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忙問,“有何喜事?”
乳母笑道,“就你貪睡,如今大伙兒都知道,早間御醫又給昭儀請了脈,說是喜脈無疑了,這還不是天大的喜事?這才真真是沖掉了晦氣呢。”
琉璃吃了一驚,心里頓時對武則天佩服得五體投地:前年生了弘皇子,去年生了小公主,如今居然又有了!這叫神馬效率?
她轉身要走,那乳母又道,“你去時當心著些,圣上起來時身子有些不大爽快,御醫說怕是頭風犯了,須要多歇著,如今外面說是淹死了好幾千人,里里外外亂成一團,圣上便是想歇也是歇不了的。這丹霄殿本來就不大,能住人的房子都滿了,宮女們正在收拾著暖閣,眼下只能用簾子把寢殿隔了,昭儀在里面休息,圣上便在外面聽人回報事務,你切莫沖撞了人。”
琉璃忙謝了她,轉身往寢殿走去,殿外守著的兩個宦官看見是她,都是笑著點頭,琉璃也微笑著回了。走到門口一看,心口不由一跳:高宗果然就在外面的便榻上半躺著,正吩咐著什么,兩位官員在一旁提筆記錄,右邊那個子高些的不是裴行儉是哪個?她深吸了一口氣,見似乎沒人注意到自己,便向身后的小宮女擺了擺手,悄悄的進了門,轉身便溜進了落下的簾子里,卻不知那邊高宗說話的聲音足足停頓了一拍,裴行儉手一抖,紙上落下了一個墨點。
琉璃進了簾子,只見武則天正靠坐在床上,武夫人坐在榻前,低聲說笑著什么,看見琉璃兩人都笑了起來,武夫人忙向她招手,琉璃快步走了過去,武夫人便笑道,“虧你昨夜那件蓑衣,醫師說昭儀腹中的皇裔一切安好,說來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琉璃忙笑道,“哪里的話,皇裔分明是托了陛下與昭儀的福氣。”
武則天忍不住笑了起來,“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她此刻臉色紅潤,眼波明亮,只是看著琉璃的目光,卻有一種奇怪的深意。
幾個人正說笑間,就聽外面有人大聲回道,“陛下,右領軍郎將薛禮已在殿外等候。”高宗立刻道,“快宣他進來!”
薛禮薛仁貴!“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即使是在名將輩出的大唐,薛仁貴這個名字也實在是不要太如雷貫耳……一時間,琉璃只覺得心里有幾萬只螞蟻在爬來爬去。
武則天和武夫人不由對視一眼,武則天笑問,“你難不成是已經聽說了,昨夜你聽到的聲音,正是這位薛將軍冒死登門呼喝?”
琉璃一怔,忙不迭點頭,武則天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你想看,就去簾子后偷偷看一眼吧。”
琉璃眼睛頓時亮了,笑著福了福,悄悄走到了簾子后面,拉開一點縫隙往外看。卻見外面裴行儉正拿起一份奏折念給高宗聽,他醇厚舒緩的聲音在屋子里回蕩,竟似有一種奇異的韻律感,琉璃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念什么,一時竟也聽住了。
直到門外一陣腳步聲響,琉璃才驚醒過來,卻見從門口走進一位身披白袍,手拿銀盔的將軍,身材高大,似乎比裴行儉還要略高一些,臉型方正,劍眉鳳眼,眉梢眼角都高高挑起,果然是不怒而威,只是雙頰微松,頜下一把胡須,看年紀怎么也有四十上下光景,再不是傳說中那手拿方天畫戟、在萬軍從中所向披靡的白袍小將。
卻見他進門便向高宗行了一禮,“臣薛禮參見陛下。”
高宗忙道,“將軍免禮。”慢慢坐直了身子,才嘆道,“昨夜危急關頭,幸得卿登門大呼,朕方免于沉溺,始知世上果真有忠臣!”
