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部內,記者不能隨意進入,沈洛年輕松自在地回到自己房間,脫下魔法袍,背上兩次法咒、稍微鍛煉鍛煉精智力,就這
麼無所事事過了一下午,眼看到了晚餐時間,沈洛年摸摸肚子,跳下床,從背包面掏摸了兩張十元紙鈔。
這些鈔票是艾露前幾日來訪時帶來的,沈洛年當了一個多月的光靈師,有四千馀帶噩幣的收入,雖不太多,也不算少,沈洛
年找個稱不上精致的一般飯館進食,大概一餐只花個四、五元,反正他孤家寡人、不用養家,這四千元可以用挺久。
百年前歲安城本是使用固化的妖質當作錢幣,在葉瑋珊執政二十年後,卻取消了這項措施,再度改成各種不同面額的紙鈔,
當作金錢基礎的仍是政府儲存的妖質。聽說葉瑋珊認為,拿妖質當錢幣在市面上流通損耗太過浪費,所以才推行紙制新幣,還好
那時政權已十分穩定,人民對政府發行的紙幣有足夠信心,才能順利轉換。
數日前剿滅犬戎族後,司令部就沒供應伙食了,倒不是軍方小氣,而是當恢復和平後,除維護城內秩序的少數部隊,大部分
部隊都派駐到城外,一方面城外偶爾也會出現智力較低等、胡闖來的妖怪,城外農、漁民需要軍隊巡邏保護;另一方面,無論哪
個體系的軍隊,人人都是轉仙者,對他們來說,平常反而喜歡住在城外營區,也較便於修煉,這時的司令部,只剩下部分直屬葉
瑋珊的隊伍,還多是為了應付今早的變局而留下。
所以這幾日,沈洛年都是到司令部外用餐,不過當沈洛年把鈔票塞入腰包,正想拿起魔法袍時又有點兒遲疑,門口不知道還
有沒有記者?是不是該翻墻溜出去,還是今晚乾脆別吃了?
他正思索著,突然門外傳來有些倉促急快的敲門聲。
是雪麗?沈洛年微微一愣,皺起眉頭往門口走,這些人雖然都有戴著凝聚道息的息壤甲,但是體內道息還是不多,加上按著
經脈運行也較難感知,若沒注意,還真容易忽略,還好現在應該沒什麼敵人,否則被偷襲了可能還不清楚呢┅┅卻不知道她跑來
找自己干嘛?
沈洛年打開門,門外果然是熟悉的雪麗,卻見她穿著件短褶裙便服,手中拿著一小疊報紙往內闖,一面有點緊張地叫:“沈
凡!這是假的吧?”
“對,假的。”
沈洛年說。
雪麗一呆,嘟起嘴說:“你知道我說什麼嗎?我剛剛才在司令部外買的耶!”
“不就說報紙嗎?”
沈洛年拿過,湊近桌面燈光看了看,果然是自己和安荑的揣測羅曼史,不禁好氣又好笑地說:“真的登了。”
“你們是故意的嗎┅┅”雪麗看沈洛年老神在在的模樣,想了想,瞪大眼說:“啊,為了韻小姐嗎?”
雪麗果然也挺聰明,沈洛年回頭說:“你怎不直接問安荑?”
“若真有這種事,安荑才不會跟我說呢。”
雪麗嘟起嘴巴,走到床旁坐下,一面嗔說:“怎麼不先告訴我?韻小姐知道了嗎?”
“應該知道了吧。”
沈洛年說:“安荑中午就去擎天塔報告了。”
“那就好。”
雪麗露出笑容說:“安荑演得好嗎?怎麼不找我去演?我很會演喔。”
“怕你魅力太大了。”
沈洛年半開玩笑地說。
“哎?”
雪麗臉泛紅潮,身子微微一縮,掩著臉吃吃笑說:“對呢,你離我遠點,我可不能跟你接近,免得出事挨。”
“該不會挨吧。”
沈洛年好笑地說。
“你可別誘惑我喔。”
雪麗咬著唇笑說:“我不會對不起韻小姐的!”
