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會過依靠軍事勝利為背景,進而獲得政治談判之上全面優勢的人物。當年日本為了爭奪朝鮮,曾經鼓動朝鮮里面親近日派起來鬧事。袁世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徹底蕩平了朝鮮親近日派,穩住了朝鮮政局,挫敗了日本的野心。
只是這次軍事上獲得勝利的并非袁世凱,袁世凱只是把握著北洋政府充分利用了這次勝利。陳克與袁世凱達成的協議起了大作用,英法公使已經明確表示,只要今年能夠達成定額貿易協議,英法就愿意“置身之外”。美國代表則整天求見唐紹儀,希望能夠與中國的政府就定額貿易協議進行充分的談判。
俄國佬是一貫的陰險,唐紹儀禮貌性的拜訪的時候,俄國佬只想看北洋政府是不是有求于俄國。至于日本一貫唯英國馬首是瞻,英國人表態后,日本公使的胡言亂語袁世凱根本就沒有放到心里面去。
得知歐美列強不會把人民黨的帳算到北洋頭上來,近期愁云慘淡的北洋內閣里頭終于有了些生氣。眾人的嘴仿佛從冬眠種醒來,內閣大臣們紛紛稱贊袁世凱能把握住局面。
袁世凱卻一臉淡然,他深知這并非自己的功勞。洋鬼子怕的不是北洋政府,而是人民黨的戰斗力。列強在中國的駐軍
量并不多,北洋陸軍部事后推演戰局,信任侍從官蔣百里將人民黨采用的“調虎離山”的作戰方略全盤推演了一遍。
所有戰斗在事后推演的時候或許會讓人贊嘆,卻不會讓人有什么震驚的感覺。從紙面上看,人民黨根本沒有什么奇謀,倒是德國人妄自尊大,以為可以輕易在連云港筑起堡壘之后,再分兵守住青島與連云港。但是誰都沒想到,人民黨守住了連云港,在德國人主力盡出之后,派遣部隊長途奔襲青島。人民黨與德國人的兵力比達到了十比一,攻克守備不全的青島也不是多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蔣百里在軍事理論上的確有一套,把來龍去脈說的深入淺出。讓一場看似不可想象的勝利變得十分簡單。袁世凱對這個青年很是欣賞。
“大總統運籌帷幄,能避開戰火這是最好的。”最高興的莫過于海軍大臣薩鎮冰,德國人的軍艦跑得快,若是與之相遇,打打不過,跑跑不掉,北洋水師與南洋水師肯定會有不小的損失。而且海軍出動一次花費極大,北洋財政眼前的局面根本無力支撐海軍長年累月的在海上躲避。
“戰事現在雖然暫時避免,不過還是得派遣使團與德國人談判,這次得讓少川辛苦一趟。去德國幾個月。”袁世凱說道。
“大總統,這次我不僅想去德國,還想去美國一趟。”唐紹儀說道。
“為何?”
“我想去美國找一個人,此人名叫顧維鈞,現在正在哥倫比亞大學讀法學博士。若是能將他請回來,外交部很多大事都可以放心交給他辦。”
“我聽你多次推薦此人,想來也是個英才。若是需要我寫信,你提前告訴我一聲。”袁世凱對唐紹儀的談判能力很是信賴。唐紹儀多次極力推薦顧維鈞,想來這位青年是絕對不會指著外國公使的鼻子說出“不用洗,直接睡”這種大失外教風度的話。北洋可不是人民黨,人民黨想打仗就敢打仗,北洋政府完全不需要陳克這種瘋狂的做法。
會議散了之后,袁世凱將唐紹儀請到自己辦公室,“少川,這次我想讓你帶克定一起去德國。”
唐紹儀神色中閃過一絲為難的表情,“大總統,這不太合乎外交慣例吧。”
“我只是想讓這孩子出去見見世面,他自小跟著我,整天自以為見到的都是大人物,大事情。其實不過是鼠目寸光而已。你看那陳克,雖然從不說自己在哪里上的學,但是定然是在國外游歷過很久khxsw。其實我現在想來,應該早早的把他送出國去上學才是。”說到這里,袁世凱神色間都是父親特有的那種遺憾神色。
作為外交人員,唐紹儀比誰都更清楚該怎么在談話里面把握分寸,更不愿意平添什么不可知的變
。但是思忖了片刻,唐紹儀說道:“大總統,最近我聽說大公子與英法外交人員打的交道比較多些。”
這句話剛說完,唐紹儀就見袁世凱眼睛里面閃過了一陣寒光,父親的神色消失的干干凈凈,袁世凱整個人瞬間就變成了統御國家的政治家。
“這消息沒錯么?”
