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克會支持袁世凱?宋教仁與北一輝聽了胡漢民的評價之后都是一愣。悠悠書盟:
國內到處風傳人民黨與北洋有私下交易,不過這消息到現在為止都是支持滿清的人說的話。消息稱只要兩方決定,袁世凱推翻滿清,人民黨就支持袁世凱當大總統。其他革命黨曾經對此不以為然。畢竟反清是當前的要務,推翻了滿清之后,袁世凱當大總統也好,還是別的什么人當了大總統也好,這都是可以商量的。
人民黨與滿清與連番惡戰,甚至殲滅了北洋第三鎮,這足以證明其堅定的反清宗旨,而且與北洋也絕非一團和氣。所以胡漢民說起陳克會支持袁世凱,倒是真的大出兩人意料之外。
“哼!聯省自治對誰最有好處?”胡漢民問道。
“自然是袁世凱。”宋教仁答道。
“那第二有好處的呢?”胡漢民繼續問。
北一輝暫時沒有弄明白,而宋教仁臉色立刻yin沉下來。聯省自治,誰的地盤大,誰對地盤控制的牢,誰就最有利。排名第二的不問可知,就是現在坐擁四省之地的人民黨。
胡漢民臉帶嘲諷,“遁初,你我搞minzhu,靠的不是個革命青年,就是地方士紳。在陳文青眼里,他說誰是革命青年,誰才是革命青年。至于地方士紳,這陳文青是要斬草除根的。這是鬧得哪門子革命?放著滿清不動,反倒在地方上強搶土地,鏟除異己。你說陳文青沒有和袁世凱私下勾結,這誰信啊!無風不起浪,關于陳文青與袁世凱勾結的事情定然是真的。”
宋教仁臉色極為yin沉,胡漢民的確說動了他。不僅是勾結的傳聞,從實際來說,人民黨與北洋之間還有著頗為深厚的“血緣”關系。人民黨里頭幾個著名首腦,多是北洋出身。嚴復本人就是北洋大將,陳克本人作為河南人,與袁世凱是同省老鄉,還是嚴復的弟子。陳克的夫人是袁世凱給說的媒。至于現在淮海省領導者尚遠同樣是北洋出身。這么一批人居然舉起了造反的旗幟,這本身就頗令人意外。
見宋教仁真的徹底變了臉色,胡漢民笑道:“遁初,你為人質樸,太容易相信人。這樣,我們也不說到底傳聞是真是假。陳克親口說準備征兵60萬,北一輝先生可以作證。有了這60萬大軍,推行革命絕對夠用。等下午到見了陳克,我們就提出你的提議。若是陳克肯答應,不用說別的,我先給他叩首道歉。而且同盟會既然沒什么軍力,我們也不奢求任何官位,便跟了陳文青鞍前馬后的死戰就好。遁初覺得如何?”
已經不用明說陳克不答應的猜想了。如果陳克不答應,那就能證明私下協議的事情是真的。宋教仁完全明白胡漢民沒說出來的話,人民黨這個革命政黨透露出太多的怪異之處,重實踐輕言論,行動永遠走在對外宣傳之前。而且人民黨行事之堅定果決也是宋教仁從所未見的。
農村幾十年不變是一種常態,宋教仁經常想念母親,在湖南革命的時候,他曾經回家一次,家鄉與記憶中的一模一樣。[et]宋教仁到過根據地,與兩年前相比,沿途的農村的變化可以說是天翻地覆,成片的桑林、竹林、大塊新平整的農田,以及縱橫其間的水渠。這已經大大超過宋教仁的想象。
沒有實踐過的革命黨都認為只要手一揮,革命就能成功,革命一成功,中國就會發生巨變。只有親自實踐過的革命黨人才知道想有這樣的變化需要如何艱苦的努力。莫說農村如此的巨變,就是從農村收個稅,就能每每鬧出人命來。在這方面,華興會與華興會的敵人,手上都不干凈。雖然喊著革命,喊著反對舊制度,華興會不得不維持了舊時代下的士紳制度,甚至連舊時代的稅吏也得照樣利用。
已經深刻體會到治理地方有多難的宋教仁完全能想象到,人民黨現在面臨的艱難局面,與袁世凱進行合作是非常有可能的。
不過胡漢民對人民黨的指控并不僅此一條,“遁初兄,你有沒有想過另外一件事。如果陳克和袁世凱達成了協議,他準備征兵60萬到底是想對付誰?”
這個指控就更加危險,這次連一直不怎么吭聲的北一輝都變了臉色。人民黨如果想渾水摸魚,他們肯定要介入那些尚且處在戰亂的地區,湖南無疑就是最好的選擇。奪取湖南之后,人民黨只怕很難允許湖南華興會作為湖南的領導者。
“漢民兄多慮了。”宋教仁此時反倒恢復了正常的神色,“既然是革命,那又何分彼此?若是人民黨能夠掃除湖南的軍閥,便是讓人民黨做主又何妨?”
