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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諸省之變(五)

更新時間:2015-07-31  作者:緋紅之月
平心而論,江蘇官府與人民黨的桑蠶合作協議,算是國第二份真正意義上的現代農業科技合作協議。[]第一份是北洋與美國簽署的引進美國長絨棉的協議。在河北與山東引進美國長絨棉大規模種植,棉花賣給天津和青島的紡織廠,這是北洋一件真正的功績。

在桑蠶合作上,王有宏拿出南京附近的三個縣作為試點。在這三個縣里頭,必須全部購買人民黨的蠶種,使用人民黨提供的飼養方法。江蘇還得出資購買人民黨生產的繅絲設備。在未來四年,江蘇只能購買人民黨出售的繅絲設備。人民黨則保證,繅絲設備價格不會比其他商家的貴。收購方面,人民黨以固定價購買生絲。價格每季一議。

在付款方面,蠶種、技術、繅絲設備的費用,將在1911年春季春繭交割后,直接從其扣除。江蘇方面以官府名義,向人民黨的商業銀行申請一筆年息5的低息貸款。用以購買人民黨的科技服務以及設備。

賴賬的風險落到了官府頭上,士紳們雖然還是覺得不安,但是至少前期不用額外出錢,而且人民黨的這筆貸款利息實在是夠低。對桑蠶業來說,月息兩分五就算是良心價了。也就是說,每個月必須支付2。5的利息。若不是熟人做擔保,誰也不肯這么憑白借錢給你。人民黨的年息不過5,這根白借毫無區別。

只是人民黨的作風很是另類,他們要求江蘇拿出一個時間表。按天計算,江蘇方面必須把事情進行到哪一步詳細列好。王有宏倒是答應了,他要求人民黨盡快把一套繅絲設備送來。

士紳們對此很是支持,人民黨的繅絲設備送來之后,江蘇立刻就可以對今年的蠶繭進行繅絲處理。既然這些現在都是免費的,無論短絲長絲,繅絲后立刻就可以低價出售。這總能一定程度上挽回去年的經濟損失。

協議達成之后,人民黨代表立刻動身回武漢。王有宏則召集了議員開會。這份合同并不苛刻,特別是在錢上面。江蘇甚至可以說撈到了不少。如果人民黨的繅絲設備能夠運到,江蘇甚至可以說賺到了。光想想憑白使用一年后才用付錢,江蘇議員就充滿了興奮。議員們紛紛要求這繅絲廠一旦開工,就優先解決自家的蠶繭。

在一片爭執,王有宏指定的三個試點縣的士紳都有些不安。這三個縣緊挨南京,王有宏一定要強行他們實行“鄉村土地社”,這種新的模式未來有什么好處大家看不到,眼前的事情是王有宏一定要確定土地的面積,確定土地之后,就是確定稅額。以清末的橫征暴斂,這等于是在這三個縣的士紳百姓脖上套了絞索,王有宏隨便用用力,這些人就要翻白眼。可到了此時,其他地區的士紳都等著協議達成之后挽回損失,對于這三個縣的士紳就“愛莫能助”了。

“諸位,我先把話說頭里。江蘇官府絕對不是人民黨,絕對不要大家的地。不過人民黨最擅長趁別人遭殃的時候動手,大家安徽、湖北、蘇北,想來大家聽說的消息可不少。如果咱們蘇南自己亂起來,到時候人民黨趁虛而入,諸位覺得那時候大家的地能保住么?咱們江蘇若不能精誠合作,不說人民黨,就是隔壁浙江的段大帥的新軍第三鎮,那可是好對付的么?”王有宏不利誘,只是威逼。

聽了這話,原本興奮或者不安的江蘇士紳全都打了一個寒顫。人民黨自然不用提,北洋新軍第三鎮的段祺瑞駐軍浙江,這一年多來在浙江闖下了“橫征暴斂”的好大名頭。人民黨是江蘇士紳們的敵人,但是北洋也絕對不是江蘇士紳們的朋友。前有狼后有虎,唯一能夠依賴的,只有這個敢于和人民黨協商的王有宏巡撫。不管如何,江蘇還有王有宏巡撫的軍隊,還有愿意為江蘇士紳們謀福利的王有宏巡撫。若是換了其他人統制江蘇,天知道士紳們回落到什么地步。