“英法公使也已經私下說起與大總統的家人接觸過,想來只有大公子一人才是。”唐紹儀答道。袁世凱的次子袁克文現在不過21歲,連初出茅廬都談不上。
“那英法公使還和那些閣僚接觸過?”袁世凱極為平靜的問,“有什么直說,不用擔心。”
“大總統,人民黨這次把事情鬧得這么大,各國極為擔心在中國的利益會不會受到損害。現在咱們北洋是中央政府,他們都希望北洋能夠管住人民黨,不讓這些事情再次發生。”唐紹儀的聲音里面頗有些勸告的意思。
聽到這些,袁世凱板起了臉,“少川,英法這次之所以不摻乎到德國人的這件事里面,不過是圖了那個定額貿易協議。他們現在擔心的是中國擺脫了英法的控制,中國這么大,英法就是傾全國之力打進來,又能如何。占不下來,他們最終還得退出去。所以扶植幾個只聽他們話的政府才是英法想要的。最初他們可是想找人民黨,想找陳克的。只是人民黨絕對不聽他們的話,這些人才轉過頭來找咱們北洋政府而已。這等事情上,連陳克尚且不敢干,我們自然不能還不如陳克。”
聽了袁世凱的話,唐紹儀莫名的感動起來。中國軍力不如列強,想維護中國利益,就必須有強大的軍事力量,北洋中央承擔著龐大的財政開支。現在經濟十分困難,根本沒有力量擴軍。外有列強,內有人民黨,袁世凱苦苦支撐之下,居然還能有這種保證中國利益的舉動,真的需要絕非一般的信心與骨氣才行。
“我這次去德國,一定不會喪權辱國。”唐紹儀正色答道。當然,這種表態也即為自然的將袁世凱詢問外國使團到底與北洋內閣哪些成員打過交道的問題輕松避開了。
袁世凱一回家,就問起袁克定在哪里。家人的回稟是袁克定出門的時候并沒有說去了哪里。
“立刻派人去找!”袁世凱怒道。
袁克定并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如此震怒,他此時正在日本大使館里面與日本公使會面。日本公使自然不能在使館里面召來一群藝伎作陪,不過普通的宴會還是可以的。經過一番推杯換盞,眾人都有些醉了。
“大公子殿下,不知你對中國現在的國家制度有什么看法?”公使嘰里咕嚕的說道。
“共和了,自然是現在的制度。”袁克定裝作坦然的答道。
日本公使的漢語其實不錯,雖然也有翻譯在酒桌邊上說話,不過他本人完全從袁克定的話里面聽出了極度的不滿來。
“大公子殿下,當今世界采取共和制有幾個國家?不過是法國、美國還有南美的幾個國家而已。日本與中國都是采用的中華文化,帝制自然是有帝制的好處。例如大總統得到了全民擁戴,按照中國的傳統,稱帝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而且中國現在局面這么混亂,沒有一個強大的中央政權領導,袁大總統希望能夠讓中國如同日本一樣強大起來的目標,就很難實現。”
聽到這話,袁克定微微點頭。在這個時代,強大的國家都是帝制國家,英國自然不用說了,窮兇極惡的俄國毛子,或者是后起之秀的鐵血德國,都是皇帝當政。在歐洲除了法國之外,意大利、荷蘭、西班牙、比利時、瑞典,都是有國王的。而共和制的法國曾經被中國在鎮南關擊敗,導致國內內閣倒臺。至于1911年的美國,遠不是1949年如日中天的美國。現在列強并沒有真的把美國當作多大一回事,普遍的看法是,美國是一個蠻荒大陸上的野蠻國家而已。甚至此時的美國人,也不認為自己比歐洲國家更文明。
反對共和制在19世紀末在歐洲甚至是一個“政治正確問題”,不管下面的那些議員或者民間人士怎么嚷嚷,至少各國上層都是堅決反對共和制這個洪水猛獸的。
看袁克定已經有了認同感,日本公使接著勸道,“大公子殿下,現在大總統需要的是各國的支持,只要各國能夠支持大總統稱帝,那么最大的問題就迎刃而解。而我們日本,其實也是希望看到中國是由一位皇帝陛下領導的。”
“但是現在畢竟是共和制度……”袁克定覺得有些為難。
“現在的反對者還是那群議員,不過帝制國家也根本不反對議會。各國都有自己的議會。我們日本國會建立的更早,其實說起來,若是前清能夠及早建立議會,很多事情早就解決了。”公使說的情真意切。
袁克定打真心喜歡這話,帝制對袁世凱大有好處,對于袁家更是大有好處。帝王家譜里面從來沒有姓袁的,若是能添加上這個姓氏,那自然是好。
“但是各國真的愿意支持么?”袁克定雖然心里面喜歡,不過他并不認為各國,特別是日本會這么好心的幫助袁世凱。他們一定會提出種種要求。
