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公,如今我們占據吳楚膏腴之地,只要振臂一呼,立刻就是天下皆應之勢。就算是咱們光復會不戀權位,不過這開國倡導之功,定然不會被埋沒的。”坐在陶成章對面的青年說的口沫橫飛,
即便是知道這話是徹頭徹尾的廢話,陶成章依舊覺得這話聽起來很順耳。唯一不滿的就是這話里頭的“我們”二字,不過陶成章也沒有指摘什么。稍微挪動了一下身體,陶成章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繼續聽那人說話。
從本質上來說,陶成章的修養是不會沉溺于阿諛奉承之中的,不過阿諛奉承有時候的確能舒緩人的壓力。現實太殘酷了,這是陶成章近期的最大感受。在為了革命奮力奔走的時候,大家看到的往往是革命成功的那座高高山峰。等費盡千辛萬苦親自爬上了這座山峰之后,兩種不同的感受同時涌了上來,高處不勝寒固然是感受之一,更重要的則是無數極為現實的問題毫不留情的迎面而來。
對于任何政權,最重要的莫過于兩樣東西。一是糧食,二是錢財。光復會的干部們,光復軍的部隊,都要吃要喝要開餉。就算是高級干部們一個個能體恤現在的難處,不要發餉。可高級干部們能有幾個人,省出來的這點餉銀對于光復會現在的規模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陶成章曾經認為革命成功之后局面就煥然一新,即便是經歷了池州無糧無銀的慘痛教訓之后,陶成章依舊感覺如果是在光復會根據地的江浙等地,光復會是能夠解決糧餉問題的。
事實上,陶成章對江浙地區很是失望。
來求見陶成章的人好幾個,現在陶成章根本不用辛辛苦苦的去各地拜訪,每日里主動求見的人數量頗大,每次接待都得同時接待好幾個人才行。
方才說話的青年大大的吹捧了徐錫麟一番,陶成章對這個青年的來意是心知肚明,他笑道:“趙公子的來意我清楚了,既然趙公子如此支持革命,那今年末莊的錢糧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我代表光復會多謝趙公子了。”
聽了陶成章的話,趙公子如同被雷劈一般,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不僅是趙公子,旁邊的幾個人同樣一臉惴惴不安的神色。他們都是紹興附近的地主,前來拜訪陶成章的目的是希望說服陶成章今年不要征糧賦。沒想到陶成章竟然先發話把這個問題給說死了。眾人心里頭都是又驚又怒。可陶成章現在是江浙最大的“造反者”,他們根本沒有勇氣當面反抗。光復會的崛起勢頭之猛烈,是這些地主士紳事前完全想象不到的。
人民黨在杭州貼出告示,工農革命軍全殲北洋第三鎮與新軍十三協后的第三天,光復會在各地準備許久的部隊立刻舉旗攻向江浙各地府縣。在此之前,光復會的造反準備幾乎是公開的,紹興、諸暨、義烏、金華、蘭溪等地,光復會旗下的光復軍招兵買馬,還不斷威脅官府,游說各地清軍。在光復會的核心地區紹興,光復會的總部就設在距離紹興知府衙門沒多遠的大通學堂,紹興知府貴福根本就不敢有所動作。
一個多月前,工農革命軍大破湖北新軍,繼而渡過長江,進攻蕪湖。整個江南都為之震動。在通訊極為落后的1907年,除了幾個通了電報的大城市還能得到比較準確的消息之外,其他地區得到的消息絕大多數都是風聞與傳言。地主士紳們自然不可能得到準確戰報。他們親眼看到的是光復會完全公開的造反準備。各地官府面對這些明目張膽的造反準備,不僅沒有出兵剿滅,反而龜縮不出。完全是有今天沒明天的烏龜模樣。至于各地官府的衙役,小吏,還有各地的兵丁,更是早早的托人與光復會拉上關系,免得在即將來到的造反風潮中被殃及池魚。