想到這里,江蘇士紳們終于打起精神,開始和王有宏商討起“鄉村土地社”的問題來。

“阿嚏!”段祺瑞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段大帥端起杭州的龍井茶抿了一口。段大帥是不怎么相信心靈感應的,所以即便知道江蘇士紳在江蘇巡撫王有宏帶領下說自己壞話,他也不會把這些壞話與這個噴嚏聯系在一起。與江蘇士紳們相比,浙江士紳背后罵段祺瑞的壞話總量只怕得有江蘇百倍之多。

從1909年攻入浙江以來,新軍第三鎮靠了稅收很快恢復了元氣。不過從地理位置上,第三鎮可以說孤懸北洋勢力圈之外。想回到北方地盤上,走陸路要經過江蘇和人民黨新建的“淮海省”。這兩者都不是好對付的,特別是段祺瑞一度駐扎在淮海省現在的省會徐州,他知道想經過徐州,就必須與人民黨進行野戰。在人民黨實力“弱小”的時候,第三鎮就能全軍覆沒,現在人民黨羽翼已成,第三鎮打過去就是送肉上門。(·)

海路倒是還行,北洋政府的海軍大臣薩鎮冰統領的艦隊巡游在天津到浙江之間。人民黨現在只有連云港這么一個港口,而且也沒有什么外海艦隊,這是北洋現在唯一能夠壓制人民黨的軍事力量。

段祺瑞本以為自己奪取了浙江,然后可以強化第三鎮的軍力,威脅安徽東南。可局面變化實在是令人瞠目結舌。原本與北洋大有你死我活之勢的人民黨,竟然與袁大人達成了協議。兩者竟然以滿清宗室為共同敵人,組建了新的聯盟。段祺瑞的任務居然變成了控制江浙,進而圖謀上海。上海是現在海關最大的進項來源。控制了北洋袁世凱一直無法完全插手的上海,北洋就得到了最穩定的財源。

不過在上海的英國人卻刁鉆的很,既然滿清已經實質上垮臺。而段祺瑞也得到了浙江巡撫的官銜,進而開始染指上海之后。英國方面與其他各國私下協商,達成了一個協議,“在國內戰沒有結束前,暫時不向北洋內閣政府支付海關稅收。”

段祺瑞一定程度上控制了上海之后,帶回的這個消息讓袁世凱頭痛無比,他現在總不能直截了當的說,“我們和人民黨有協議!把老的錢交出來!”

如果這么說了,袁世凱就成了最大的笑柄。現在無論如何,袁世凱還是滿清的“忠臣”,是滿清的內閣副總理大臣。這種樣必須繼續裝下去。直到1911年的全國議會正式召開之后,再宣判滿清的死刑。

王士珍曾經一度再給段祺瑞的信里頭表示,希望段祺瑞能夠說服袁世凱,不管如何都保留滿清名義上存在。等到英國人的這個要求提出之后,王士珍再也不提及此事。段祺瑞與王士珍關系很好,他完全可以想象出王士珍老哥面臨的局面。人民黨是注定消滅不了的。而北洋動動手指頭,滿清就可以完蛋。北洋內閣現在承擔著巨大的經濟壓力,在這樣的局面下,再試圖名義上維持滿清的存在,北洋內閣里頭都不會同意。

例如梁啟超這個死硬保皇黨剛加入了北洋內閣的時候,還一度大力宣傳君主立憲的好處。現在也不見他吭聲了。面對財政問題,任何名分都得讓步。

與江蘇一樣,浙江桑蠶業今年也受到了極大的沖擊,蠶繭無人收購,蠶農紛紛破產。王有宏好歹還能與江蘇議會進行合作與斗爭。段祺瑞一個外來戶,為了重建新軍第三鎮,他很是狂摟了一把。士紳們根本不相信段祺瑞能幫他們解決問題。而且段祺瑞一個軍人,也不懂這些商業上的問題。雙方談了幾次都沒什么結果。直到1910年八月,士紳們實在頂不住了,再次求見段祺瑞。