其實經過這幾日接觸,雪麗的個性沈洛年倒是挺喜歡,連帶也漸漸可以感受得到她外表的嫵媚之處了,不過這當然不代表沈
洛年想當她的其中一個男人。沈洛年看著雪麗的笑容,突然頗有所悟┅┅難怪有種熟悉的感覺,這女孩自然而不造做的態度,某
個角度上,其實有點像懷真┅┅那臭狐貍現在不知道好不好?
見沈洛年突然若有所思地發呆,雪麗目光一轉,跳了起來說:“既然如此,我不能在這兒久待,萬一被人發現這計畫就亂了
她一面往外走一面說:“我本來還有點擔心記者呢,安荑這麼做,該能安心一段時間。”
“外面有人喔。”
沈洛年說。
“咦?”
雪麗一怔說:“真的嗎?”
沈洛年點頭說:“剛到了七、八個人,在這棟樓外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找什麼。”
人一多,沈洛年也就比較容易察覺。
雪麗湊近門口打開一道縫隙往外望了望,突然吐吐舌說:“糟糕了,恐怕是來找你的。”
“找我?”
沈洛年湊過去門縫張望,卻見到七、八個持著長槍的男女青年,在這棟宿舍前東張西望,似乎正在找人,不過也許不知道對
方住哪兒,所以只觀望著,還沒有動作。沈洛年看了看,見這群人雖然大多都帶著怒意,但其中一名男子卻不帶著怒氣,而是抱
著滿腔的悲傷,仿佛處身在什麼痛苦的情緒中。
那人高瘦而結實,雖不顯壯,卻是渾身鼓脹著肌肉,他有一對分得稍遠的雙目,臉上寬鼻厚唇,五官比例頗不協調,外加理
著個仿佛光頭般的一分頭,看來倒有三分丑,男子臉上表情悲壯痛苦,就算沈洛年不是鳳靈之體,也不難看出那人心情。
“那光頭是誰?干嘛找我?”
沈洛年皺眉問。
雪麗頓足說:“跟你說了安荑會生氣的!我先問安荑。”
她一轉身,躲到屋內一角,低聲用輕疾說話。
“他們好像開始一間間敲門了耶!”
沈洛年說:“怎辦?”
那端雪麗卻還沒來得及找到安荑,她一怔,轉頭慌張地說:“怎辦?要是看到我在你房間,安荑今天的計畫就壞了。”
“那我們從窗戶溜吧。”
沈洛年扣上腰包,背起背包說。
雪麗目光轉向窗戶,露出笑容說:“好!”
她跳上床,正想拉開窗戶的同時,突然手一頓說:“安荑?”
安荑回復了?沈洛年一面注意著外面的變化,一面聽雪麗說:“乃均哥來找沈凡耶!┅┅不,還在外面┅┅嗯┅┅我不知道
啊┅┅對啊,我看到報紙才來的啦┅┅好,那就這樣。”
數秒後,雪麗停了通訊,一面開窗,一面回頭壓低聲音說:“安荑說我們先溜,但是要分開溜,不能給人看到,她會處理這
件事,要你別擔心。”
“那些人是干嘛的?干嘛一臉不爽?”
沈洛年看雪麗縱出窗外,跟著往外掠。
“你不要問我啦!”