地主們并不知道,在人民黨的威懾下,江浙一帶的兵力都向著督撫所在城市集結,以應對天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打過來的人民黨。杭州等大城市消息靈敏,湖北新軍進攻人民黨的軍隊在湖北境內全軍覆沒,殲滅了湖北新軍的人民黨已經開始攻打蕪湖。而朝廷派遣的北洋軍兵出徐州正在與人民黨作戰。這局面怎么看都很不樂觀。哪怕是出于傳統,他們也得集結兵力應對以后的戰事。光復會的造反準備,杭州巡撫增韞非常清楚。他更清楚的是,如果剿滅光復會的軍事行動失敗了,那浙江立刻就是全部變色的結果。杭州巡撫增韞想先看看北洋軍的戰果,如果北洋軍勝了,他就可以調集兵力對付光復會。
北洋軍全軍覆沒,王士珍、段祺瑞被俘的結果傳到了杭州之后,杭州巡撫增韞嚇得手腳冰涼,卻又感到慶幸,自己已經把浙江的兵力集結起來,好歹能守住杭州的。至于其他地方會如何,杭州巡撫增韞覺得北洋軍都已經覆沒了,朝廷根本沒空搭理自己。
光復會通過與人民黨的聯絡員得知了戰爭結果,他們立刻就起兵攻打各地府城。與其說是攻打,還不如說是接收更加準確。陶成章還清楚的記著當時的情況,光復會組建的“光復軍”氣勢洶洶的撲向紹興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人抵抗。守城門的官兵,還有紹興地方的衙役、小吏,要么就躲得無影無蹤,要么干脆就托關系投奔了光復會。
進攻紹興知府衙門的時候,從內到外早就樹倒猢猻散,得知光復會要進城,幾個小吏早早的在城門口候著,一見頭上纏著白帶的光伏軍,這幾個人弓著腰小跑過來就請求帶路。待得光復軍到了知府衙門門口,衙門更是大門洞開。紹興知府貴福早已經跑的不見蹤影。
光復會幾日間就占據了好大的一片地盤,這些地盤的核心自然是紹興城。有了在池州的經歷,光復會整頓地方政務的能力提高了不少。張貼安民告示,恢復地方上的秩序,整體來說倒也沒有出什么大問題。不過陶成章接下來準備開始在各地征稅的打算卻不脛而走,原本對“革命”抱持著恐懼與旁觀態度的士紳們紛紛開始上門游說。
光復會這個組織大多數成員都是集結在“反清”這面旗幟下的。陶成章并不知道陳克在人民黨會議上對光復會的評價,陳克認為光復會就是“一群,一群要求地主士紳實行徹底地方自治的準反動勢力。如果以反清為標準的話,他們可以暫時歸于革命者的行列。如果從人民革命的角度來看,光復會也是相當反動的。”
陶成章沒學過毛爺爺思想,更不懂什么叫做階級斗爭。他對于光復會的階級屬性完全沒有一個科學的分析方法。但是陶成章很清楚,在光復會內部,主張官府不向地方征稅的干部數量不少。在這些人看來,推翻了滿清之后,他們就可以回到江浙,統轄鄉間,無論是地主也好,士紳也好,還是各地行會首領,各地會黨首領,各自占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好好經營。
光復會的宗旨是“光復漢族,還我河山,以身許國,功成身退。”在這方面,光復會的領導者們是說的真心話,他們本來就認為推翻滿清之后,中國就能強大,中國新政府就不再繼續喪權辱國。至于新中國到底是個什么模樣,光復會根本沒有真正的考量。反正到時候光復會已經回家玩自治去了,只要新政府不影響他們自己的利益,光復會也不愿意,或者說他們沒能力考慮一個新政府到底該是什么模樣的。