薛仁貴沉聲道,“護衛天子,乃臣職責所在,不敢言忠。”
高宗笑道,“將軍過謙了,先皇昔日東征,不喜得遼東,而喜得將軍,今日將軍又有救駕之功,朕便贈將軍御馬一匹,他日或可助將軍奔馳千里!”
薛仁貴靜默片刻,肅然行了一禮,“謝陛下恩典!薛禮縱然粉身碎骨,必不負陛下期待。”
高宗微笑著點點頭,“朕相信將軍。”
薛仁貴并不多言,躬身告退,轉身離去時,那張沉肅威嚴的臉上竟有一絲掩不住的激動之色。琉璃心里忍不住嘀咕,高宗收買人心也很有一套啊!一匹馬幾句話就讓薛仁貴恨不能粉身碎骨,真是樁劃算的買賣……卻聽高宗突然笑道,“說到救駕之功,朕差點忘了。守約,你去外殿看看司空那邊還有何事要回稟的,若有奏章便一道都拿過來。”
琉璃心里一跳,忙退了回來,詫異的看了武則天一眼,卻見武則天淡然道,“早間蔣司醫稟告圣上說,鄧才人又病倒了,風寒高熱,只怕要休養好一陣子。”
琉璃不由一怔,心道,這跟我有一個銅子的關系么?
說話間,高宗已扶著王伏勝挑簾走了進來,看見琉璃,眼里露出一絲笑意:適才她從門口躡手躡腳的溜進了簾子里,樣子實在有些滑稽,好在身姿窈窕,腳步輕盈,看起來倒也賞心悅目,自己以前怎么就沒發現媚娘身邊還有這樣一個美人兒?
一屋子人忙都向高宗見了禮,高宗笑著擺了擺手,“罷了。”又問,“媚娘……”
武則天仰頭嫵媚的一笑,“哎呀,都怪臣妾記性不好,玉柳,你們先出去一下。”
王伏勝玉柳等人都笑著退了出去,武夫人怔了一下,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復雜,看了琉璃一眼,也走了出去,轉眼間這簾內便只剩下了武則天、高宗和琉璃三個人。琉璃只覺得事情古怪,一顆心頓時懸了起來。
武則天眼波流轉,對琉璃笑道,“琉璃,圣上適才跟我說,以你昨日之舉,當得上才行出眾,足以納入宮中,擢為才人。不知你是否愿意侍奉陛下左右?”
琉璃怔怔的看著武則天,臉色慢慢變得蒼白:一夜之間,事情怎么會突然變成這樣?她不是答應了要成全自己的心愿么?猛然間,武則天剛才說的那句話掠過心頭,鄧才人“只怕要休養好一陣子”,是了,她自己剛剛查出懷了身孕,鄧才人偏偏又病得厲害了,這萬年宮明面上再無合適之人,所以,自己就成了暖床工具的最佳選擇么?難道自己苦心籌劃,救了他們這一家四口,結果竟是換來了這樣的滅頂之災?
琉璃只覺得胸口發緊,幾乎喘不過氣來,卻見武則天目光明亮的看著自己,輕聲笑道,“琉璃,你發什么呆,這可是圣上的恩典,你若有什么謝恩的話,不如自己去跟圣上說。你原是救駕有功的,誰還會怪你不知禮數不成?”
