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_二十四革命黨受挫(五)來自()
運動戰是解放軍的看家本領,在這個地球上,自打這支偉大的軍隊確立了這套戰法之后,到21世紀初,還沒有出現任何一支其他國家的軍隊能夠在這個領域有超越解放軍的趨勢。
運動戰的核心就是“運動”,更直白的說,就是把兵力運動到能最大發揮效力的位置,并且以最有效的模式展開戰斗。這本來就是軍事指揮者們都能理解的常識。而把常識用符合其規律的模式發揮出極限,就是毛爺爺創建的那支人民軍隊在軍事領域上最偉大的功業。
陳克沒有當過兵,穿越前是個讀書不求甚解只求熱鬧的家伙。進攻戰倒也有些戰例可以借鑒。防御戰上,他只知道上甘嶺血戰。“添油戰術”“反斜面工事”都是面對擁有強大火力的敵人才能發揮其威力的。工農革命軍素來注重進攻,所以散兵線與交通壕就是陳克主觀臆測的極限了。
黑島仁并不知道,這次南京斷后防御戰中,部隊在運動戰的實踐上第一次自發的有所突破。為了防御多方面的敵人,部隊設置了三個陣地。各個陣地間都有交通壕連接。清軍王有宏三次進攻選擇了三個方向,都以傷亡慘重的結果慘淡收場。
若是換了其他的清軍指揮官,早就意氣消沉,停止進攻了。王有宏卻不是這種人,既然單方面的進攻不成,王有宏組織清軍從三個方向同時發動了進攻。
看著螞蟻一樣的清軍黑壓壓的從三個方向壓了過來,工農革命軍的指揮部里頭氣氛一時緊張到了極點。兵力不足的弱點,在敵人實施多方面重兵沖擊的時候暴露無遺。
挺身而出拿出建議的并非是黑島仁,通訊員們與偵察兵類似,都是工農革命軍里頭的精銳所在。他們見得多,跑得多。指揮員的命令到一線之后,遇到嚴重問題的第一線部隊肯定沒辦法把高級指揮員拖到前線來,所以多
通訊員一樣,都在初級軍校接受過培訓。在這個危機時刻,錢文初大膽的提出了“陣地運動”的想法。黑島仁本以為錢文初的建議是平均分配兵力,機動部隊以“救火隊”的身份實施添油戰術。部隊靠了超出清軍的射擊水平與清軍硬耗。這也是黑島仁最初的設想。
讓同志把話說完再進行評價是人民黨的規矩,即便心里頭覺得有些不以為然,黑島仁以及其他指揮員依舊給了錢文初說話的機會。而錢文初提出的建議大大的出乎指揮員的想象。
錢文初認為平均分配兵力意味著效率的最弱化。他大膽的提出,利用火力打擊與牽制,制造出三股敵人進攻的間隔。陣地上除了留下少量牽制部隊之外,主力部隊充分利用這個時間差進行“陣地運動”,保證給主要作戰方向的敵人以最大火力打擊的效果。也就是基于“防御體系”的各個擊破。
這個課題稍微有點大,或者說實在是太大了。工農革命軍的防御戰術研究和訓練遠沒有深入到這個程度。錢文初剛開始講述的時候,有些指揮員干脆就沒有聽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等幾個最敏銳的指揮員明白之后,這個大膽的設想讓指揮部里頭立刻活躍起來。
“怎么讓清軍的進攻出現時間差?”立刻有人指出了這個最關鍵的問題。
“結合地形與敵人的行動能力,用步槍和射擊的優勢牽制行動最遲緩的敵人。對敵人行動力中等的部隊,則靠派出小部隊突前阻擊的方式來延遲其行動。讓敵人突的最快的部隊自由前進。先集中火力打擊敵人行動最快的部隊,將其一舉擊潰。然后再對其他兩支部隊選擇一支進行打擊。”錢文初把自己最后考慮的結果拿了出來。
