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家書(下)
“這個是我誒,左邊那個是你。”右右的小胖手指點在畫兒,輕輕的,生怕弄壞似的。
“我們兩個長那么像,你怎么知道這個是你,那個是我?”左左皺著小眉頭挑刺兒。
“因為這個是站在右邊,當然是我啊。這個站在左邊,自然是你。爹……父王……”右右瞄了石中玉一眼,立即改口,“裕王殿下一定是這個意思,不然咱們怎么分彼此呀?”
“我們倆還用分彼此嗎?”左左反問。
右右認真想了一下,鄭重點頭,“對呀,我們是親兄弟。娘說,在她肚子里時,我們就是在一起的,一輩子也不會爭。所以,是不需要分彼此的。”說完,兩個孩子對望一眼睛,笑得眉眼都開花似的。
石中玉看在眼里,暖在心頭,對他們兄弟間的友愛和親情感到欣慰,只笑道,“行了,你們兩個把家書拿去,慢慢研究吧。說起來你們……咳咳,裕王殿下的畫是丹青墨寶,拿到外面能賣到大價錢。所吧,你們一定要好好保管,不能隨處亂丟。但最后這張,娘要留著。”
“當然啊。”左左一本正經地點頭,“家書抵萬金,我們會好好珍藏,”
“乖啦。”石中玉摸摸兩個孩子的頭,“沒事的時候,也可以借裕王殿下的畫臨摹一下。不過嘛,最后這一張,娘要留著。”
“為什么呀?上面有我們呢。”右右急道。
“是我們一家四口。”左左小聲提醒。
“正因為有你們,娘才要哪。”石中玉道,“你們天天外面瘋跑,玩得高興了都不著家。娘想你們怎么辦?正好看看你們的畫像。怎么,舍不得?”
“娘想要什么,只要我們兄弟有的,有哪個會舍不得?”右右小大人兒似的拍拍胸脯。
其實,他們是聽石中玉這么說,同時認為娘這么做是太愛他們了,平時他們不在家時,娘想他們卻看不到,也怪可憐的,于是登時高興起來,把最后那張畫像打賞似的,慷慨地扔給石中玉。隨后,兩人手拉著手,回自個兒的院子,研究他們親爹的畫作家書去了。后來聽說,他們一宿沒睡,就算強制關了燈,兩人還興奮的聊天,一直到天色大亮。
看來,父親對于兒子來說,真是重中之重的存在。這讓石中玉又想起命中的一女。上回在山洞奮戰五天沒有成果,現在慕容恪還在過三關,得多早晚,她才能生個貼心小棉襖啊。
至于她為什么非要最后那張圖,還真不是因為想念慕容恪,或者想看他筆下,寥寥數筆就畫得很神的兒子們。而是因為她眼尖的發現,那仰望星空的男人,也就是慕容恪本人手里握的那卷書,上面有一個極小圖案,還有西山堂的標志。這些細節組合起來說明一件事:他拿的是那本春圖畫冊。他在暗示,他想跟她。
天下的戰神,還有他這樣不正經的嗎?前方在打仗誒,他居然想那種事。而他這么閑,看起來這場平叛亂和衛國的戰爭對他來說,還真不是件難事。勝利,她不用擔心。她擔心的是左左和右右那么愛他們爹的畫作家書,萬一發現了那冊書的端倪,她的臉往哪擱?孩子要是學壞了怎么辦?千萬不要小看小孩子的觀察力和智商啊。
太可惡了!如果慕容恪現在在面前,她恨不能咬他幾口。可是他不在,于是晚上,她只能抱著他的一件衣服,才能入睡。夢中,還落下思念的淚水。只是,她對自己也不肯承認罷了。
第二天一早,她吃完早餐,聽說左左和右右去書房了,也好奇的跟了去。這兩個小子好武勝過好文,三歲開蒙,如今六歲多了,字寫得還歪歪扭扭像狗爬。想她那筆字,可是父親從小監督著練起來的。
別的小朋友看電視時,她在寫字。別的小朋友去花園或者游泳池時,她在寫字。別的小朋友在樓上跳皮筋、捉迷惑時,她在寫字……
當時很不高興,不過對父親敢怒不敢言,才順從的。如今想來,若不是她這筆好字,穿越到大燕朝,說不定沒有那么多好運。所以,父母對孩子適當嚴格是對未來有好處的。而偌大個裕王府,每天雜七雜八的事一大堆,她很不耐煩,于是夏公公和小猴子全幫她處理了,所以實際上她很有閑功夫,不如就把對左左右右的訓練提上日程。
這么想著,已經邁進了書房的大門。才進去,就見左左和左左一人搬了把大椅子,登著椅子,爬上了書桌。新給他們配的兩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在幫他們研墨。兩人鋪了紙,然后小眉頭皺著,小架子端著,小手握著小筆,想了想,認真的落下筆去。