這目光就像冰雪般令琉璃心頭一凜,剎那間已全然明白過來:此事只怕不是武則天的主意,只是她也不肯為了自己而令皇帝心頭不快罷了。想來皇帝興致勃勃說要抬舉她的人,她卻說此人已經有了心上人,一門心思是要出宮嫁人的,聽上去有些太掃興;又或者,她對自己愿不愿意當這才人沒有把握,更不肯冒險。因此,這掃興的話,必須由自己來說,反正自己是“救駕有功”的,皇帝總不好翻臉來怪自己。
想明白此節,她心頭一片冰冷,再不遲疑,轉身深深的行了一禮,“民女多謝陛下抬舉,只是民女不配入宮,無法奉旨,請陛下恕罪。”
武則天暗暗的松了口氣,這個琉璃,果然是鐵了心不愿意進宮的。
想到早上那一幕,她心頭依然有些百味交集:當蔣司醫確定自己是喜脈時,圣上狂喜之下信誓旦旦“媚娘,你才配當我的皇后,這個孩子,我絕不會讓他再受他哥哥姊姊那般的委屈!”可轉頭當醫師回報鄧才人的病情時,他卻幾乎沒有斟酌就說要抬舉這庫狄琉璃,帝王的恩情,果然是雷霆雨露!只是這種情形下,自己怎么能說出,‘庫狄畫師與人已經私定終身,不愿入宮’的話來?
更何況,不愿進宮當宮女,和不愿進宮當才人,本就是兩回事,庫狄琉璃的婚約只是口頭約定,此等榮華富貴就在眼前,誰知道她會不會改變主意?她也說過,除了自己再沒告訴別人的。圣上既然對她動了這種心思,自己替她回了,萬一她日后得知反咬自己一口又該如何是好?此事風險實在太大,而自己眼下卻是一步都不能行錯的!倒不如就裝個不知道,用話點她一點,她這般玲瓏剔透的人,自然知道該如何抉擇,沒想到她竟是直接回了“無法奉旨”……
一眼瞥見高宗的臉色由驚訝迅速變成了微沉,武則天的臉上也露出了驚詫的表情,“琉璃,這卻是為何?”
琉璃低頭不語,剛才她幾乎脫口就想說“民女已有婚約”,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裴行儉,他的確說過想娶自己,說過他愿意娶自己,可是說到底,那也不過是一句話,他如今前程正是大好,在這樣的情形下,自己又何必把他牽扯進來?
武則天見她不回答,心頭倒也明白了幾分,抬頭對高宗笑道,“想來女兒家面薄,有些事情原是不好稟報圣上的,這庫狄畫師歷來是個妥當的人,又是個忠心耿耿的,此事都怪臣妾太過魯莽了,請陛下還是莫要怪她才好。”
高宗漠然的看了琉璃一眼,這一生,在女人們面前,他聽到過太多次驚喜若狂的“多謝陛下”,卻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斬釘截鐵的“無法奉旨”,驚詫之余,不由有些惱火,卻也有些好奇,只是此時若自己開口追問,未免也太輕率了些,只得隨意點了點頭,“她既然能忠心救主,想來也不敢無故抗旨,此等小事,昭儀自行處置就是。”他心緒不佳,話音自然格外的冷漠,說到“無故抗旨”四個字時,更是下意識的加重了語氣。
屋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氣氛得沉悶得令人心顫。卻聽門外一個清潤的聲音傳了進來,“陛下,臣有事啟奏。”
在這片怪異的沉寂中,裴行儉的聲音來得格外及時,高宗轉身掀簾便走了出去。琉璃也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卻聽武則天低聲笑道,“琉璃,你心中可是怨我?”
琉璃心中一凜,忙誠懇的搖了搖頭,“琉璃哪敢這般不知好歹,這原是一場天大的富貴,昭儀是疼琉璃才沒幫琉璃回了的,只是琉璃的確不配入宮,不敢欺瞞陛下罷了。”
武則天仔細看著琉璃,只見她也眼巴巴的望著自己,神色中略有些緊張羞愧,不由輕輕的一笑,心道,原來還是個不懂事的,只怕在外面跟那人做了點什么出來,便不敢進宮來侍奉圣上了,這樣也好,眼前這女子不比鄧依依,看著性子謹慎老實,卻總有種讓人看不透、抓不住、親近不了的古怪感覺,她若真起了那種心思,只怕就是個難纏的。
想到此處,她安慰的拍了拍琉璃,“你放寬心,陛下最是寬仁不過的,你原是進來給我當幾個月的畫師而已,有了婚約不能入宮,自然算不得欺君抗旨。”
琉璃臉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簾外,高宗坐回了臥榻,淡然吩咐,“守約你進來回話。”
裴行儉垂眸走了進來,“啟稟陛下,適才鄭芝華回報,三衛人數已經大致清點過,少了一千二百余人。”
高宗驚得抬起頭來,“竟有如此之多?那萬年宮的人數可曾點過?”