不過這次領頭的并不是士紳,而是在浙南的光復會會長蔡元培。北洋劃了浙南給光復會折騰,約定了一年的約期,現在時間也快到了。對蔡元培這次來訪,段祺瑞很是警惕。光復會最近動向很微妙,不僅在浙南恢復元氣,更有一支小隊伍進入浙西活動。段祺瑞很能分清主次,他的精力都用在奪取上海的控制權上。即便知道了光復會小隊伍在浙西活動,在沒有弄到不得不動手前,段祺瑞就當做沒看見。

雙方見禮之后,蔡元培問道:“段大人,您見識廣博,應該聽說過孫此人吧。”

“嗯。”段祺瑞用鼻哼了一聲。孫這個曾經有點名聲的革命黨人,曾經參與過組建同盟會這個革命黨。蔡元培統領的光復會一度加入過同盟會。這些基本掌故段祺瑞還是很清楚的。不過自打人民黨崛起之后,同盟會就逐漸淡出了清末這紛亂的舞臺。至少段祺瑞很久沒有聽說過孫的消息了。

聽蔡元培提起此人,段祺瑞平淡的答道:“聽說此人在日本。想來和蔡先生很熟了。”

蔡元培非常認真的點點頭,“的確很熟。最近孫先生創立了《三民zhu義》學說,我想請段大人看看。”

段祺瑞微微皺眉,他現在忙的不可開交,哪里有時間看這等無聊的政治宣傳。瞅著蔡元培熱忱的神色,段祺瑞問道:“蔡先生,三民zhu義也好,人民主義也好,都是個說法。蔡先生是位名士,想來到我這里來不是說這件事的吧?”

蔡元培原本只是想借此事為一個由頭,萬萬沒想到段祺瑞如此直入主題,不過這話已經撩開了,他知道段祺瑞絕不可能對三民zhu義感興趣了。定了定神,蔡元培說道:“段大人,我看國會的章程,明年一定要選出議會,那時候推翻了滿清,卻不知段大人準備作何打算?”

段祺瑞冷笑一聲,“是不是推翻滿清,那可不是你我說了算的。我知道蔡先生致力推翻滿清,不過段某只聽袁公調遣。蔡先生找我商談此事,只怕是找錯了人。”

被段祺瑞連著給了兩個釘,蔡元培卻絲毫沒有泄氣,相反,在這等詳談不歡的局面下段祺瑞還沒有送客攆人,蔡元培知道段祺瑞還是需要自己的。(·)整頓了一下思路,蔡元培說道:“段公,既然明年各省都要選出議員,卻不知段公對此事有何打算?”

蔡元培指出的確實是段祺瑞的心病,他現在名為浙江巡撫,但是浙江各地卻分崩離析,外有洋人,內有敵對的士紳,甚至還存在光復會這等武裝力量。段祺瑞是絕對沒辦法按照地方組建議會的,遍地敵人的現在,組建起議會簡直是自找不痛快。段祺瑞其實早就等著這些地頭蛇主動拜倒在自己門口,然后在消除敵意后最起碼的基礎上嘗試組建一個聽話的議會。可現在地方上的這幫士紳要么只考慮自己的利益,要么就根本沒有反應。如果不是為此,段祺瑞是絕對不會和蔡元培費這么話的。

“蔡先生來我這里是想談議會之事么?”段祺瑞裝作剛明白過來。

“段公,您是聰明人。我既不想要挾段公,也不想裝作我們對浙江議會的事情毫無想法。段公若是想組建浙江議會,我們光復會愿意和段公一起把浙江議會的事情辦起來。不然現在浙江亂糟糟的,成什么樣?”蔡元培說的很是明白。

聽了這野心勃勃的話,段祺瑞微微瞇起了眼睛,袁世凱不讓段祺瑞用強硬手段掃平浙江,段祺瑞曾經覺得袁世凱太小心了。等他自己在浙江干了這一年多,他也不得不承認袁世凱的確是有先見之明。江南民風與北方的確大大不同。可能是北方人的個性問題,北方的地方勢力更強硬些,要么和你硬干,要么就比較爽快的與北洋合作。浙江這地方,地方與官府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微妙關系,哪怕是面對身為外來人的北洋新軍第三鎮,浙江地方上也能保持表面關系。

但是雙方的合作是絕對談不上的,經過重新整頓的新軍第三鎮也就萬把部隊,雖然也弄了些地方官,不過用“白眼狼”來形容這些新的地方官員完全不足形容其可惡程度。他們集貪財之輩與無能之輩于一身,可以說段祺瑞的一大半名聲都是被這幫新官給敗壞的。

醞釀了一陣,段祺瑞說道:“蔡先生是想插手整個浙江么?”

