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卡爾說過一句話,“如果一個人不能作出決定,要么是因為太大,要么是因為覺悟的不夠。”
盡管千叮嚀萬囑咐,又派了很可靠的衛隊。陳克心里頭依舊惴惴不安。這是他第一次與外國進行這等合作。理論上陳克其實不怕美國人欺騙,因為外國用槍炮都無法打開的中國市場,現在終于有了一個巨大的口子。美國也好,英國也好,都不在乎是往中國賣的是消費品或者機械設備。
可是陳克也有自己的苦惱,這就是改革開放之后經常說的“投資環境”。國防科工委討論的時候,孔彰興沖沖的提出了發電設備問題。其實這個考慮并不過分。交通,供水,供電,以及全套的工業配套體系,這簡直是一場噩夢。為了解決這些東西,就需要更大力度的提高產能,可是提高產能又只能更大力度的進口。在根據地解決重工業設備自造之前,這就是個死循環。這就是受制于人的痛苦。
到了此時,陳克也沒有別的辦法,工廠不是一天就能建設起來的,有科研能力的隊伍也不是一年就能教出來的。陳克只能催眠一樣對自己反復說:“面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至少去北京參加立憲會議的人民黨代表團三位代表進了陳克的辦公室的時候,陳克正在通過這種方式疏解自己的煩惱。
看著陳克用手揉著太陽穴,嘴里頭念念有詞,嚴復、馮煦、尚遠都嚇了一跳。陳克平素里從來沒有表現出過這種窘境。“陳主席,在想什么呢?”嚴復問道。
“我在想,到底賣什么。”陳克隨口答道。說完這話他才明白過來,睜開眼就見代表團站在自己面前。陳克連忙站起身,“三位回來了,辛苦了。”
尚遠從挎包里頭拿出厚厚一疊文件,“這是主要的東西,更多的都在外頭。”
幾人坐下,談論了一番議會的問題。到現在對于是否推翻滿清,三人都不抱什么樂觀估計。
尚遠匯報了三人代表團在火車上的討論,“袁世凱雖然給出了頗為優厚的條件,給了現在督撫們兩年時間。不過督撫們根本不相信袁世凱。不管咱們給了督撫們多大壓力,他們都不可能現在就要求推翻滿清。只要那宣統小皇帝還在臺上,督撫們就覺得安心的多……”
陳克微微點頭,這才是人之常情。滿清實際上已經倒了,袁世凱要利用滿清,督撫們自然也想對紫禁城里頭的孤兒寡母進行最后的利用。這與是否保皇已經沒有關系,這是個人利益的爭奪。
大家達成了共識之后,陳克請三人把北京的局面進行一次匯總,做一個總結性的報告。
工作匯報完,三個人都沒有走的意思,很明顯都想私下與陳克談話。眾人都是聰明人,這一沉默間,就知道了其他人的想法。嚴復與馮煦起身表示先去隔壁寫匯報。
他們一出去,尚遠就說道:“陳主席,我想去基層再干一段。”這是尚遠近期的想法,被老師李鴻啟一通開導,尚遠下定了決心從最基礎的干起,好好把經驗補足。
聽著尚遠把心得說了一遍,陳克覺得又開心。陳克也有過比較類似的覺悟過程,兩人談起一些共同的感受,都頗為感嘆。雖然李鴻啟先生說過,陳克也有過深陷人性黑暗的經歷,但是陳克走出來了。尚遠原本還并不相信,與陳克交談之后,尚遠發現自己老師的判斷一點沒錯。傲慢、懶惰、投機取巧、頑固、狡辯。陳克雖然比尚遠年輕很多,可干的錯事比尚遠多出很多。而這樣的一個陳克,通過勞動解決掉這些問題,尚遠更是堅定了到基層工作的信念。
“尚遠同志,你要是剛去山東的時候就有這個想法,那就更好了。現在我要告訴你,你不能去基層工作。你必須在淮海省省委書記的位置上給我好好干。”陳克的聲音里頭有著一種安心后的確定態度。
“為什么?”尚遠大吃一驚。既然尚遠沒有基層經驗,現在就該去基層補足經驗才對。他現在能夠確定陳克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那這不可能是陳克處于安撫,給尚遠留面子。心中曾經的自以為是被削弱很多之后,謙虛謹慎的態度自然而然的占據了上風。尚遠追問了一句,“為什么要這樣安排?”