裴行儉回道,“內宮卻還好些,如今點著大約是少了四百多人。據說麟游也有多處受了水災,司空已經著人去縣城。”
高宗默然無語,不由想起昨夜里把阿勝他們驚醒的那銅鑼之聲,還有漆黑一片中那點在遠處燃燒的火光。侍衛與宮人算來人數差不太多,按說宮人還遠不及侍衛們機警,能多活了這么多人下來,大半原因只怕要歸到那把火和那些刺耳的聲音上,聽說都是她的緣故……就聽裴行儉低聲道,“臣還有一件私事,斗膽求陛下賞個恩典。”
高宗一怔,“喔,你倒說說看。”
裴行儉沉默片刻,才開了口,“臣于一年多前認識了畫師庫狄氏,與她有婚姻之約,聽聞她如今就在武昭儀身邊伺候,昨夜大水,不知她是否安然無恙,又依稀聽到有內侍提到她的名字,心中實在有些忐忑,臣……”
此言一出,不但高宗變了臉色,便是簾后的武則天也不敢置信的轉頭看著琉璃。琉璃的臉已經漲得通紅,怎么也沒料到裴行儉竟會這樣不管不顧跟皇帝說了出來——他明明昨夜是看見我了啊!難道是聽說了什么?也不對,適才他明明是去了外殿的,不可能聽見那番對話,可他這話,卻怎么能接得這么巧?皇帝適才便有些不快,會不會就此惱了起來?
高宗冷冷的看著裴行儉,心思轉了好幾轉,只見裴行儉眉宇間微有憂色,神色卻是一片坦然,恍若剛剛說的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情,不知為何胸口一陣發堵,卻笑了一笑,“昨夜守約如此焦急,原來還有這番緣故!”
琉璃的一顆心頓時懸了起來,武則天眼神一凝,悄然走到簾邊往外看去,只見裴行儉已靜靜的欠身行了一禮,“臣無可自辯,請陛下責罰。”
高宗臉色更寒,正想再說幾句,突然聽見簾子后面傳來了武昭儀的一聲輕笑,高宗一愣,剛剛燃起的一點火氣頓時悉數熄滅,突然有些心虛起來——怎么忘了媚娘還在里面!她不會以為自己在跟臣子爭風吃醋吧?千萬莫要讓她誤會了才好。
想到此處,他念頭急轉,臉色卻舒緩了下來,“你一片忠心,朕自然知曉,適才也就是隨口一說,哪有責罰之意?說來這位庫狄畫師不但無恙,還立下了大功,昨夜若不是她警醒機智,如今會如何還難說得緊。也罷,如今水也退了些,朕在紫泉殿書房里還放了些文書,你去看看,若還有可用的便都取回來,你對內宮路徑不熟,就讓阿勝和庫狄畫師帶你吧。”
裴行儉眼睛一亮,臉上露出了笑容,“臣,多謝陛下!”
簾子里,武則天推了琉璃一把,“還不快去!”又捏了捏她的臉頰,“好你個鬼妮子,回頭我再跟你細細的算賬!”
琉璃努力抑制住嘴角的笑意,低聲道,“多謝昭儀!”