蔡元培坦然答道:“不是插手,而是與段公一起組建浙江新政府。段公,如今的局面已經到了如此地步,我們光復會也很承袁公的情義。以前的事情若是糾纏不休,只是讓浙江越來越亂。這對段公有何好處。光復會愿意支持段公坐穩這浙江,不過光復會卻只要一件事,明年的國會,浙江議員必須是投票同意推翻滿清的。”

對于滿清的覆滅,段祺瑞早就知道只是時間問題,北洋拿不到關稅,那就肯定要推翻滿清的。這些面上的功夫倒不是問題,唯一的問題在于這些議員們到底怎么才能支持段祺瑞,支持北洋。對江浙的奸猾士紳,段祺瑞真有點應付不了的感覺。用武力可以勒索財物,征收稅收。可是一旦建立議會,段祺瑞就勢必要分權給議會。那時候段祺瑞總不能用軍隊威逼議員們聽話吧?

見段祺瑞已經有了合作的打算,蔡元培拿出了一份東西,“段公,這里是孫先生寫的《三民zhu義》稿,里頭對政府組建很有想法。段公不如看看再說。”

段祺瑞不是不關心政治動向,他經常與王士珍通信,討論的就是現在天下的政治構架。單以政治建設而言,人民黨無疑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在徹底摧毀了舊有的制度上,人民黨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建立起他們的組織。

能稱為緊隨其后的就是江蘇的王有宏,在人民黨攻下蘇北之后,段祺瑞并不相信人民黨會遵守與袁世凱的協議,保留蘇南。結果人民黨卻真的遵守了協議。王有宏以憲政先鋒張勛繼承人的角色登上了蘇南的政治舞臺。好歹把江蘇議會給維持到現在。也算是歷經風雨。

王士珍認為這些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政治綱領,他們能夠按照一套模式來組建政府。北洋的模式很簡單,就是滿清的一個變化。但是北洋素來重視工商,重視開設銀行。在北方,袁世凱已經命人開設了好幾個實業銀行,投資給地方工商業,倒也有了些成效。

而浙江孤懸北洋之外,如果想完全模仿北洋的模式是不可能了。甚至經濟上與北洋聯成一體都做不到。段祺瑞直覺的感受到,他現在身擔北洋重任,只能開創屬于段祺瑞自己的浙江模式。到底選擇怎樣一個模式,段祺瑞始終沒有頭緒。

看著蔡元培熱心介紹的《三民zhu義》稿,段祺瑞哪怕是知道這是一個圈套,他也很想有所借鑒。心里頭搏斗了片刻,段祺瑞接過了那份稿。

段祺瑞終于接過稿,蔡元培心里頭大大的松了口氣。自打1905年后,革命局勢變化之快令蔡元培瞠目結舌。作為著名的學者,蔡元培堅信行動重要,但是理論更重要。遍觀當時真正以推翻滿清目標的革命黨,孫山已經是最能拿出理論基礎的人。蔡元培寧肯暫時離開光復會,而與孫山商討,就是欣賞支持孫山的革命理論。

陳克這個青年當時根本就不入蔡元培法眼。更別說陳克自己根本也不投身光復會,而是單槍匹馬的在上海搞起了自己的革命組織。就這么一個身無分,靠向秋瑾賣表換取了幾十兩銀的青年。開場染布、制藥,接著辦學校,組建政黨。再拜嚴復為師,去北京見了見世面,接著突然就崛起在安徽的水災。

等蔡元培再把目光轉回陳克身上的時候,就眼見人民黨猛烈崛起。大有席卷天下的模樣。而與人民黨保持合作的陶成章與秋瑾、徐錫麟等人,雖然屢遭挫折,卻也在率領光復會脫離同盟會之后建起了功業。黃興宋教仁1908年脫離同盟會,帶走了作為骨干的湖南華興會成員。原本位居革命領導地位的同盟會,在沒有任何外敵打擊的局面下竟然這么急速瓦解了。