“人說干熟不干生。尚遠同志,你現在缺乏基層經驗,那就說明你現在去了基層干不好。如果是以前,你看法不太正確的時候,會對基層的工作有誤解。現在你態度正確了,對于基層的誤解減少了。只要在遇到問題的時候,到基層多看看,多向一線同志學習。這就能解決問題。而淮海省的其他同志缺乏從一個省的角度看待問題的經驗。這點上他們得向你學習。我反復強調,民主集中制,批評和自我批評。你現在有了這種認識,那不妨回去就開會,把你的認識向同志們做一個匯報,開展一次批評與自我批評。你就會發現你犯的錯誤,很多人都犯。所以我們人民黨要開會,開會的目的不是看別人的笑話,是要解決問題。實事求是的第一要點就是面對事實,承認事實。你是現在自己一激動,就準備撂挑子,這態度不對。”
雖然與老師李鴻啟的說法不一樣,尚遠卻知道陳克與李鴻啟的態度是完全相同的。“那陳主席,能不能根據我現在最大的問題,提出點建議?”
“很多同志,特別是讀過書的同志,很容易陷入一個誤區。他們認為世界上有一個絕對正確的樣子,他們認為把眼前的世界的樣子按照這個所謂絕對正確的樣子一改,那就萬事大吉。這是錯誤的。這個世界上,如果說大家都有一樣的東西,那就是生活。我們要吃飯,要穿衣,要發展。這一切圍繞的是現實的生活。在這一切之上,才有了勞動者的概念,才有了反剝削的概念,才有了社會主義制度的概念。可建立這些概念的目的,是指導大家能夠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讓人民黨為了這些概念舍生忘死。你覺得咱們中國老百姓傻么?回頭看看咱們的一切成功,那件事不是讓人民群眾們得到了更好的生活。”
被批評了這一通,尚遠不僅沒有羞愧或者生氣,他反倒覺得眼前登時展開了一個全新的天地。以往所不能理解的,所不能觸及的東西,此時變得通達起來。
陳克知道這種通達的感受,當他從緊縛住自己的種種鎖鏈中艱難爬出來的時候,同樣感受到了這種自由暢快的愉悅。那是掙脫了心靈上沉重負擔的愉悅。如果所有困苦都是外界所施與的,那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尚遠同志,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因為人民可沒有讀書人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因為他們對于利益的認知清清楚楚。這就是中國人民的偉大,中國人民熱愛勞動,但是他們不會在沒有推動自己利益提高的基礎上憑白干活,在生活上大家都實事求是。不管你嘴上說什么,作為一個革命者,或者至少是自詡革命者的人,如果你不能真正的讓人民利益得到保障,不能讓人民得到解放,那人民就絕對不會支持你。”
陳克說完這些之后,看尚遠聽的如醉如癡,陳克連忙糾正道:“但是,為人民服務,不是拿利益收買人民。社會發展自有其規律,推動社會發展的基礎就是生產力。我們人民黨黨員就是因為認清了這個社會規律,才要投身到這場革命里頭來。在革命過程中,不斷對這個社會規律深化了解,不斷根據現狀修訂調整我們的政策。這并不是把原來儒家的神位推倒,再樹立起一個社會主義的新神位。”
尚遠看來一時還沒有能完全理解到這個程度,陳克也不怪尚遠理解能力。陳克自己也是費了好大力氣,才理解到這個要點的。不過有一句話,陳克覺得不吐不快。
“尚遠同志,《國際歌》里頭唱,從來就沒有救世主。我們人民黨的同志基本都相信,在我們人民黨之外是沒有救世主的。不過,我個人認為,不少同志把咱們人民黨,或者自己當了救世主。而從來沒有救世主,這話的本意就是別人不是救世主,咱們自己也不是。這點請一定一定牢記在心。”
和尚遠談完話,嚴復與馮煦一起進來了。“陳主席,咱們師范學校的學生,已經都到各地學校當老師去了。但是老師的
量還是不夠,我們覺得是不是從民間征召一批秀才之類的人暫時當老師。”
“堅決不行。”陳克立刻拒絕了,“人民黨的基本理念就是反剝削,要平等。秀才們的基本想法就是長幼有序,尊卑有別。我們講紀律,因為紀律是為了完成社會生產的制度性保證,而不是劃分人等級的標準。我們試圖把孩子們從舊時代里頭拉出來,這就已經是竭盡全力了。你讓這幫秀才們教書,你覺得他們能教點什么出來?”
