辰也差不多了,我也辦事去了。”
兩條人影,隔著花園的矮墻,一里一外,悄無聲息的離去,就像兩個見不得光的幽靈。
葉明珠回到后院,耳邊聽到前院傳來模糊的歡笑聲,嘴角不禁撇了撇。她先去了安置石中玉的房間,見石中玉仍然在睡,也仍然睡得很不安穩,連胸前衣服也半扯開了,露出半片瑩白的胸前春光,只覺得心中舒服多了。再想到這個得了王青睞的女先生,待會兒要經歷女人的慘境,以后不僅王會厭惡,更會生不如死,她的心情極度愉快。
她和葉明識被趕出葉家和熙海時是分開的,手上沒錢,身邊沒人。她先是被迫嫁給了一個走船的幫會頭目,而后被那殺千萬的賤痞在賭桌上輸給了一頭惡心的肥豬闊佬做妾。在那還不如葉府一半大的所謂豪宅里,她忍著惡心,百般侍奉討好肥豬,卻還是受他大老婆的打罵和虐待,更被那死女人賞給管家享用了數日,最后又差點被賣到娼寮里去。
若不是這時候哥哥找到她,一把火燒了那肥豬的家,宰了那肥豬的大老婆,一路逃到明鏡來,若不是哥哥與宗政彌也有舊,她還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呢!
她曾想,她后來種種倒霉,會不會是以前要找男人玷污葉明玉的報應?為此,她也曾后悔過。可現在知道有人會比她更慘呢,那感覺……真好!
………………66有話要說……………
今天是姑爺節,北方地區應該是女婿回岳父岳母家的日子。
不知南方習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