雪麗一臉可憐地說。
“好吧。”
沈洛年看雪麗神態反而覺得好笑,既然安荑說了會處理妥當,不管也罷。
雪麗見沈洛年不問,心情一松,笑說:“我去找朋友,你自己去別的地方玩,再見喔,小心點。”
一面往外奔了出去。
又要去約會嗎?沈洛年看著雪麗隨風飄揚的短裙擺,苦笑搖了搖頭,自己另外找了個方位開溜。
既然他提高了注意力,倒不難發現周圍的息,當下小心地往外繞,避開那些正在探尋的人們,翻墻跳出司令部。
沿著巷道繞了繞,沒看到類似記者的人物,也沒什麼人對他太注意,沈洛年這下安了心,找了個店家用餐。
吃飽結帳,走出餐館,沈洛年一面思忖著,安荑不知道處理得快不快?若是還沒處理好,可不能貿然回房,當下他心念一轉
,往南方飄行,打算去圓足醫院看看艾露,聊聊最近的變化,畢竟她擁有百年智慧,很多事看得比自己清楚。
此時仍是隆冬,太陽下山得早,吃飽飯時天色已黑,沈洛年反正也不急,只以比馬車稍慢的速度,沿著南向干道,緩緩飄掠
沈洛年剛剛出來匆忙,沒穿上魔法袍,如今身上穿著的是火浣外袍,也許因為歲安城本是世界各民族的大熔爐,路上什麼樣
不同款式、民族的裝扮都有,此時天冷,一般民眾穿著長衫、長袍的頗多,類似火浣袍設計的古式袍服也不少,而火浣袍的色澤
觸感又不像血飲袍醒目,在軍區外,比魔法袍還不引人注意。
一路走來,南方這一面受犬戎族破壞的房舍不算多,事實上,在壓縮息壤地基一段距離之外的建筑物,因為一直不是主要交
戰范圍,反而不大會受到波及。
到了圓足醫院外,沈洛年一面往內走,一面正低頭思索,這般貿然來訪,艾露不知有沒有空┅┅?正想間,身前卻突然傳來
聲輕笑說:“這不是沈光靈師嗎?”
沈洛年一怔抬頭,卻不禁瞪大眼睛,眼前站著三名女子,為首那人明眸皓齒、清麗絕倫,正是司令候選人中呼聲最高的清
小姐,她正領著兩名隨官,向著自己走來。
黃清這時難得卸下了軍服,上身穿著件淺黃絲質、銀線繡邊的寬袖羅衣,下身是一條同色開被的不規則兩件式低腰斜口裙
,走動間裙擺微微晃動,左側小半截勻稱柔美的腿部線條若隱若現。
而黃清雖然已經二十八歲,但既然是道術修煉者,老化速度遠比一般轉仙者還要緩慢,雖然體態窈窕成熟,但膚質、臉蛋
、五官都還帶著點少女的風采。
隨著黃清的逐漸走近,那張與葉瑋珊有幾分神似的臉,更讓沈洛年有點失措,如今被稱為女帝的葉瑋珊,已是個完全成熟
的明艷美女,和過去大不相同,單論神韻,眼前的黃清反而更接近沈洛年心中那個十八歲的葉瑋珊。
黃清見沈洛年愣在那兒,也不怎麼介意,以她的容姿和身份,被人這般盯著的次數自然不少,她明媚地一笑,又輕喊了一
聲:“沈凡先生?”
沈洛年回過神來,眼看著這如花朵綻放般的清麗笑容,這一瞬間突然發現,這女子畢竟不是葉瑋珊┅┅或者該說,百年前的
葉班珊,畢竟只能存在於記憶之中,就算真人站在眼前,也和過去完全不同了。
沈洛年想到此處,輕嘆了一口氣,微微點頭說:“清小姐。”
見沈洛年無端端嘆了一口氣,黃清不禁有三分意外,這可不是正常男人該有的反應,她目光一轉說:“沈先生,怎會在這
兒遇上你?”
“我來找艾院長隨便聊聊。”
沈洛年往旁轉身,打算繞過黃清往內走。
“我也是來找艾院長的。”
黃清笑說:“不過艾院長剛好不在,王掌教說,縛妖派兩門今晚聯合祭祖,把艾院長請過去了。”
祭祖和身為醫生的艾露有什麼關系?這也實在連不起來┅┅沈洛年不禁大皺眉頭,莫非圓足教還兼作法會?話說有人祭祖的
時候順便作法會的嗎?這個自己可搞不清楚。
“你不知道嗎?”