“你……”胡漢民萬萬沒想到宋教仁此時倒是展現出大度的精神,這反倒不好說別的。正想再說些什么,宋教仁卻揮了揮手,“你我現在不過是臆測,說不定陳克會同意聯合所有革命黨的計劃呢。”
見宋教仁態度如此,胡漢民也暫時選擇了等待。北一輝作為ri本革命青年,這種場面見識的再多不過。熱情洋溢的革命商討頃刻就成了劍拔弩張的對立,為了合作而聚在一起,結果是全面分裂。ri本革命青年與中國革命青年別無二致。北一輝今年已經28歲,他很清楚,任何革命理想,一旦與現實利益碰面,都會是這種結果。
趁著胡漢民出去上廁所的期間,北一輝抽空說道:“遁初兄,胡漢民的話也不可全信。”
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現在實際上已經到了危機關頭,資金來源斷絕,曾經一度對孫中山相當客氣的ri本zhèngfu此時卻也不再支持孫中山。就北一輝所知,ri本zhèngfu曾經與孫中山簽署了好幾份文件。那時候ri本是有人希望孫中山能夠回到中國在這一片混亂中主政的。結果局面并沒有演化成全面內戰,而且英國已經明確向ri本表態,不允許ri本插手中國事務。特別是反復強調不允許ri本插手長江流域的事務。[歡迎來到到閱讀小說et]在這些壓力下,ri本zhèngfu不得不暫時把與孫中山的關系降低下來。此時孫中山需要大量的支持,不管來自哪一方都行。
北一輝正想詳細解釋,卻見宋教仁神色如常的笑道:“不必多說,我大概能夠猜到。有些事情孫先生也是沒法子。”
既然宋教仁已經如此透徹,北一輝也不必再多說沒用的。他拿出了孫中山的《三in主義》文稿,交給了宋教仁。“這是孫先生潛心研究的結果。”
胡漢民回來的時候,只見宋教仁正埋頭看《三in主義》文稿,他心中倒也高興不少。陳克對三in主義的冷淡與指責極大的傷害了胡漢民的心靈。這套主張是同盟會真正的心血。大家討論,分析,在各個方面上反復商議,最后才有了這么一套完整的理論。但是陳克居然對其棄若敝履。
“遁初,覺得如何?”胡漢民連忙問道。
“剛看到,尚未讀完。”宋教仁答道。
聽宋教仁的聲音并不熱情,胡漢民心里頭立刻不高興起來。同盟會分裂并非僅僅因為陳克的出現,胡漢民很清楚,即便沒有人民黨,同盟會還是會分裂。或者說同盟會從來就不是一個團結的政治組織。
同盟會三大勢力中,孫中山一派希望走的是美國強勢總統的路線。美國總統除了是選舉上臺之外,掌握的權力絕不亞于任何君主國家的君主。不過這就導致了一個問題,孫文希望自己能夠坐上這個大權在握的位置,所以他總是有意或者無意的避開能導致死亡的事件。這與光復會陶成章等實干派的矛盾自然是越來越大。
光復會走的是自耕農與士紳路線,滿清因為每戰必敗,所以就把財政危機直接轉嫁到稅收上。加上官場黑暗,自耕農與士紳出身的知識份子們經濟和政治上率先承受不了這么大的壓力,開始謀求造反。這也導致了前期蔡元培這種文化名流與陶成章這種草根實干派之間的分歧。
至于宋教仁又大不相同。宋教仁希望中國師法法國,走議會政治路線。無論是袁世凱官僚本質的責任內閣制也好,孫中山的總統制也好,或者自耕農角度的光復會式封建幫會無zhèngfu主義也好,都給了宋教仁一些理念。但是與宋教仁又大大不同。
宋教仁是真心希望能夠推行徹頭徹尾的政黨政治,誰最后上臺無所謂,只要大權在議會手中,阿貓阿狗當了總統對國家毫無影響。宋教仁并不在意。他最希望的是全國范圍內的政黨化政治。
這三股原本驢頭不對馬嘴的勢力本來就尿不到一個壺里頭去,只是因為有滿清這個共同的大敵,大家不得不抱團取暖。
率先分裂出去的光復會草根派代表陶成章,把自耕農與士紳承擔起來的壓力歸結到洋人頭上,孫中山與洋人合作,極大的刺激了陶成章等人。而且要發動革命,陶成章需要錢。同盟會里頭的孫中山派是個“海派”作風,好吹噓,到處靠忽悠弄錢。而這些錢根本沒有用來支持草根派的造反。分裂根本不可能避免。
自打滿清開始遭到重創之后,湖南華興會的黃興這個絕對行動派看到了機會,而宋教仁也對孫中山失去了信心。他們選擇回湖南發展。
在滿清要倒臺的當前,三股勢力之間的分歧不是在彌合,而是越來越大。就方才宋教仁的回答里頭,很明顯對孫中山的三in主義并不感冒。