說完這些之后,錢文初向黑島仁敬了個軍禮,“黑政委,我請求親自參與前出阻擊敵人行動速度第二的部隊。”
在工農革命軍當中,只提出理論建議而沒有實踐參與的話,是不可能得到提升的。除非是陳克這種能夠整體提出理論體系的人物,那些想靠突發奇想來得到功績的可能性被完全堵死了。這是一條公開的標準,陳克深知自己的劣根性,他當年就愛玩弄小聰明,總試圖讓自己的某個“奇思妙想”能夠瞎貓裝上死耗子,幸運的立下大功,然后就可以躺在功勞簿上一輩子衣食不愁。在革命過程中,陳克明白這種惡劣想法是自己以前從來無法獲得成功的罪魁禍首之一。這種態度與明末東林那些腐儒倒是一脈相承,“無事袖手談心性,臨危托詞水太涼。”
崇尚清談,言辭激進,是清末的通病。陳克不希望這種惡劣的行為毀了革命事業,他特別針對這種情況進行了專門的政策調整。
工農革命軍里頭,大家都有發言機會,各種建議也會通過制度渠道被匯總提交上去。可想建立功績,那必須得親自實踐,親自沖殺在第一線才行。錢文初知道這個規矩,所以在提出建議的時候,他是直言相告。一旦建議提完,他就主動要求到最危險的戰線上參與戰斗。
這套“陣地運動”的思路得到了贊許。因為時間有限,整套計劃并不夠完整。但是理論上符合了運動戰的精要,“把兵力運動到能最大發揮效力的位置,并且以最有效的模式展開戰斗。”
指揮員面臨的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套戰術根本沒有相對應的訓練。從指揮體系上,通訊特點上,都缺乏安排。工農革命軍的勝利到現在為止基本都是訓練的勝利,同志們把訓練發揮出來,就獲得了勝利。以第一次安慶戰役為例,為了訓練爬城墻,根據地出發前甚至修起了與安慶城城墻一樣的訓練場,即便是在從未到過的地方作戰,指揮員們也只需要微調,而不用臨時進行重大發揮。錢文初的建議極大的違背了工農革命軍的習慣。
“投票吧!”黑島仁必須短時間內得到同志們的選擇。
一連長從前線回來參與討論,他舉手要求發言。得到允許后,一連長站起身來,“我說兩句,就兩句。我支持錢文初同志的建議,再差也不過是打成平均添油。”
說完,一連長就坐下了。
指揮員們互相看了看,很快就開始投票。投票結果是全票通過了采納錢文初的作戰建議。
戰斗部署隨即就展開了。黑島仁回想著在軍校接受的教育,不過千頭萬緒根本沒有辦法理出一個思路來。他忍不住回想著陳克在中級指揮員的臨時短訓班上說過的一段話,“作為一名軍人,一名指揮員,最寶貴的品質就是精神上的堅定。戰爭——尤其是未來更大規模的戰爭——在物質技術條件確定之后,對指揮員的最高要求就是精神上的堅定。勝利絕非只有一個固定的戰術。但是,當你選擇了戰術之后,就一定要把這個戰術執行到底。隨機應變的調整并不是動搖,并不是遇到挫折之后就要改變初衷,而是要根據當前的局面把戰術的精髓發揮出來。這點請同志們一定牢記。”
隨后的戰后果然如同陳克曾經講述過的那樣,判斷哪一路敵人會是沖的最快的敵人,在這個選擇上指揮部就犯下了錯誤。新軍固然有自己的弱點,戰術落后,僵化保守。可是這表象之下是看不出戰斗意志的。當指揮部判斷為最遲緩的敵人突然加快速度向著人民黨極為薄弱的陣線發動猛攻的時候,指揮部立刻陷入了驚慌。