黃清看著沈洛年的表情,微笑說:“艾院長和縛妖派的二代祖師有深厚淵源,百年前她們是姊妹相稱的,所以艾院長每到
這個時候,都會去上個香。”
姊妹相稱?沈洛年這一瞬間突然明白,羅、昌兩人莫非正是羅紅、昌珠?她們怎會創縛妖派?而且她們當時麒麟換靈的能力
被收回之後,不是千羽引仙了嗎?又怎能縛妖?
黃清看不懂沈洛年的表情變化,不過她也不急著問,只微笑說:“沈先生有空到這兒來,想必今晚無事,既然我們都撲了
個空,又恰好巧遇,方不方便讓清作個東,請沈先生到千窟崖聽浪品茗,略作請教?”
和這漂亮女人去喝茶,給那潑辣小惡女狄韻知道,還不罵得自己臭頭?沈洛年連忙搖頭說:“不用了,我還是回司令部,免
得韻小姐有事找我。”
“這時候回司令部可不好。”
黃清笑說:“梁統校還在找沈先生呢。”
“那是誰?”
沈洛年一呆,難道是剛剛那群人嗎?這女人怎麼知道這件事?就算輕疾傳訊方便,她的耳目可也太靈便了吧?
“梁乃均啊,你當真不知道?”
黃清一笑說:“安荑在軍校時的男友,看了晚報,似乎正想找沈先生談談。”
剛剛那顆光頭嗎?安荑的男友?不、會、吧!沈洛年可真是大吃一驚,雖然說他身為鳳靈之體,對美丑并不是這麼計較,但
那光頭丑男配上明艷照人的安荑也實在太不搭了!所以那家伙莫非是看了晚報吃醋來找自己算帳?難怪安荑說她會處理┅┅可是
安荑不是選擇以槁木死灰般的心態來應付蘇瑤嗎?怎能交男友?若真交了男友,又怎能忍得住?嗯┅┅莫非選個丑的比較好忍?
啊喲不對!若真如此又干嘛交男友?真是莫名其妙。
沈洛年正有點頭昏腦脹,黃清又笑說:“安荑早上和你演了那場戲,確實不錯,但是也不是每個人都相信喔。”
沈洛年一呆,還不知如何反應,黃清笑說:“關於這件事,也許我可以幫得上忙。”
“不用麻煩了,謝謝,再見。”
沈洛年不是這麼懂得計算利弊得失的人,他只覺得這女子精明厲害得有點可怕,當下轉身就跑。
沈洛年這麼扭頭就走,卻也大出黃清意料之外,她先是一愣,隨即朝身後兩女打了一個眼色,那兩名女子一受指示,當下
軀體仙化,妖一迸間彈身而起,向著沈洛年身後追去。
那兩女一人手持長搶,一人背負雙,手持長搶的先一步趕上,長槍一挺,帶著獵行妖往前直溯,斜挑沈洛年右肩上方,一
面輕叱:“慢點!”
沈洛年不用回頭就能感應清楚,對方這一槍角度取得極偏,該只是想逼自己閃避,同時攔住自己,這兒雖仍屬於宇定高原周
邊,但沒有息壤磚地基,已經可以聚集不少妖,若不使用風移咒,賽跑八成跑不過┅┅沈洛年閃避的同時,開口默念:“美納
姿·洛年,恩所茲·索,瑞多·耶瓦姿!”