馮煦有些不太能接受,“陳主席,你說的問題也是有的。但是秀才們也沒有這么不堪。我看任啟瑩同志的父親任玉剛同志就沒這種問題。”
陳克被這話給逗樂了,“任玉剛同志的事情我聽說了點,他是主動向咱們黨靠攏。而且人家原本就是個教書先生,現在追求的還是當個教書先生。可那幫秀才追求的是什么?他們追求的是當官,我們哪里有什么官給他們做?”
馮煦被陳克這么一通批評,雖然有涵養,卻也有些訕訕的。陳克也不想過份打擊馮煦,他笑道:“馮先生,您是個勞動者,您選的專業是文科。所以寫書也好,教書也好,或者出使也好khxsw。都是您這個專業涵蓋的東西。您是去辦事。秀才們大多
要的是結果,要的是地位。他們讀書的目的是想擺脫辛苦的勞動。他們和您根本不是一路人。腦力勞動其實比體力勞動更辛苦。在腦力勞動方面,您應該很有經驗才對。”
嚴復是個教育家,馮煦是個精通世情的老學者兼官僚。聽陳克這么一說,他們雖然覺得陳克未免有些過激,不過道理上卻是沒錯的。
馮煦說道:“陳主席,是老朽我考慮不周。操之過急了。既然最近已經沒有師范學校的事情,我也想申請去所中學邊教書,邊上課。”
“馮先生,只怕不能如您所愿了。”陳克答道,“最近我們奪取了好幾個省份。您也知道,我們人民黨的地方工作需要大量的資料。安徽被抓的官員們,咱們搞了一個安徽文史館。就是把這些歷史上安徽的地理、歷史、翻譯成現代漢語。您讀書我不反對,不過工作為先。您要么擔當起咱們各地文史館組織者,把那群被俘的官員給利用起來。要么就去安徽大學歷史系當個系主任,開始培養一批能夠承擔翻譯工作的人。這可是大事,不是您這樣的人來負責,我不放心。”
馮煦最后選擇了文史辦主任一職。解決完了馮煦的事情,嚴復提出了自己的問題。“陳主席,既然我們已經有了港口。要不要重建海軍?”
“嚴先生,您不想當教育部部長了么?”陳克覺得一陣頭暈。
嚴復正色答道:“文青,你是知道的。我干海軍干了一輩子。這十年不干海軍,也只是因為造化弄人。現在根據地已經成型,我和袁項城談了幾次,大家都認為全國局面已經開始穩定,再起戰端的可能不大。我真的想再回海軍去。俗話說,未雨綢繆。我們現在再興建海軍,也是個好時機。”
陳克揉著太陽穴,海軍的確得搞。但是聽嚴復這意思,他是想去搞真正的遠洋海軍,而不是內河水軍。這就需要相當的投入。“那準備把校址設在哪里?”陳克問。
“我想設在連云港。”嚴復果斷的說道。
“不行,想離連云港近點是可以的,那就設到徐州。先建立一所航運學校。”
“航運學校的話,還不如設在武漢。”嚴復看來早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
“好吧。就這么辦。”陳克答應了嚴復的要求。
處理完了近期的幾件事,陳克帶著流動中央辦公廳一路西進,繼續流動辦公的使命。
自打年初袁世凱回北京奪權,人民黨的軍事壓力驟減。原本的鳳臺縣中央也就處于拆散狀態。四個省需要的干部架子遠比想象的更大,江西省現在就是純粹的軍管。華雄茂與何足道搭班子,104、105兩個師與第四軍軍部整個挪到了江西。
山東省稍微好一點,是個半軍管狀態。以山東根據地原有的兵力組成了第五軍,柴慶國出任軍長,陳天華擔任了軍政委。
湖北情況復雜,以路輝天為省委書記,帶走了安徽原來將近一半的框架。
至于安徽本地,則構架了幾乎全新的一套班子。齊會深擔任省委書記,宇文拔都充當了省長,年輕的任啟瑩出任省委辦公廳主任。