心里頭再不滿,胡漢民也不會直接表露出來。孫中山是嘴里不說而已,其實忠于孫中山的同盟會殘余們都對人民黨恨之入骨。如果沒有人民黨的話,現在位于革命潮頭的絕對是同盟會。可是伴隨著人民黨的崛起,同盟會走議會總統制的可能性越來越小。
陳克絕不肯接受孫中山的任何主張,更是堅定的與孫中山劃清界限。在人民黨與北洋的均勢局面下,中國各省竟然保持了一個基本的穩定,加上眼瞅著滿清要完蛋,維新指ri可待,各地的同盟會分部都在觀望,沒有人愿意參與到武裝徹底推翻先行體制的行動力頭來。這讓孫中山執政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胡漢民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瞅著宋教仁慢慢的翻看三in主義作品,胡漢民突然希望陳克與宋教仁現在能突發疾病完蛋。現階段,只有全面的大亂才能讓孫中山有機會。
可能是胡漢民的腦電波功率太小,陳克并沒有突發疾病。相反,陳克精神奕奕,態度專注的與人民黨的同志討論征兵工作。第一輪基本方案發到各省之后,各省都拿出了自己的計劃方案。zhongyāng對此進行了匯總討論。
“宣傳工作很重要,但是對軍屬的待遇絕對不能考慮成鼓勵當兵,而是要讓大家明白,這些軍屬待遇只是為了解決大家的后顧之憂。讓同志們能夠安心出來當兵。”陳克講道。
軍屬是指直系家屬。如果已婚的,那就是軍人的妻子,如果未婚的,則是指軍屬的父母。軍屬待遇現階段不可謂不高,首先就是農村軍屬的土地不收回,而是暫時由其直系親屬管理。zhèngfu有義務幫助軍屬進行耕種。而且農村的軍屬是不用繳納那三成稅的。軍屬待遇在三年里頭等于凈落了3000斤糧食。
在1911年,人命根本不值錢。莫說3000斤糧食,一千斤糧食就夠好幾條命。所以地方宣傳部門都很想把這實質性的待遇放到前頭來講。
陳克堅決反對這種做法。“服役是人民的義務,而給與軍屬良好的待遇是國家的義務。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絕對不能把這兩者聯系起來。一旦把這兩者聯系起來,那咱們的軍隊就不是人民的軍隊,而是一支雇傭軍。這是根子問題,絕對不能搞錯。”
“我們不這么想,人民可未必不這么想。”章瑜說道。
“所以我們才要重視宣傳的作用!宣傳就是要把事情說清楚,把這復雜的事情讓群眾能夠弄明白。宣傳工作并不是一個簡單的照本宣科,而是一門需要真心去理解與把握的工作。”陳克答道。
黨zhongyāng與安徽負責征兵工作的同志們默默的聽著。陳克的話很正確,但是到底怎么做,每個人都有寫惴惴不安。
“先讓咱們的同志弄明白這件事。這是當前最重要的工作。如果咱們自己的同志都不清楚,怎么可能給別人講清楚?”
不過必須說明的是,即便是宋教仁和胡漢民“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陳克”,他們也沒有認識到陳克真正的“惡毒。”
對于這些紛亂的勢力,陳克既不想消滅,也不想扶植。在他看來,這些勢力莫過于最好的演員,他們會把各種道路的錯誤發揮的淋漓盡致。人民黨的同志見識少,這就是同志們現在最大的缺陷。光靠講課是沒用的,光靠理論研究同樣沒用。只有親眼看到實際情況之后,同志們才能相信有些路是絕對走不通的。
自打岳王會鬧出那么幾出鬧劇之后,人民黨內對于會黨就完全沒了認同。江蘇蠶業受到的沖擊,又讓人民黨的同志們理解到大規模可利用的“土地生產資料”,在大工業以及大宗商品生產上的決定性作用。每一個對比,都在強化同志對人民黨政策更深刻的理解。光知道陳主席是正確的毫無意義,知道陳主席到底對在哪里才是同志們不斷前進的最佳途徑。
所以從政治角度上來講,陳克甚至沒有把袁世凱、孫文、胡漢民、宋教仁和北一輝他們看成rén類,而是把他們看成政治實驗用“大白鼠”。就是靠了這些奉獻在歷史祭壇上的“犧牲”,才能指明未來的正確道路。在這上,陳克從來沒有絲毫的憐憫之心。
想對陳克來一次真正的思想挑戰一直是胡漢民的愿望,
不過想歸想,胡漢民也不敢真的過分挑戰陳克。陳克寫過《唯物主義的興起與中國文化傳承》這套書,人民黨崛起的當下,這套書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