“初級風移咒”可是沈洛年到現在為止,唯一一個當真背起來的救命咒語,他沒花上兩秒時間,已經念完。
但對轉仙者來說,兩秒已經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沈洛年閃避的同時,持槍女子已經追上,她長槍一勾,槍面平轉回掃,攔向
沈洛年前方,不過沈洛年雖跑不快,轉折挪位元的速度依然是迅捷無倫,對方長槍扭轉,速度轉換的那一那,他已經閃開槍身
的籠罩范圍,點地繼續往前奔行。
持槍女子沒想到攔了個空,不過她反應極快,槍身與軀體瞬間透出黃綠色的輕柔雙修光影,速度陡然提升三成,彈身向著沈
洛年前方攔去。
同一時間,體外泛出藍光的另一名女子,雙左右一張,一股息籠罩而出,從後方逼向沈洛年。
但沈洛年這時風移咒已經布妥,這時不用靠著點地騰挪,輕化的沈洛年身形一晃,仿佛鬼影般閃出了兩人夾擊的空間,飄出
了十馀公尺外。
對方看來沒有惡意,沈洛年也不想隨便動手,當下頭也不回,向著城內急飄;雖然他只用了初級的風移咒,輕身狀態下速度
仍是奇快,那兩人當然趕不上。
但就在這一瞬間,身後轟然一聲,一股息爆出,黃清一瞬間超出三人,飛射到沈洛年之前,她右手匕首輕揮,一大片紅
光息滾滾泛出,攔在沈洛年面前。
糟糕,這女人可比當年的葉瑋珊厲害不少,此時自己體無道息,可不能撞上這片墻┅┅不過她總不能一連串爆閃吧?沈洛
年一扭頭轉向飛射,卻聽黃清快速地說:“站住,這是命令!”
媽的,忘了她官比自己大!自己就這麼開溜,會不會誤了大事?
沈洛年雖然熱血上涌時會不顧一切,但是情緒正常、沒被惹火的時候,還是懂得最基本的上下關系和社會規范,否則當年怎
能當個普通學生,過著平凡的生活?何況黃清一直客客氣氣,也沒做什麼過分的要求,就這麼跑掉似乎也有點不對┅┅所以在
黃清說完那六個字的同時,已經溜出二十馀公尺外的沈洛年微一遲疑,終於停了下來。
這時那兩個隨官從南方繞來,黃清從北方接近,兩方隱隱包住沈洛年。沈洛年這時反而不動了,看著黃清說:“清小
姐,你命令我陪你喝茶嗎?”
“住嘴,無禮之徒!你胡說什麼?”
皺眉輕叱的是那名二十馀歲、膚色偏黑的持槍健美女子,此時她軀體仙化,體表冒出一片片短短絨毛,頗有點看不出原來的
長相與膚色。
吵架沈洛年可不怕,他瞪了那女子一眼說:“你又是什麼官?”
女子一呆說:“什麼?”
“不就是靠官比較大壓我嗎?否則憑什麼命令我住嘴?”
沈洛年哼哼說。
女子既然是黃清的隨官,官階自然不會比沈洛年高,而且這話似乎連黃清也刺了一下,女子一愣,槍尾頓地怒說:“你
對長官無禮,誰都可以勸戒斥責你。”
“好吧。”
只要說得有道理,沈洛年倒也不想撒賴,他回頭看著黃清說:“所以你才是靠官大壓我,要我停下干嘛?”
“你這家伙┅┅”那女子忍不住舉起槍說:“給我閉嘴,聽清小姐囑咐。”
“先跟你說清楚。”
沈洛年回頭瞄了那女子一眼說:“既然不是命令,你說你自己的,別怪我懶得理你。”
女子氣得渾身爆出黃綠色妖,身子微微顫抖,只想上前一槍刺穿眼前這渾蛋,黃清卻噗嗤一笑說:“希鳳,別這麼容易
被惹火。”
被稱作希鳳的持槍女子一怔,收槍行禮說:“清小姐,是我多嘴。”
“你是為了幫我。”
黃清搖頭笑了笑,這才轉回頭看著沈洛年,緩緩說:“我讓你留下,是因為離開前向長官稟告并獲得允可這是最基本的禮
節,我有責任提醒你,并不是命令你陪我喝茶。”
這女人和狄韻又有不同,狄韻是臉上笑著肚子面發火,這女人卻是當真沒有生氣,情緒穩定平靜,看來她倒是挺有度量的
?沈洛年聽對方說得合情合理,只好微微躬身行禮說:“原來如此,我不怎麼懂得禮貌,抱歉了,那麼清小姐,我這就┅┅”
“聽說你來自山間?倒也怪不得你。”
黃清不等沈洛年提出離開的要求,打斷他的話微笑說:“說實在話,因為我個人當真有不少問題想請教,這不是命令,只
是請托,可以占用你一點時間嗎?”