而陳克自己,則帶領了一群黨校、干校、軍校畢業的學生組成的流動中央辦公廳,開始在各地進行流動辦公。人說“拿著雞毛當令箭”,人民黨現在這個重要的過渡期里頭,反倒是“拿著令箭當雞毛”。這么做到底對不對,陳克自己也不知道。不過歷史上的經驗實在是讓他感覺不親自去看是不行的。
毛爺爺一生都極為厭惡蘇聯的官僚體制,雖然與美國斗爭了二十幾年,毛爺爺卻很希望能夠與美國建立良好的關系,甚至是戰略合作。這是大戰略家的眼光,也是極為睿智的決定。太宗的政策與其說是他的獨創,還不如說是對毛爺爺路線的延續。至少尼克松1972年訪華的時候,是毛爺爺制定的路線,具體談判是總理一手抓的。從1949年《別了,司徒雷登》,到1972年尼克松訪華,這中間不過是23年。共和國的同齡人們中間很多甚至沒有結婚。就是這23年,中國從一窮二白根本沒人放到眼里的貧弱農業國家,一躍成為了擁有核彈、氫彈,構架起初步工業基礎的地區性強國。而且在于美國的
次交鋒中,共和國都絲毫不處下風。
即便是毛爺爺過世后,中國的領導權也沒有落到舊時代的那些地方勢力手中。經歷過大規模運動的震撼,一個人類歷史上空前的工業官僚集團崛起了。與其他官僚集團依賴地方文化階層的特點有著本質的不同,共和國的官僚集團本身就是先進文化集團,掌握了先進的思想、文化、科教。主導了國家的經濟、體制,涵蓋了幾乎所有的領域。徹底壓倒了地方主義以及所謂“公共知識份子”。
獨生子女政策又斬斷了官僚集團將權力世襲化與門閥化的物質可能性。全國范圍內的統一教育體系,乃至不斷完善的公務員體系,讓這個強大的國家機器保證了足夠的開放性。
當然,如果用純潔無暇的天使樣板要求一個世俗的平民政府,那自然會讓這個世俗平民政府看起來污穢不堪。不過用比爛的角度來看的話,這個體系在世界上還是最不爛的。
陳克從來不認為官僚集團是原罪,官僚也是人,大家都要生活。官僚與人民的矛盾焦點是分配體制。而且陳克從來認為,權力凌駕資本之上,這是人類政治史上的最大正義之一。如果是一個真正的者,自然可以評價各個制度的局限性。但是卻應該承認這些制度存在的基礎。幻想救世主般的政府,首先證明的只是自身的墮落而已。
所以,如何讓近期由國家強勢拉動經濟與生產力的條件下,努力推動人民黨的黨組織以及政府組織與人民共同成為勞動者,學會勞動,懂得勞動。并且通過社會主義制度來保衛廣大勞動者的利益,就是陳克選擇流動辦公的原因。
中國的習慣是喜歡一刀切,黨的歷史上也是如此。例如著名的大前躍,就是中央沒經驗,過度放權的結果。比較極端的例子就是貧困的甘肅省在五八年的頭六個月間投資興建了二十二萬四千五百個新工廠。不用說,沒有足夠的受教育人群,沒有經驗,沒有設備。這些投資注定是要打了水漂。后期注定會打水漂,那前期的投入絕對是制造出巨大的浪費。劉修養等人弄出的這運動要是不鬧出大事來反倒是稀奇的。
左傾冒險主義素來是官僚撈取政績的傳統方法,毛爺爺和左傾斗爭了一輩子,陳克也下定決心斗爭到底。
從合肥往西很快就進入了六安縣的地盤,在流動辦公廳的隊伍里頭,黃玉玥和其他幾名女性同志騎在隊伍中騾子上,這種對女同志的優待也不是全天都有。她們每天必須走半天。11月下旬,山區氣溫已經冷了起來。因為早上走的急,騾子和步行同志們呼出的氣甚至可以看到淡淡的白霧。辦公廳的都是年輕同志,不少人原本都以為跟著年輕的陳主席會很“享福”,雖然沒有理論支持,不過大家很容易就能生出這種正常的念頭。于是他們就知道事情與想象的并不一樣。