武則天笑而不語,想到剛才看到的那個沉靜挺拔的身姿,心里暗道了一聲難怪,眼見琉璃腳步輕盈的走了出去,低頭想了一想,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琉璃走到簾外,向高宗默然行了一禮,不敢抬頭多看裴行儉一眼,垂眸轉身走了出去,王伏勝正在門外候著,見到琉璃,笑了一笑,“庫狄畫師。”又向琉璃背后看了一眼,笑道,“裴舍人,咱們這就去吧。”
背后傳來裴行儉溫和的聲音,“有勞王內侍了。”聲音里似乎也帶著笑意,琉璃的臉頓時就燒了起來。
一夜的暴雨后,天氣竟是出奇的清朗,群山青翠如洗,天空更是藍得澄澈透亮,正是午初時分,陽光十分耀眼,好在萬年宮處處綠樹成蔭,走在被雨水洗得格外干凈的青石路上,幾乎曬不到什么太陽。只是琉璃走著走著,卻覺得自己就像被直接烤在四十度高溫天的大馬路上,額頭的汗水止不住的冒了出來——該死,他就走在自己身后!
來往的不少宦官宮女見了王伏勝與琉璃,都笑著行禮問好,看向琉璃的目光,竟比王伏勝還多些,琉璃越發有些不自在起來,王伏勝便笑道,“只怕如今人人都知道昨夜半山亭的那把火是庫狄畫師放的了,這萬年宮里,昨夜能掙出一條命來的人,誰不感激畫師?”
琉璃笑了笑,也不知說什么才好,半響才道,“我也是一出來發現到處都是漆黑,一急之下才想起半山亭里有我平日作畫的一些東西,這才去放起火來。”
王伏勝笑道,“那也要想得起來,若是小的,只怕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琉璃心里有鬼,更不敢接這個話,王伏勝卻道,“說來小的還沒有謝過畫師,昨日真是好險,畫師若是晚來一點,只怕……”說著搖了搖頭。
琉璃忙道,“王內侍太客氣了,昨日便換做是你,你能不去喚人?”
王伏勝笑而不語,心里思量:昨夜若是換做他,他自然會立刻去喚起圣上,但肯定不會記得叫人打起銅鑼來驚醒大家,更不會記得放一把火,好讓漫山遍野的人都能找到逃的方向,這庫狄畫師平日外面看著總有些拘謹疏離,內里倒真是菩薩心腸……想到這里,他忍不住回頭看了裴行儉一眼,裴行儉對他微微一笑,笑容溫和悠遠,王伏勝一時只覺得覺得眼前的兩人,有一種說不出的相似。
進了仁壽門,站在門內平地的外側往下一看,后宮的情形便一目了然,琉璃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山洪還沒有完全退去,渾濁的黃色洪水在山谷中奔流,水位離半山亭似乎已有很遠,但看上去依然讓人心驚,真讓人難以想象昨夜水淹到半山亭處時,又該是怎樣可怕的一副場景——若是白天看清楚了水勢,自己說不定根本就不敢下去喚人了!
王伏勝與裴行儉似乎也各懷心思,默默的站了片刻,三人才一起往山下的紫泉殿走去,走下半山亭時,只見紫泉殿、回澗閣等處果然都已退了水,不少宮女宦官正在進進出出的收拾房屋、物件。三人剛剛走進紫泉殿的門,就看見有人抬著一個用布簾裹著長條形的物件走了過來,晃悠悠的從三人身邊經過,琉璃腳下不由頓了一頓,心里一陣翻騰。只聽身后響起了裴行儉溫和的聲音,“這里還沒有收拾干凈,你就在外面等著好了。”
琉璃搖了搖頭,依然跟在王伏勝身后進了內殿,眼前東倒西歪的家具,頭上濕淋淋的布簾,以及腳下厚厚的泥沙,無不提示著剛剛退去的那場大水。東邊的書房自然早已被水泡得不成樣子,書籍、文書就算鎖在柜子里沒被沖走的,也幾乎已經辨不出原來的字跡。此事原在意料之中,王伏勝和裴行儉東翻西揀,挑了些還勉強認得字跡的帛書裝在一個木盒里。王伏勝便笑道,“小的還要去寢宮看一看,這里實在太亂,不如庫狄畫師先帶著裴舍人到長廊那里等我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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