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訴冤情的部分結束之后,群眾的情緒已經完全被調動起來。按照計劃,徐電該在此事登場。隨著一步步走上審判臺,視角也在不斷變化,從一開始只能看到眼前的群眾,到逐漸能看到更多的人,完全登上臺子之后,臺下的整個景象就盡收眼底。那是憤怒和興奮群眾組成的海洋。與從簡單的望樓上看下去完全不同,望樓處于一個監視的角度,看到的更多是群眾的背影。
“你是要為人民主持正義,而不是為讓你自己獲得名望而去主持正義。”陳克的話回蕩在耳邊。抬眼看了看往臺上陳克的身影,徐電又覺得有了足夠的意志力從正面去面對這些百姓。
“鄉親們,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不是天理?”徐電喊道,“劉翼瑄殺人、強奸。咱們有沒有冤枉他?”
“沒有冤枉他!殺了劉翼瑄!”
“殺了劉翼瑄!”
海潮一樣的吶喊聲攜帶著強烈的激情從臺下撲面而來。僅僅是聲浪就有著一種壓力,令徐電汗毛直樹,仿佛要被群眾的熱情給推的向后退去。而臺上的劉翼瑄已經渾身無力,爛泥一樣癱軟在臺面上。他已經哭過,哀求過,可是沒有用。百姓們對他沒有絲毫的憐憫,所有的聲音都在咒罵、呵斥,所有的表態都是要劉翼瑄償命。如此多人的指責徹底剝奪了劉翼瑄的意志,他渾身輕微的抖動著,眼睛里面都是恐懼和絕望引發的呆滯。
“鄉親們,我們人民黨就是要給大家主持公道。絕對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絕對不會放過一個壞人。根據根據地的法律,我們宣判,劉翼瑄因為謀殺村民王德水,依法判處死刑。劉翼瑄強奸王德水的妻子,依法判處7年有期徒刑。數罪并罰,判處劉翼瑄死刑,公審大會之后,就立即執行!”
“好!”“判的好!”“劉翼瑄該殺!”“現在就殺了他!”激動的群眾們立即報以雷鳴般的吼聲。
“鄉親們,現在鳳臺縣的司法權歸人民黨執掌,大家一定要相信我們會秉公執法。處決劉翼瑄會在這次公審大會之后公開執行,我們絕對不會放過這些犯罪份子的。接下來,我們審問張有良。大家平日里怎么受過張有良的欺負,大家都可以上來申冤。不用怕,現在鳳臺縣有我們人民黨給大家主持公道,咱們的子弟們都在保險團里面當兵,保險團是咱們百姓的隊伍,誰敢欺負咱們百姓,人民黨和保險團就會給咱們百姓主持公道。”
“好!”群眾們忍不住都鼓起掌來。終于有了自己的武裝力量給百姓撐腰,百姓們只覺得胸膛里面信心十足。
在法院的法警們把死豬一樣的劉翼瑄拖下去的時候,已經有百姓爭先恐后的要上臺申冤了。“排好隊,排好隊,不要擁擠,大家都有機會申冤。”徐電連忙喊道。
張有良與胡行至不同,他橫行鄉間靠的是武裝力量。所以張有良平素不僅不給百姓辦絲毫面子上的“好事”,各種勒索事情則是層出不窮。
除了收租之外,放高利貸,搶男霸女買賣人口,一樁樁一件件百姓們記得清清楚楚。不過不得不承認一件事,張有良倒也是個硬骨頭。百姓們申冤怒罵的時候,張有良硬挺著居然回罵回去。
百姓罵他收租,張有良就回罵百姓是懶骨頭。百姓罵他放高利貸,張有良就回罵百姓都是窮鬼,沒錢還要借錢花。百姓罵他殺人,張有良就回罵百姓們不識時務。不時有申冤的百姓狂怒之下沖上去毆打張有良,嘴被打破,臉被打青,一只眼睛被打得高高腫起,甚至睜開都難,可張有良就是一不喊疼,二不求饒,與百姓針鋒相對。
“你們這就是在造反,等到官府的軍隊過來剿匪,你們這些亂民一個個都要被砍頭。”張有良甚至還不停的對著人民咒罵著。
“徐電同志,我們是不是把張有良的嘴堵上?”負責維持秩序的同志氣憤的問道。百姓們也沒見到過如此兇悍的人,都到了這步田地,居然還絲毫沒有犯軟蛋。一些百姓甚至有些被張有良給唬住了,下面叫罵的聲音也小了不少。
“讓他罵,把他嘴堵起來倒像是我們怕了他。”嘴里頭雖然這么說,徐電心里頭還真的有點犯怵。
張有良的罪行極多,光申冤的人都說出去三個多小時,這才勉強把命案和借了高利貸被張有良奪了祖傳土地的罪行申訴完。張有良畢竟也年紀大了,回罵了這么久,也是口干舌燥,除了努力挺直身體之外,倒也閉口不言起來。
“熊明楊同志,馬上就要辛苦你了。”徐電說道。
熊明楊一直負責打圍子,是前幾天才從外面趕回來的,他一面用布仔細擦著大刀,一面說道:“放心,砍這個老狗的腦袋的時候,我絕對不會手軟。”上一次遇到有人敢這樣大罵,還是攻打圍子的時候一個地主家的小姐。至于叫什么名字熊明楊早就忘記了,惡霸地主對人民的敵視和仇恨,根本就無從化解。一個雙手沒沾過血的地主家小姐,寧肯被殺也不肯投降,對于這種人熊明楊根本沒有絲毫的同情。張有良罵的越兇,熊明楊心里頭反倒是更平靜。
徐電前去宣判,熊明楊看都沒看,他把手中的大刀舞起了幾個刀花,調試著手頭的感覺。卻聽見徐電宣讀了張有良的一連串罪名之后,宣布張有良十幾次死刑,“張有良,死刑,立即執行。”的話音一落,在群眾們的吼聲中,熊明楊抬起頭,大踏步走上了審判臺。