陳主席行軍風風火火,大步流星。大家玩了命跟上就已經勉為其難。更別說在旁邊搭話套近乎。就因為跟不上行軍速度,辦公廳已經淘汰換掉了一半的人。
且陳主席喜歡與沿途的陪同人員談話,了解各地的特點,特產。聽多了,同志們也就有了概念。陳主席想知道的就是當地有什么、當地百姓愿意干什么,在不大規模破壞當地生態環境的基礎上,當地到底有什么可以大規模輸出的貿易品。修路、教育、婦女解放、物流,更是永恒的話題。
但地方干部或者遮遮掩掩或者單刀直入的說起人事上的事情,陳克卻從來不接腔的。如果對方逼得過急,陳克頂多說一句“我知道了。”
辦公廳的同志們,特別是男性同志們早就詢問過陳克為什么要問這些,陳克也向大家解釋過。如果人民黨現在以征收為手段,注定會引發地方上的全面反彈。而人民黨如果只是發揮出地方上的優勢,進行貿易,提高人民收入,那么在這種互利的關系上,人民黨就能夠有效的掌握地方上的主導權。
黃玉玥對這種工作方法自然十分贊成,可黃玉玥卻有個始終不敢問的疑問。她發現無論對方什么身份地位,只要與陳克站在一起交談,這個人就能找到屬于自己的空間。陳克身邊好像永遠都給別人留下了空間。哪怕是對方不由自主的試圖位于比陳克更高的地位上,只要不牽扯原則性問題,陳克也能容的下。
對這個問題,黃玉玥已經注意到了很久。她每次能夠清楚的看到這點。黃玉玥好幾次與同志們小心謹慎的提起這方面的討論,她發現同志們對這個極為異常的東西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只是享受著能與陳克站在一起的感覺,哪怕明知道很舒服,卻根本不知道這種舒服是陳克有意或者無意制造的。
黃玉玥并不是自己主動愿意加入革命隊伍的,那人民黨攻克安慶之后,將女子學校的在校生全部擄掠到了鳳臺縣根據地。并且強行和這些孩子們簽署了勞動合同。安慶戰役中連夜的槍炮聲,廝殺的呼喊與慘叫聲,以及戰后地上的血跡,空氣中彌漫的硝煙與血腥的氣味。黃玉玥到現在還能回想起來。那時候親自指揮戰爭的最高指揮官就是陳克。
這樣的一個統帥大軍的軍人絕對不會是任人欺壓的對象,實際上根據地里頭也沒有人敢于欺負陳克。那些人他們只是希望讓自己在陳克面前表現的更有能力一些而已。例如眼前的這位六安縣下頭的區干部。提起自己如何發動群眾試著種植桑樹的功勞,就興奮的要死。發動了多少群眾,手上磨了多少傷口和繭子。陳克靜靜的聽著,在那位干部這番表功的關鍵時刻,陳克很巧妙的把話題引向了其他工作上。于是這位干部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各項工作都給說了一圈。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里頭把諸多工作安排上的缺陷暴露的清清楚楚。
“繼續努力,把全部工作都在春節前有個收尾。明年開春之后,大家得到更大的成果。”陳克的話很簡單。
黃玉玥聽的背上一陣發冷,看著那位那位干部興高采烈,充滿信心的模樣。黃玉玥很想問問那位干部,這工作量他到底準備怎么到了春節前有一個收尾。如果不能按時收尾,這位干部準備怎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