如果沒有在池州慘淡經營的幾個月,如果沒有看到一度聲勢頗大的岳王會的慘淡收場,陶成章現在依然會這么想。但是當了家,知道治理地方到底有多艱苦之后,陶成章不得不面對可怕的現實問題。
靠從官府府庫中弄到的糧食錢財,光復軍自己這萬把人,不用一年就能坐吃山空。至于打仗,光復軍的糧餉根本支撐不了三個月。如果不能迅速建成屬于光復會新政府的稅收體系,光復會的表現不會比岳王會強到哪里去。
陶成章正在考慮怎么建成這個體系,卻聽到這次前來拜訪的幾名地方士紳中年長的那位說道:“陶公,國家稅負,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聽陶公以前談起這些的時候,深以為然。現在百姓不說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生計也是頗為艱辛,光復會的這個政權方才建立,正是該收攏人心的時候,就算是不開倉放糧,也至少緩一年再收稅。這才有新政的氣象。”
這話極大的刺激了陶成章,在池州,陶成章聽過完全相同的士紳建議。這些人說起道理來都是冠冕堂皇,其實內里頭都只有一個目的,“不交糧,不納稅”。
“諸位,聽諸位的話想來都是支持革命的了。”陶成章冷笑道。
士紳們一個個都噤若寒蟬,他們在紹興都是家大業大,此時不得不前來與陶成章交涉。其實這些人都心知肚明,陶成章絕對會從他們身上敲詐一筆。此時看來就是陶成章開口的時候。
陶成章掃視了眾人一圈,這才說道:“現在滿清或許轉眼就會派兵打來,兄弟我若是頂不住滿清的圍攻,那就對不起革命,對不起跟著我的數萬革命同志。打仗沒有錢糧是不行的,諸位既然支持革命,那兄弟我想和諸位商量一下,諸位要為革命貢獻多少。咱們定出一個數來。當然,兄弟我也不會白拿諸位的,這些錢糧就從諸位明年的稅收里頭扣除吧。”
聽完這話,地主士紳們已經不是噤若寒蟬,而是臉如死灰了。
光復會總部設立在紹興知府衙門,送走了那些士紳,陶成章陰沉著臉回到前廳。與陶成章不同的是,進進出出的光復會干部們一個個還是面帶喜色,精神飽滿。起義實在是太容易了,滿清就像是破房子,光復會只是踹上一腳,滿清在浙江的統制就垮掉了一半。光復會眾人在紹興知府衙門辦公,上上下下出門辦事,城里百姓無不高看上大家一眼,這種高高在上的快意根本無法用言語形容。
“煥卿,談的怎么樣了?”徐錫麟在光復會里頭算是經歷最多的老資格干部,他并沒有和其他年輕干部一樣得意忘形。
陶成章沒有回答,他看了看屋里面的眾人,皺起眉頭問道:“人怎么沒有來齊?說了讓大家開會,我不過是耽誤一陣,這么一點時間都等不了么?”
眾人看著陶成章,臉色卻不太好看。陶成章很是聰明,他很快就明白了這種臉色的含義。陶成章的眼睛瞪圓了,“沒在這里的幾個人難道是還沒來么?”
沒人敢回答,這種沉默已經證明陶成章的判斷沒錯,陶成章左右看了看,額頭幾乎要暴起青筋來,“現在派人去告訴這幾個人,以后他們不用來了。”
年輕干部們一個個嚇得不敢吭聲,與沒來的幾個人關系不錯的青年都看向徐錫麟與秋瑾,這兩個人都是地位僅此于陶成章的干部,他們若是勸說陶成章的話,陶成章總不能駁了兩人的面子。但是徐錫麟和秋瑾同樣一臉不滿,根本沒有勸說的意思。
陶成章也不再管這幾個人,他揮了揮手,“諸位,江南新軍那邊還沒有消息么?”