看到熊明楊拎著大刀,穩穩地一步步走向張有良,群眾的呼聲頃刻就弱了。熊明楊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心里頭一片空明,在他眼中,只剩下了張有良那干枯的脖子。已經有法警把張有良按倒,讓這個老地主跪在地上。熊明楊揮手示意法警讓開。在張友良試圖站起來的那一瞬間,熊明楊的大刀雷霆一樣批了下去。張有良的脖子被整整齊齊的切斷,飛向半空,飛向了臺下。
“張有良你這老狗也有今天!”隨著一聲哭嚎,已經有人拎著扁擔木棍什么的沖向了張有良的頭顱,用力開始錘打。熊明楊也不管那么多,他示意讓人把劉翼瑄拖上來。此時的劉翼瑄已經徹底崩潰了。公審臺上有一個木墩,劉翼瑄跪在木墩前,上半身放在木墩上。熊明楊鄙視的看了看劉翼瑄,手起刀落,切菜一樣把劉翼瑄的脖子給砍斷了。
百姓們哪里見過如此干凈利落的殺人法,臺下先是一片肅靜,接著整天價的喝彩聲才響了起來。
一陣惡臭傳入了熊明楊的鼻腔,他扭頭一看,卻見已經有地主嚇得哆哆嗦嗦,屎尿順著褲襠嘩嘩的流了下來。“你們早知道有今天,以前做什么惡啊?”熊明楊大聲對那些地主們喊道。
公審大會進行的很順利,三天的公審,基本上把地主們欠百姓的血債給清償的干干凈凈。張有良家只剩了女人孩子,張家家族也被殺的所剩無幾。其他地主到是沒那么多血債,只是把犯罪份子給殺了。接著人民黨分了張家和那幾家地主的浮財,該還給百姓的就進行償還,特別是賠償了遇害人的家屬。這些都是公開進行的。在公審臺上,遇害者的家屬拿著賠償的財務,跪在地上感動的痛哭。
新政府隨即宣布,鳳臺縣從此不允許放高利貸,民間貸款年息不得超過15。
公審大會之后,人民黨的青天形象徹底樹立起來。敢向曾經威風八面的那些地主們討還血債,這是鳳臺縣從未有過的事情。根據地的宣傳機構也全力動員,人民黨是百姓的黨,保險團是人民的子弟兵,人民有了什么不平,有了什么糾紛,就去找人民黨徐電同志領導的法院,這樣的話再進行宣傳的時候,百姓不再質疑,而是真心相信起來。
而分地的事宜隨后就進行的順利。
公審之后,胡行至家的兩個兒子被放回了家。胡行至再也不敢提什么“人民代表”的事情。劉翼瑄還是陳克親自應允的人民代表,說砍就砍了。雖然劉翼瑄本人是咎由自取,可陳克的話是完全信不得,這個想法也是根深蒂固。胡行至只希望能夠安靜的躲過這段時間,然后有機會離開鳳臺縣這個是非之地,再也不回來了。土地雖然重要,可連命都沒了,要這地還有什么用?
聽說任啟瑩前來拜訪,胡行至心里頭就是一哆嗦。看來陳克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心里怎么想,面子上也得過得去,胡行至把任啟瑩請進來,分賓主落座之后,任啟瑩開門見山的說道:“胡伯伯,我這次來是說分地的事情。根據地要分地按照規定,一個人三畝地。根據地里頭希望推行生產隊的模式,也就是說根據自愿的方式,大家組成生產隊,共同耕種,共同收獲。”
胡行至想都沒想,他意氣消沉的說道:“這件事就由任姑娘你做主吧。我老了,這等事干不來。你們年輕人說什么,我跟著做就是了。”
“胡伯伯,你覺得現在這時候,你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了么?”任啟瑩問,“我來之前陳克主席專門交代我,胡伯伯你的人民代表的事情,既然說定了,就要兌現。”
聽到這話,胡行至干脆也說了實話,“任姑娘,你不覺得這么有點欺人太甚了么?”
“胡伯伯,你拿出了這么多東西,若是收益都沒看到,豈不是太可惜了么?我們人民黨現在要樹立致富典型了,胡伯伯你也是能干的人,這大好的時機為何不好好干起來?”
“大好時機?我當了這出頭鳥,難道日后不會被清算?這是好事我是不再想。只求能老老實實活條命。”
“胡伯伯,我也不瞞您,保險團已經出兵攻打鳳陽府去了。您若是想等,也可以等等看,若是我們打不下鳳陽府,那自然不用說。若是打下了鳳陽府,您那時候還怕什么?”
“就算是打下了鳳陽府,還有安慶府呢?”胡行至問。
“打下了鳳陽府,我們自然要緊接著打安慶府。要么胡伯伯您等到安慶府的消息出來再說?”任啟瑩笑著說道。
胡行至驚愕的看著任啟瑩,“任姑娘,你到底在這人民黨里頭官居何職?竟然知道這么多消息?”
“我身居何職不重要。我們人民黨不是光在這鳳臺縣搞革命,革命的目的是解放全中國。陳克主席讓我帶話,您不肯加入也不勉強您,等到我們打下安慶府,您就可以來去自由。我們絕不攔著您。不過丫頭我是這么想,您跑出安徽,外省人生地不熟的,何必呢?等我們解放了全中國,難道您還跑去外國不成?”
聽了這番話,胡行至睜大了眼睛,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