黑島仁臉上只是閃過了一瞬的詫異,隨即下令,“預備隊上來頂住。立刻調集部隊過來參戰。”
這是一場殘酷的戰斗,那支最具戰斗意志的清軍面對身邊的戰友不斷被打倒的局面視而不見,零星火力不斷殺傷居然毫無延遲他們進攻的效果。這幫人一度逼近到距離防線不足十米的距離,與人民黨的兩個班的正面部隊進行對射。即便是人民黨一個排的預備隊投入戰斗,他們也沒有撤退。人民黨使用了手雷之后,只是暫時扼制了一下清軍的猛攻。由于雙方兵力相差太大,防線一度岌岌可危。六十幾個人與六百多人的對射,工農革命軍每損失一個人,就意味著損失了2的火力密度。損失六個人就損失了10的火力密度。
短短十分鐘的戰斗,工農革命軍的人員損失就超過了這場戰斗之前所有損失總和的
量也不是無限的,錢文初的阻擊部隊要越過戰線,突然發動阻擊戰,為了增強火力,黑島仁讓他們帶走了大部分手雷。在火力弱下來的一瞬間,清軍發動了猛烈的沖鋒。在這個關鍵時刻,工農革命軍的指戰員們拎起了身邊的大刀長矛就發動了反沖鋒。
肉搏戰又持續了五分鐘,六十人的部隊傷亡超過了七成。鮮血換來了時間,趕過來主力部隊給與敵人沉重的打擊。六百余人的清軍能毫發無傷撤回出發陣地的不到一成。
即便如此,在工農革命軍與第二路清軍激戰的時候,光復會的人突然跑來稟報,敵人三百多人的部隊從后面偷襲。黑島仁乜斜了眼睛看著光復會的人,“你們手里有槍么?有子彈么?有大刀長矛么?他們來了你們就和他們打啊!我們現在一個援兵也排不出去。”
二連長此時也是怒不可遏,他的話就更據刺激與攻擊性,“你們光復會大部隊已經把咱們都給扔下來了。你們如果想扔下你們自己的傷員跑路,沒問題,你們自便吧!”
刀子一樣的話讓光復會的成員臉都變成了豬肝的顏色,那人吼叫一聲轉身就走。沒多久,陣地后方就傳來了激烈的槍聲與喊殺聲。
黑島仁強迫自己冷酷的觀察著戰場,調動著部隊進行戰斗。原先打時間差的計劃卻以極為類似添油的殘酷戰斗模式結束了。防御戰最終打成了進攻戰,錢文初所在阻擊部隊死死頂住了一路清軍,工農革命軍對另一路清軍主動發起了進攻。在進攻中將其幾乎全殲。隨即部隊分兩路夾擊第三路清軍,整場戰斗才以清軍的全軍敗退拉下了帷幕。
“書到用時方恨少啊!”戰斗結束后的黑島仁在指揮部里頭幾乎是虛脫的說道。他漢語水平不足,其實他想說的是自己還是太小看戰爭了。其實如果他戰前能夠更多研究一下戰術的話,錢文初的建議未必不能更好的實現。
而更殘酷的現實隨即逼了上來,戰后統計
量的北洋新軍,也不會遇到如此慘烈的失敗。
雙方的差距之大,超出了王有宏的想象。整場戰斗自始至終,王有宏甚至看不到人民黨部隊的身影。即便是戰斗進行的如火如荼,清軍在超額懸賞的刺激下飛蛾撲火一樣的沖向人民黨,然后被一片片的打倒。在王有宏的望遠鏡里頭依舊只能看到人民黨部隊一小部分的身影。人民黨神出鬼沒,在整條戰線上到處都有他們的存在。王有宏想象不出,幾百人的部隊到底是怎么守住那么長的一條大山梁的。
王有宏身邊的軍官們屏息凝神,這幾天來王有宏表現出了強烈的戰斗意志與活力,甚至可以說表現出了相當水準的指揮能力。雖然打了敗仗,可是這些軍官們捫心自問,王有宏的指揮與安排并沒有任何錯誤。或許唯一的錯誤就是王有宏根本就不該對人民黨發動進攻。想到這里,軍官們更是小心謹慎,生怕王有宏拿他們當了出氣筒。