“張勛派綠營堵住南京城四門,見到沒辮子立刻就當作革命黨給抓起來,據說砍了不少人的頭。在江南新軍里頭更是大肆搜捕。我們不少同志都被抓。”負責聯絡江南新軍的干部答道。
沒能策反江南新軍,這是光復會計劃里頭極大的挫折。在原本計劃里頭,光復會認為能夠輕易策反江南新軍,然后奪取南京。起義的江南新軍納入光復軍之后,大隊人馬直奔杭州,整個浙江就能奪下。
不過事情進展卻完全令人不能滿意,無論光復會的說客以及滲透進新軍內部的光復會成員怎么游說,新軍里頭怎么群情激奮,可這起義就完全發動不起來。好不容易新軍內部的光復會成員決定起義了,可這時間卻又兩次推后。兩次推后的理由非常簡單,張勛出兵前給江南新軍發了一筆出兵賞錢,于是原本熱情洋溢的新軍就覺得不好意思起來。而張勛回兵江南前往蕪湖,人民黨的部隊立刻撤兵返回了安徽。由于沒有進行戰爭,江南新軍反倒覺得人民黨也沒什么了不起,這起義熱情大大降低。而且發軍餉的日子快到了,新軍里頭的革命軍官與士兵都希望能夠再多拿一個月的軍餉再說。
結果新軍一回南京,張勛立刻調集綠營監視新軍,而且在南京大殺“革命黨”。革命形勢立刻就進入了冰點。陶成章想不明白,為什么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新軍,居然能被數量和作戰能力遠不如新軍的綠營給看住了。只要這些新軍能夠反戈一擊,江南就會徹底變色。但是就為了兩次發餉,就能讓這些軍官們瞻前顧后,現在不僅革命發動不了,只怕他們自己也自身難保。
陶成章站起身來,在會議廳里頭懸掛著一幅大地圖。這是人民黨支援給光復會的物資之一,他指著地圖,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頭擠出來的,“江南新軍在南京,浙江一部分綠營在杭州。他們若是出兵的話,我們怎么對付他們?”
沒人回答這個問題。不是這些干部們不敢打仗,他們只是面對這種情況,并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過了一陣,秋瑾挺身而起,“煥卿,讓我帶光復軍攻打杭州吧。”
有秋瑾帶頭,好幾個負責訓練光復軍的干部也起身說道:“我們和秋統領一起攻打杭州。”
陶成章微微搖搖頭,他知道,光伏軍現在步槍都沒有配齊,幾千人只靠了步槍根本打不了杭州。“伯蓀,你怎么看。”陶成章問徐錫麟。
聽到陶成章的提問,徐錫麟直接扔出了兩個選擇,一就是光復會傾全力進攻杭州,二就是請人民黨出兵。
這個提議在會議廳里頭引發了一陣沉默,正在此時,卻見一人急匆匆的從外面進來。卻是來晚的干部,沒等他站穩,陶成章一聲斷喝,“你給我出去!”那人還想辯解,陶成章二話不說就命他在門外站著。眾人也不敢勸,來晚的干部也不敢拗了陶成章,只好一臉委屈的去了門外站著。
陶成章又抬眼看了地圖,杭州在浙江省中央,紹興在杭州南邊,兩座城市之間不過百十里地。如果光復會不能拿下杭州,那就根本不可能進軍浙江北部。更別提位于杭州北部,緊靠長江的南京。但是如果光復會不攻打杭州,在杭州的綠營南下,兩三天就能抵達紹興。現在的形勢連臥榻之側都談不上,根本就是匕首抵在肋下的局面。
正在想,就聽到有光復會的干部嘀嘀咕咕的說道:“安徽人憑什么插手我們浙江人的事情。”聲音不大,但是每個人都能聽到。
陶成章心里頭一震,卻不能說出什么來。光復會對人民黨的態度在光復會起兵后大獲成功的日子里發生了極大的轉變。這是陶成章始料未及的。
起因是不久前陶成章與同志們商談征稅事宜,這中間自然提起錢財糧食對部隊的重要性,年輕干部們缺乏財政概念,他們詢問人民黨如此驍勇善戰與糧餉是不是有密切關系。
“人民黨有人有錢有槍,縱橫安徽根本沒有問題。而與人民黨一起起事的岳王會出了安慶城之后什么都沒有,多少錢也經不住那樣的花法。咱們且不說能不能把一萬人光復軍給攏起來,就算是攏起來了,咱么把這些人帶到南京城下就沒糧了。”說話的是曾經參與過第一次安慶戰役的老干部,他對在安慶和池州的情況很清楚。
“人民黨的糧食從哪里來的?”