在這樣的局面下,孫山并沒有消沉。相反,他埋頭著書立說,試圖建立起能與人民黨對抗的革命理論。蔡元培覺得幫不上忙,這才回到了浙江。卻恰逢段祺瑞統領北洋第三鎮殺進浙江,給了陶成章、秋瑾等人領導的光復會沉重打擊。聽到了陳克傳的話,蔡元培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前往袁世凱那里談判的。卻沒想到袁世凱居然給了光復會存在的空間。

光復會從滅頂之災保住了存在,可局面變化給了同盟會最后一擊。袁世凱與人民黨突然脫離軍事對峙,回師北京奪取了央政權,同時大開國會。這下,曾經在日本鬧騰革命的各個派系,以及革命青年們都看到了共和憲政的曙光,他們再也不管同盟會。要么傾向于已經實際確立的君主立憲,要么干脆就回國投奔北洋去,試圖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

蔡元培得到了從日本傳來的消息,同盟會已經名存實亡。內部各個派系全部回國,參與到各省的議會爭奪。還固守同盟會的,只剩了孫山、陳其美,還有北方以汪精衛為首的少數革命青年。

就在心急火燎的時候,孫山突然把終于完成的《三民zhu義》這份革命綱領以及政治設計托人送給了蔡元培。蔡元培一看就決心以這個綱領來建設全新的浙江。

在浙南的日里,蔡元培也研究了不少國內各個政治派系提出的綱領。陳克提出的綱領雖然不怎么對外宣傳,但是也不是完全弄不到。蔡元培一看陳克提出的“勞動人民當家做主人”的綱領,立刻就徹底反對了。吹噓人民權力是一碼事,但是以政治制度保證“勞動人民當家做主人”是另外一碼事。

勞動者必須至于知識份,或者說蔡元培這類知識份領導的地主士紳集團的領導之下。這是蔡元培真正認同的制度。大字不識幾個的農民的確是勞動者,他們憑什么站到人讀書人頭上?哪怕只有這一點,蔡元培就與人民黨劃清了界限。

但是孫山的《三民zhu義》卻能讓蔡元培從看到理想。由民族主義、民權主義和民生主義構成的孫山革命綱領,簡稱“三民zhu義”。

在孫山的政綱,三民zhu義被完整地表述為“驅除韃虜,恢復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四句話。

民族主義是孫山首先揚起的戰斗旗幟。它反映了近代國社會錯綜復雜的民族間矛盾——既有帝國zhu義同華民族的矛盾,又有以滿族貴族為首的清朝統治集團同漢族及其他少數民族的矛盾,而帝國zhu義和清朝統治集團正日益勾結起來。

民族主義的主要內容之一,就是“反滿”。“驅除韃虜,恢復華”,始終是資產階級革命民主派在清末的戰斗口號。這不僅由于清王朝是一個由滿族貴族“宰制于上”的封建政權,還因為它已經成為“洋人的朝廷”。“反滿”口號所以具有廣泛的動員意義,原因就在于此。避免、共管的厄運,爭取民族的和解放,是民族主義的另一主要內容。在《民報》發刊詞,孫山把“外邦逼之”和“異種殘之”并列為民族主義“殆不可須臾緩”的基本原因。“非革命無以救垂亡”,而革命必須“先倒滿洲政府”,民族主義的反對帝國zhu義壓迫的意義蘊涵于此。

民權主義是三民zhu義的核心。它反映了近代國社會的又一個主要矛盾,即封建主義和人民大眾的矛盾。民權主義的基本內容是:揭露和批判封建主義,指出封建的社會政治制度剝奪了人權,因而,決非“平等的國民所堪受”;必須經由“國民革命”的途徑推翻封建帝制,代之以“民主立憲”的共和制度,結束“以千年之毒而不解”的嚴重狀態。與這種“國體”的“變革”相適應,關于政體的擘劃也構成民權主義的重要內容。

與《三民zhu義》對照看,蔡元培更加理解了人民黨的革命綱領。人民黨也提反清、反對帝國zhu義,不過這些都不是人民黨的綱領,而是革命各階段的任務。人民黨“勞動人民當家做主人”的核心綱領,以階級斗爭來達成反剝削的各階段任務。只要被人民黨認定為“剝削者”的,不管是滿清還是帝國zhu義,統統是要打倒的對象。