若是一般人,面對美女如此懇切的要求,必定難以拒絕,不過沈洛年可不是一般人,他正打算搖頭時,突然微微一怔,心念
一轉,自己雖然答應要幫狄韻,但可不是賣身給她了,誰能帶自己去龍宮都是好事,雖然看在她娘狄純的面子上,自己不大可能
扔下狄韻,反過來幫助黃清,但上午偷聽張如鴻的言語,這姓黃的女人獲勝機會實在不小,加上看起來也挺順眼,和她交個朋
友也不壞,萬一日後狄韻當真輸了,還可以來找這女人拜托看看,反正此時無事,回去又會遇到那個正在找人算帳的吃醋光頭,
不如留下。
當下沉洛年點頭說:“好,就陪你喝茶。”
一面收了風移咒。
這話其實又有點無禮,那兩名隨官都不免微微皺眉,黃清卻是明艷一笑說:“太好了,沈先生的馬呢?”
“我走來的。”
沈洛年說。
黃清點點頭,望著兩女說:“憲馨,取一匹馬借給沈先生,希鳳和我一起坐。”
那兩女對看一眼,回頭往圓足醫院的系馬樁走去,這時她們都已經收了仙化,長相再度顯露出來,被稱作憲馨那名使用雙
的女子,身材較矮,彎彎的眼、圓圓的臉,雖然長得也不差,卻看來有些憨厚,正從系馬樁那兒牽馬交給沈洛年。
至於剛剛被沈洛年氣得差點失控的希鳳,身材修長、膚色黑褐,和憲馨一樣都把頭發用發網包在後腦,看不出放下的模樣,
她則拉著一輛馬車讓黃清入坐,一面回過頭來等憲馨,目光和沈洛年一碰,忍不住又瞪了沈洛年一眼。
憲馨將馬交給沈洛年,上了馬車前方的駕座,駕車往西,沈洛年也策馬跟隨著,緩行數公里之後,四人繞上一座山崖,這山
崖下面是藍瑤河的一個轉折處,滾滾浪濤沖擊山崖的聲響,轟隆隆不斷傳出,沈洛年正在狐疑,不知這兒怎麼品茗,卻見黃清
一直向著懸崖那端馳去。到了那兒,地勢突然往下傾,下方多了個小平臺,平臺上立著一長排馬棚。
四人先後下馬,安置好馬匹與車輛,沿著山崖旁一條以木竹搭建起的山道往下走。沈洛年這才知道,這片面對藍瑤河的小斷
崖,上面居然有著許許多多深淺不一的小山洞,那些搭起來的竹道,巧妙地在各崖洞之間穿梭、旋繞,此時大部分崖洞都黑沉沉
的,但也有不少崖洞透出隱隱的燈光。
“這兒就是千窟崖。”
黃清回頭湊近沈洛年身旁,放大聲音說:“很適合談話。”
適合談話?沈洛年大皺眉頭,這兒浪濤聲這麼吵,談話恐怕得扯著喉嚨,怎麼方便談話?
到了入口處,自然有人提著燈籠引領四人往竹道走,四人既然都不是普通人,當然選擇視野較好,也比較高險的地方,不過
領路的服務員雖然只是普通人,在這地方居然也走得頗為輕快,看來十分熟練。
他引著四人走入一個入口不大的山窟中,剛一走進,沈洛年就有點意外,本來轟隆隆的浪濤聲,突然輕柔起來,而洞中有著
一組圓桌,周圍放了四張舒適的椅,服務生點起燈火,燃起炭盆,放下茶葉、水壺,沒多說什麼廢話,行了一禮逕自去了。
黃清站到椅旁,伸手虛引說:“沈先生,請坐。”
沈洛年在黃清身旁坐下,見希鳳和憲馨已經開始煮水準備,他四面望望說:“原來千窟崖是這模樣,真有千窟嗎?”