“人民黨把地主的土地都給奪了,然后平均分給了百姓。人民黨的新政府直接管到村里頭,打下來的糧食人民黨立刻就能征收調配。他們當然不缺糧食。”
很多光復會的干部都是第一次聽說這等事,詫異、驚愕的神色出現在這些干部臉上。人民黨徹底消滅地主的政策讓光復會里頭大部分干部背上直冒涼氣。他們多數出身地主士紳家族,如果人民黨占據了江浙,然后在江浙這么來一次的話……
想到這里,不少光復會的干部們都打了一個寒顫。
“咱們江浙自己的事情,還是咱們江浙人自己來辦,讓安徽人插手江浙的事情未必合適。”已經有干部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這個看法立刻得到了不少光復會干部的贊同。光復會也有限制土地兼并的政策,雖然這種政策并未進行過全面討論,僅僅是陶成章等人的想法。眾人也不能直接反對這種政策,所以對人民黨的評價就變成了“浙江人的事情,輪不到安徽人插手。”
其實光復會的干部大多數都知道,人民黨的主要干部大部分都不是安徽人,他們來自全國各地,甚至有不少人民黨干部根本就是浙江人。可是這些反對人民黨土地政策的光復會干部寧肯把人民黨統統歸于安徽人的行列。決不允許人民黨在浙江推行“安徽人的土改”,這成了光復會里頭相當強大的共識。即便是面對現在的危機局面,這些光復會干部首先還是本能的反對人民黨介入浙江革命事宜。
秋瑾沒有如此強烈的反對情緒,她到過人民黨根據地。在浙江人看來,安徽是個窮地方,而秋瑾所見所聞,根據地里頭百姓們的生計普遍好了很多。革命并沒有讓根據地百姓遭受什么損失,而且人民黨也通過土改控制了地方上的稅收,直接解決了糧餉問題。秋瑾雖然不準備在浙江也土改一次,不過秋瑾卻不認為安徽是洪水猛獸。
“我們請人民黨共同攻打杭州,也不是什么壞事。人民黨也算是頗為通情達理,只要事前商量好,他們也不會留在浙江。”秋瑾其實很想讓驍勇善戰的人民黨參與這次戰爭。挾殲滅北洋軍的余威,杭州的綠營自然不堪一擊,只怕南京的江南新軍也會順勢起義。
“就我所知,岳王會也是和人民黨一起起兵,現在岳王會在哪里?已經銷聲匿跡了。咱們不能重蹈覆轍。”反對者的看法同樣是很有支持者,岳王會號稱十萬會眾,一度占據了安慶,而這么龐大的勢力,徹底覆滅不過幾個月而已。一提起岳王會,光復會干部們就不免生出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覺。
到了此時,陶成章也只能靠他光復會領袖的身份下定決斷,“我定下了,還是先派人請人民黨出兵共同收復浙江。”
話音方落,已經有人起身反對,“陶公,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萬一人民黨賴在浙江不走,我們怎么向浙江的百姓交代。”
沒等秋瑾起身反對,陶成章已經大聲說道:“人民黨絕不會如此。只要事前談好,他們還是會信守承諾。這點我替人民黨擔保。伯蓀,這次請你去見見陳克,如何?”