無疑,這些就能解釋人民黨在土改對地主士紳的殘酷打擊。地主士紳們僅僅是擁有了土地,就被人民黨認為是剝削者,然后將地主士紳的土地盡數沒收。膽敢武裝反抗的地主士紳統統被殘酷鎮壓了。

而孫山的三民zhu義的“民生主義”就讓蔡元培欽佩無比。孫山把民生主義的主要內容歸結為土地與資本兩大問題。“平均地權”——“土地國有”是孫山的土地方案。主要內容為“當改良社會經濟組織,核定天下地價。其現有之地價仍歸原主所有,其革命后社會改良進步之增價,則歸于國家,為國民所共享”。孫山認為這一方案的實施可以防止壟斷,也能使“公家愈富”,從而促進“社會發達”。

也就是說,地主士紳們還能保證土地的所有權,只是買原先地價高的部分,由國家收稅,這些資金用于建設國家。

在蔡元培看來,人民黨以政府直接主導土地營運,就是最大的剝削。人民黨不僅掌握了政權,更掌握了經濟大權,是個以革命為旗號,徹底實施獨裁的政黨。其邪惡,只怕比滿清還更加不如。

所以蔡元培跑來向段祺瑞推薦孫山的《三民zhu義》綱領,就是為了不讓浙江變成人民黨的那種邪惡橫行的省份。

段祺瑞對前面這些政治和土地部分毫無興趣,這一年多的經驗,讓段祺瑞深知向江浙地主們收稅的艱難。凡是實現不了的東西,都是沒用的東西。段祺瑞作為軍人,堅持這種務實的態度。

不過看到后面政治制度建設,段祺瑞卻完全來了興趣。

應對三民zhu義,孫山提出了五權分立。他認為不該向西方那樣采取三權,所以孫山再加上考試、監察兩權,成五權。

段祺瑞雖然不懂商業,卻不是不懂政治。

在段祺瑞看來,孫山提出的考試制度實在是大有章可做,考試制度是選拔官員的方式。由專門設立的考試院行使考試權,但考用不能合一,因為考試院沒有行政權。甚至,連到考多少人都不曉得。

至于監察制度,將屬于立法權的彈劾權分離出來,另外成立監察院。當監察院提出彈劾后,卻沒有國會可以審判,結果就將它放到司法院,在其下設公務員懲戒委員會。由監察院提起彈劾,公務員懲戒委員會審判。

這就是給掌權者大開方便之門么,只要段祺瑞控制了考試院與監察院,就可以隨心所欲的控制官員選拔。

至于孫山弄出的議會,一方面設國民大會為政權機關,一方面設五院為治權機關,偏偏在五院之上又設立總統理治權,可這個總統又不具權力指揮五院,只能調停。

段祺瑞覺得這孫山實在是個妙人,弄出一個看似位高權重的總統,但是卻實際上根本什么都掌握不了。而只要段祺瑞掌握了軍權、考試院與監察院,再在議會里頭有一定的支持者,這就完全架空了議會和這個所謂的總統。表面的權力很可能歸所謂的議會,實際上根本就不是。

這玩意搞起來之后,段祺瑞只用看議會鬧騰就行了,他手握重兵,誰能動他分毫。而且掌握了官員任免的段祺瑞大可自行其是。實在是頂不住了,把議員們清洗一番,換批人上臺充場面就夠了。

這孫真的是個革命黨么?段祺瑞好奇的想到。

如果浙江采用了陳克的模式,不用說,用“勞動人民專政”的制度號召起反對剝削的窮老百姓,可以海潮一樣吞掉新軍第三鎮。這當可稱為革命。如果是浙江王有宏搞起的三權分立的議會制度,哪怕內部鬧成一團,哪怕是因為軍力不足而不敢挑戰人民黨,但是在防備浙江的新軍第三鎮方面,江蘇議會倒是很團結的。也算是形成了集團。

可是這五權分治,到底分治的是段祺瑞,還是分治的地主士紳?段祺瑞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想到這里,段祺瑞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見到段祺瑞笑了,蔡元培連忙說道:“段公,在下有一得之愚,想與段公商討。”

段祺瑞放下這厚厚的冊,帶著莫測高深的笑容說道:“請蔡先生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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