“歐美各國希望中國能夠穩定,不過一個穩定的中國到底是帝制還是共和制,我相信大家還是希望看到一個帝制的中國。前一段我和美國公使談過此事,美國公使對大總統稱帝之事并不反對。他們甚至表示愿意提供足夠的政治體制構架方面的支持。”
“果真?”袁克定沒想到美國人居然會做出這樣的表態。
“若是大公子殿下不相信的話,我可以這幾天約美國公使過來一起談談,大公子殿下就知道是不是這樣了。”
聽到這么多國家的公使都會支持袁世凱稱帝,袁克定那裝出來的鎮定此時已經早飛到了九霄云外,他連忙點頭,“可以,可以。”
“那么大公子方便的時候可以告知我,我來幫你聯系。”日本公使順勢推波助瀾。這還真的不是日本公使在瞎編,美國方面從來不反對中國是帝制,歷史上美國相關部門經過反復物色,終于在1913年2月以“卡內基基金會”的名義,向袁世凱委派了憲法顧問古德諾。古德諾是美國政治學家,曾任霍普金斯大學校長,是美國政治學會的主要創建人。袁世凱讓古德諾在立法院工作,兼任內閣憲法顧問。他從歷史、政治、法律、國際關系以及國民素質等方面,論證、比較了君主制與共和制的長短,明確表示,“中國如果采用君主制,比共和制更好,這是毋庸置疑的。”“從共和回到君主,只要真正落實君主立憲的具體計劃就行了。”當時還擬定了《新皇室規范》,其中包括“親王、郡王可以為海陸軍官,但不得組織政黨,幷擔任重要政治官員;永廢太監制度;永廢宮女采選制度;永廢各方進呈貢品制度;凡皇室親屬不得經營商業,與庶民爭利”這些是典型的君主立憲法律條文。
只要袁世凱愿意稱帝,列強是真的準備支持袁世凱。
袁克定是在極為興奮的情況下回到家里的,這些天他與主要列強的公使都進行過會談,得到的情報都是列強愿意支持袁世凱,愿意支持北洋中央政府。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平素里被中國人懼怕的洋鬼子,現在都態度溫和或者熱烈的表示了支持。袁克定覺得以前的外交部門實在是群廢物,明明可以輕松得到支持的事情,卻偏偏弄的跟要打生打死一樣。如果事情由袁克定來辦的話,只怕很多事情早就和平解決了。
所以在門口處得知自己的父親袁世凱讓自己回家之后馬上去見他,袁克定心里面只是稍微有點緊張,袁世凱平素對袁克定就沒給過好臉色,多
。但是此次袁克定拿回了這么重要的“外交承諾”,袁克定覺得腰桿硬了好多。
“這些天你都在干什么?”袁世凱冷冷的問道。
若是以往,袁克定已經開始在尋死自己哪件事做錯了,以至于被父親這么兇狠的逼問,而且要千方百計的想出一件不會被過狠責罰的事情拿出來搪塞。當然,最好的辦法莫過于能夠猜出父親的心思,承認了讓父親惱怒的那件事。
這次袁克定并沒有害怕,他坦然答道:“爹,最近各國公使請我喝酒。”
聽了這么沾沾自喜的回答,袁世凱的眼睛已經瞪了起來。
袁克定這次沒有絲毫畏懼的神色,他繼續坦然說道:“爹,我可絕對沒有說出任何與政府有關的事情。這點最基本的事情我還是很清楚的。你放心好了。我一句與此有關的事情都沒有提及,他們也問了。我只是回答,我現在每天在家,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
看袁克定如此坦然,袁世凱反倒不急著發作。他換了一個溫和一點的表情,“你們就談了這些?那只怕也用不了這么多時間。”
“爹……”袁克定正準備把關鍵的話說出來,卻因為激動,耽擱了幾秒來平息一下情緒,袁世凱有一個好處,在處罰袁克定的時候,至少不會讓別人在身邊,好歹給袁克定留點面子。既然左右無人,袁克定也就沒有刻意壓低聲音,“爹,各國公使都表示,愿意支持您稱帝。”
袁克定本以為這話會讓袁世凱感到驚喜的,他自己已經努力開始在袁世凱臉上搜索驚喜的神色。不過他失望了,袁世凱不僅沒有驚喜,甚至連一丁點的驚訝都沒有。袁世凱平靜的問道:“你這些天出去,就凈給我談些這種事情?”
“這些事情我怎么敢談?只是那些公使請我過去之后,先是問些公事,看我推說不知道,他們就不再逼問。而是轉過頭來談中國的政體,說完了政體,就說愿意支持父親你稱帝。我連說讓他們直接找您說此事都不敢,被他們逼急了,我只說我知道了。爹,您是這大總統,我哪里敢胡說八道啊!”袁克定帶著委屈的強調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