就在此時,新的噩耗傳來。王有宏派遣了一支騎兵遠遠的實施包抄,而現在零零落落的騎兵部隊慘敗而會。敗兵們帶回了消息,有一支
千人之多。聽到這個消息,所有軍官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收攏部隊,咱們不打了。”王有宏的聲音很是鎮定。
“王統領,要退兵么?”有軍官戰戰兢兢的問道。
“不,就在這里扎營。我會派人前去搬回咱們兄弟,趕緊準備救治。”王有宏堅定明了的話讓軍官們吃了一驚。
看到了軍官們的但卻,王有宏冷笑道:“怕什么,就這么幾千人民黨打不下咱們江寧城。咱們就守在這里,看人民黨能玩出什么花樣來。”
王有宏派去的使者對黑島仁很是恭敬,規規矩矩的行禮之后,使者說道:“這位大人,我家王統領想問大人,你們可要和我們繼續打下去么?”
“王統領還想再打不成?”黑島仁冷笑道。
使者態度很是不卑不亢,“若是諸位要進攻江寧,王統領絕對不會束手待斃的。不過王統領覺得人民黨的諸位對光復會已經盡到了仁義。挑起戰事的是光復會,丟下諸位逃命的也是光復會。咱們雙方就這么打生打死有何意思?”
“那王統領的意思是什么?”黑島仁笑道。
“若是諸位想撤回安徽,王統領絕不阻攔。”使者開出了價碼。
“那你們派人前來把你們的傷者和死者運回去吧。但是槍不能帶走。”黑島仁也開出了自己的價碼。
使者思忖片刻,卻提出了一個很奇妙的請求,“槍支一事倒不是難事,只是昨天我們見到貴部的軍醫醫術如神。我部頗有些軍官受傷極重,若是貴部肯派軍醫前來治傷。王統領保證不扣留貴部醫生。無論療傷結果如何,我們都會三天后送貴部軍醫回安徽。而且定當奉上謝禮。”
“療傷是可以的,你們把人送來我們這里治傷。”黑島仁想都沒想,就給出了回應。
雙方的停戰協定正式達成。
第二天開始,匯合的工農革命軍大部隊帶著光復會的傷員撤向安徽。第四天,軍醫部隊給南京清軍四百多名大小軍官初步治療完畢后,帶了兩萬銀元的“謝禮”撤向安徽。王有宏隨即統兵殺向浙江。在部隊停在江蘇浙江交界之后,兩江總督瑞方,江南提督張勛,以及王有宏聯名的奏折發向北京。
擊敗光復會,打退人民黨,進兵浙江。南京的戰報著實讓慈禧喜出望外。雖然知道這其中必有不為人道的隱情,可慈禧遇見過的滿清官員的奏折哪個沒有“隱情”。南京向慈禧匯報的人并不只有瑞方、張勛與王有宏。其他的報告雖然評價各異,但是打跑光復會,人民黨主動撤退這個事實卻是沒錯的。即便王有宏停在浙江邊上完全是虛張聲勢,慈禧依舊很是滿意。
上海的官軍此時已經進擊杭州,如果能夠奪回杭州。一度聲勢浩大的光復會亂黨們的造反就遏止住了。這是一年多來,滿清朝廷得到了第一個好消息。
慈禧下達了對江南清軍的嘉獎,特別是擢升張勛為浙江巡撫,擢升王有宏為江南提督。這道消息,立刻震動了朝野。
以戰功得以提升為巡撫的例子,還是太平天國時代的事情。那時候天下督撫半漢人,不少人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強烈的信號,面對群起的革命黨造反,軍功首封的時代或許再次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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