“其實只有近百個洞窟,方便人們進入使用的不過數十個,千窟只是美稱。”
黃清微笑說:“在這兒聽浪品茗,十分自在,也不用擔心話語傳到外面去,沈先生可以放松一點。”
原來如此。到了洞口外,浪濤聲馬上響了起來,自然聽不到面的聲音,這地方不用擔心隔墻有耳,又不會太過氣悶,確實
是個談事情的好所在。沈洛年點點頭,單刀直入地說:“清小姐找我有什麼事?”
也不知道黃清是不是看透了沈洛年的個性,她凝視著沈洛年,也很明快地問:“全城都沒有你的資料,你是哪兒冒出來的
沈洛年一呆說:“艾院長不是說過嗎?我從山來,當然沒有資料。”
“那麼你家還有誰?”
黃清微笑說。
媽的,身家調查嗎?這可麻煩了,除了說“關你屁事”之外,有沒有比較好的應付方法?沈洛年目光轉了轉說:“都死光了
“你住的地方,除了你的家人之外,還有其他人嗎?”
黃清又說:“是個小村莊,還是僅有一戶?”
“只有一戶,我小時候爸媽就死了,和叔叔一起住了好幾年。”
要沈洛年編一套全新謊話他可辦不到,只好把真實的事情拿來亂掰:“後來叔叔也過世了,他死前要我來找艾院長,說她和
我們家族的長輩認識。”
“所以艾院長就讓你成為光靈師?”
黃清說。
這時應該點頭吧?沈洛年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黃清停了幾秒,接著又說:“我記得艾院長說過,你天賦特殊,所以不需圓足仙化之法,那麼┅┅那是怎樣的天賦?”
這個自己可不會回答,而且再說下去,等問到魔法的時候恐怕會露出馬腳。沈洛年皺起眉頭說:“清小姐,這些┅┅不關
你的事吧?”
“也對,相信小韻不會忽略這些。”
黃清一笑說:“既然她這麼信任你,想必已經弄清楚了,關於你的能力問題,我就不多問了。”
那兇丫頭才不信任自己,沈洛年雖暗暗好笑,也只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事實上,在這幾日之前,狄韻本只想整整沈洛年之後趕他走,自然沒花心思去打探,之後援現沈洛年頗有怪異處、正想逼問
時,狄純卻又不準她問,還大力保證,狄韻無奈之下這才暫時罷了,而就算如此,狄韻也還沒完全信任沈洛年。
“我們這群人當初被選上擎天塔,一起長大,其實彼此都像姊妹一般。”
黃清突然一轉話題說:“小韻狀況雖然比較特殊,但因為年紀較小,就像大家的小妹妹一樣,我們也很關心她,不過現在
因為立場不同,不很方便表達關切┅┅”說到這兒,黃清頓了頓,望著沈洛年說:“沈先生。”
“是?”
沈洛年說,“你覺得,我們三個,哪個比較適合當司令?”
黃清說。
沈洛年一怔,看黃清似乎沒有調侃的味道,不禁有點莫名其妙地說:“問這干嘛?”
“如果你覺得不便回答,可以不回答。”
黃清露出笑容說。
“呃┅┅”沈洛年確實不便回答,在他心中,黃清遠比狄韻適合,可是自己現在的立場,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但若不回答
,不也等於自己不看好狄韻?而如果硬著頭皮說自己看好狄韻,豈不又得罪眼前這位小姐?沈洛年最討厭這種需要仔細權衡利弊
得失的事,正打算隨口胡說,但看著黃清那張頗似葉瑋珊的臉,他突然苦笑說:“都一樣吧。”
這話倒是讓黃清有點詫異地說:“怎會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