“好。”徐錫麟起身答道。
“陶公,我也同去。”立刻有干部自告奮勇要求出使安徽。
陶成章的嘴角微微抿了抿,他笑道:“這次去找人民黨,我不會自作主張把浙江的地割給人民黨。談判的條件我會與諸位一起商量妥當。”
這種表態總算是得到了光復會眾人的默認,于是光復會開始討論起對人民黨的要求起來。
晚上的時候徐錫麟趁沒人的時候去找陶成章,一進屋徐錫麟就說道:“煥章兄,這次大家的要求未免太過份了。”
陶成章苦笑了一下,這要求實在是極為過分的。眾人認為人民黨絕對不能占據浙江任何地盤,不僅如此,糧食軍火也需要人民黨自己出。繳獲的軍火物資全歸光復會所有。而且人民黨的部隊必須服從光復會的指揮,不能由人民黨自行其是。
即便如此,還是有光復會的干部對人民黨不放心。他們甚至提出要人民黨的武器彈藥由光復會來掌握。陶成章不想在光復會里頭引發嚴重分歧,前面的那些要求他姑且沒有說什么。聽到這條幾乎是要人民黨繳槍的要求,他直接明確表示反對。
其實光復會的干部們也知道這要求很是過分,大多數都表示支持陶成章。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提出這種要求的干部居然還振振有詞,“他們既然是友軍,這些子要求都不能接受。哪里有友軍對主軍如此猜忌的道理。”
徐錫麟看到陶成章的苦笑,他連忙說道:“煥卿兄,陳克那人絕不可能因為個人情誼而在這等大事上讓步的。咱們提出這等要求,絕對不可能讓人民黨出兵。”
“你以為我不知道么?若是有人敢到紹興對咱們提出這要求,只怕他就活著出不了屋子。”陶成章表示了完全的贊同。
“那煥卿兄為何不在會上說話?”徐錫麟忍不住問道。
“我不想讓咱們的同志憑白的犧牲。雖說同志們說話不講道理,但他們畢竟是我們的同志。”陶成章面對徐錫麟才吐露了心里話,“再說讓你去談判,我只怕得讓伯蓀你說些謊話了。哪怕是割些地方給人民黨我們現在也得答應。”
“煥卿兄,我個人名聲不算什么。但是當年岳王會索要安慶,人民黨就給他安慶。咱們要池州,人民黨就給咱們池州。結果如何?岳王會和咱么都沒能守住。現在安慶和池州都歸人民黨所有,再也沒人和他們搶。咱們就算是想割地,人民黨還未必要呢。現在把人民黨徹底給得罪了,若是以后有了什么危急,咱們拿什么臉再去求到人民黨門上?”
陶成章其實完全支持徐錫麟的看法,他問道:“那伯蓀怎么看?”
徐錫麟坦然說道:“當今之計,要么咱們就完全靠了自己奪下浙江。不管犧牲多少人都自己打下來。這是最好。若是不能辦到,那就干脆讓人民黨出兵相助。他們要什么,咱們就給什么。現在看,人民黨年初時候根本就沒有想要安慶與池州,只是岳王會和咱們自己沉不住氣,先露了底。結果人民黨占道義,之后咱們又守不住。結果人民黨完全不欠咱們人情。反倒是咱們自己再也不能提池州之事。這是前車之鑒,這次咱們絕對不能重蹈覆轍。”
“同志們絕不會同意的。”陶成章答道。
“不同意,那就讓這些人打打杭州,所謂請將不如激將。既然他們不服,反倒會竭盡全力。既然咱們決定起義,那自然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煥卿兄珍惜同志的性命,但人民黨能有今天的局面,哪次不是他們自己打出來的?若是煥卿兄決心自己打,我愿親自領兵出征杭州。”
徐錫麟說的斬釘截鐵,陶成章也拿不出別的道理。想了想,陶成章重重點點頭,“那便這么定了,打杭州,我們光復會自己親自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