呀?自己主動就練字了?石中玉暗喜。可走過去一看,才發現兩個小家伙在畫畫兒。
“這是做什么?”石中玉問。
“給父王……”
“給爹……”
“嗯?”石中玉的眼波斜過去。
左左右右連忙改口,齊聲道,“給裕王殿下回信哪。”
“回信?”聽說過從戰場上家書報平安的,在中國古代,還真沒聽說往戰場上寫信的。
“我跟小猴子公公打聽過了。”左左正色道,“父王……那個裕王殿下派來送信的親兵就在外院等著。昨天好吃好睡一天,今天上午去兵部辦事,晌午就走,所以我們要在此之前寫好。”
“寫家書就用寫的好了,為什么要畫呀?”石中玉納悶。
慕容恪有怪病,可卻不是不識字的,只是不能寫而已。
“爹……裕王殿下用畫的,我們也自然要用畫的。娘不是說,要禮尚往來?”右右道。
在家里,他們不叫石中玉母妃,因為石中玉不喜歡,覺得生分,所以對外才用官稱。
“那你們要畫什么?”石中玉好奇。
兩個寶寶沒說話,一臉天機不可泄露的神色。這一刻,表情中有以德道長的神神叨叨樣子。
石中玉見狀,也不再多話,干脆歪到一邊的彌勒塌上,找了本書隨便翻翻。偶爾,偷眼看著孩子們。就見這兩個小家伙又認真又興奮的畫了一張又一張,最后手,臉,腦門,衣服上全沾了墨跡,畫了足足一大疊紙才算完。
等紙張干透了,兩個孩子獻寶一樣把畫兒拿給石中玉看。原來,畫的全是日常的生活。兩人吃的什么、做了什么好玩的事、做了什么新衣服、哪個仆人出了什么丑、在大街上買了什么好玩好用的東西、去兵部等候消息、到茶館聽書,因為他們是裕王的兒子,因為裕王保衛著國家,所以他們小小年紀就被奉為上賓,等等……
后面有十來張,描述了他們帶領表哥表姐和府內仆傭的子弟,分成兩隊,模擬戰爭,兩人怎么排兵布陣,如何借助花園的地勢進攻和防守,都畫得詳盡。
看在眼里,石中玉不禁驕傲。左左和右右分外聰明,不僅學文比普通孩子快,身體比普通孩子強壯有力,慕容恪教他們的那點兵法還能活學活用,雖說只是小孩子過家家,玩打仗的游戲,卻仍然一板一眼,進退有度,才六歲而已,就頗有用兵的風范了。
慕容恪看到這些,一定會很高興吧。畢竟,他后續有人。為人父母的,看到孩子是自己的傳承,那種幸福感,是沒辦法形容的。
對此,她只有兩點感想:一,身為母親,就算孩子是戰爭天才,還是寧愿他們這輩子荒廢了才華,也不要有戰爭出現。二,她的女兒啊!什么時候來啊!那樣她也要有傳承,培養出一個古靈精怪,寫得一筆好字,畫得一筆好春畫的好女兒!不用現在,對著遠在千里之外的慕容恪妒忌到不行。
“這張是什么?”拿著最后一張畫,石中玉愣道。
畫上是一個女人。是……女人吧?
兩個孩子工筆畫非常非常、超級超級地爛。前面那些日常生活和模擬打仗的畫,有點像簡筆風格的四格漫畫,反正也不細畫臉部和衣服身材,整體就像細竹棍兒插在土豆上,旁邊支出四肢。雖然風格幼稚粗糙,倒充滿了童趣。
可最后一張,兩個孩子分明是想細致描述,所以用了心力,結果卻是亂七八糟。那畫中人的頭上黑漆漆一片,大約是長發,梳了髻,縱橫著幾條細道,應該是釵環。從身上穿的衣服來看,應該是女人。畢竟。男人不穿裙子。
五官嘛,鼻子是兩個洞,嘴巴小到只有一個點,兩個耳朵畫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八戒二師兄,兩只眼睛大得像e,眼睛下面還有一串小圓圈兒。初一看,還以為是王府時那只生過七八胎的狗媽媽的。
“這張是娘。”左左非常正式而誠懇的說。
“你肯定?”石中玉嚇了一跳。
“那是相當的肯定。”右右作證。
石中玉想死。
在兩個兒子眼里,她難道丑成這個樣子?雖說真正的感情不是以外貌取勝的,但丑得這么人神共憤的,當初慕容恪怎么能看得上她!
“也不知怎么,我想畫出娘的神情,卻不能捕捉。”左左的語氣像個丹青圣手。但說實在的,石中玉對他的書畫才能已經基本絕望。
“這就是我在你們心目中的形象?”石中玉欲哭無淚。
………………66有話要說……………
左左右右可愛吧?寫到他們明明深愛著母親,卻無法畫出來時的心情,感覺很溫柔啊。恪恪想說些話,卻寫不出來,只能用畫的時,心情想必也一樣。
祝大家周末愉快。
謝謝。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