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2月22日下午,四架偵察機在空中編隊飛過。明顯要下雪了,云層很低,偵察機不敢飛的太高。因為闖入云層后導致的機翼、機身,甚至是螺旋槳結冰,讓工農革命軍的東北空軍部隊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現在執行任務的這些同志都是工農革命軍空軍的精銳,只是從空中看到了地面的大概情況,他們神色就凝重起來。空軍的飛行員都來自6軍,對6戰并不陌生。光看穿著地面上那些黑色小點的分部以及井然有序的移動方向,偵察部隊的同志就明白這些穿著黑色軍服的日軍絕非烏合之眾。工農革命軍很少遇到真正敢于戰斗的敵人,日軍無疑與以前的對手不同。而且在雪地中移動的日軍行進的那股子勁頭,看著也很不一般。
簡單的觀察之后,空軍就向著臨時機場實施降落。倒不是空軍的同志怕死,當下東北軍區的空軍實在是經受不起任何無意義的損失。原本空軍進入東北的
量就極為有限,限于油料和零件、維修,加上東北的嚴寒天氣造成的飛機墜毀等原因,四機編隊的巡航偵查飛行,已經是工農革命軍在東北能夠維持的最大規模日常巡航偵查規模。
18軍的指揮部地圖上,敵我雙方的形勢標的非常清楚。日軍從西北和東南方向,向夾在中間的工農革命軍18軍動了進攻。地圖上標志著更加廣闊的戰爭局面。14軍奪取了沈陽之后,留下兩個師作為預備隊,另外兩個師準備南下。而15軍則從盤錦地區向東出,16軍接替了15軍的廣大防區,并且承擔起堅信的后勤工作。
如果從沈陽撤退的日軍19師團以及從朝鮮方面出來的接應部隊在戰場上造成對18軍的夾擊,工農革命軍進入東北的全部四個軍則構成了對日軍的包圍態勢。
剛升任第79章團軍軍長的18軍軍長穆虎三說道:“再最后確定一次戰役問題,我軍以消滅敵人有生力量為戰役目標。既然日軍肯投入大量兵力與我們作戰,那么就在這里把日軍給全面殲滅!”
18軍設定的戰場是在本溪湖(本溪市)南邊一處平原。日軍撤退路線是沿著鐵路撤退,無論是南下的日軍還是北上的日本援軍,這里都是他們無法繞過的地區。日軍南北兩路的偵察騎兵們已經多次在18軍設置的防線附近出沒,而且近一天多活動頻率明顯增大。18軍判斷,日軍也準備在這里進行戰斗。
集團軍參謀長劉冠閣對參加戰前會議的全軍團級干部們說道:“如果能夠拖住日軍兩天,北路日軍就會陷入我們的前后夾擊。所以,日軍很可能會采取繞路的方法。當然,對日軍最快最有效的辦法莫過于殲滅我們。”參謀長從不在乎說些不吉利的話,他甚至根本沒有考慮口彩的問題,“所以各部隊要嚴守陣地,人在陣地在!絕不能讓日軍突破我們的陣地。”
全軍團級干部都參加了戰前最后一次會議,該做的準備大家都盡了自己最大努力,這次會議與其說是軍事布置,還不如說是最后向大家確定戰斗的要求。
參謀長繼續介紹局勢,“只要堅持兩天,最多兩天,日軍的局面就會變得極為糟糕。若是堅持三天,15軍就有可能抄了日軍的后路,那時候的戰果就不止一個日軍19師團。”
一師師長說道:“我們一個軍要面對敵人大概三個師團的夾攻,這個消息沒錯吧?”
“是的,我們現在部隊的兵力不到兩萬。日軍北上的接應部隊,以及后面的部隊,大概有一個多師團。如果打兩天兩夜的仗,敵人動員所有兵力的話,我們就會面對日本三個師團的五萬兵力。不過就現在看日軍不太會有更多兵力,他們沒有足夠的調動時間。”
防守一方本來就有各種優勢,穆虎三看出了日軍撤退的可能性后,他力排眾議調動18軍開始移動,部隊提前了不到兩天截斷了敵人的退路。有了工具與經驗,制作冰雪防御體系相當快捷,部隊總算沒有趴在雪地上進行戰斗。所以面對敵人的進攻,所有指揮員都沒有太過于擔心。哪怕是行動夠倉促,好歹同志們也能在比較簡陋的冰雪營地中睡上一覺。
此時已經沒有什么多說的,每個人都知道血戰已經不可避免,會議時間不長,各部隊指揮員與政委趕緊回去做最后的陣地準備工作。
劉冠閣看著空蕩蕩的司令部里面盯著地圖的穆虎三,因為準備倉促,工農革命軍雖然占據了各種優勢,不過陣地依舊不夠堅固,而且陣地縱深不到5公里。日軍口徑稍大一點的火炮一炮就打穿整個陣地。而且穆虎三這么年輕的一個軍長接到成為第四野戰軍的軍長的軍令也不過是一天多前的事情,在協調其他部隊方面,劉冠閣實在是沒有信心,他他忍不住問道:“軍長,其他部隊能夠趕上么?”
“我們工農革命軍的戰略思想是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所以我們要相信同志能夠理解并且執行當下的部署!”穆虎三頭也不回的答道。
劉冠閣對這話無法回應,此時說什么調整部署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轉身走出了帳篷,劉冠閣準備再去最后檢查一次后勤部署。他也打了這么多年仗,這是工農革命軍第一次被敵人完全包圍的態勢。盡管是下午不到五點,外面看著已經如同入夜般黑暗。剛環視了一圈周圍一個個如同大饅頭般的軍營,劉冠閣就感到臉上好幾個地方涼涼的,他抬起頭來,就感到下雪了。
19師團的師團長皺著眉頭看著地圖,冬天在東北長途行軍,最大的敵人其實是天氣。他本以為這大冬天里面應該沒人會傻到在冰天雪地里面設置陣地,但是對面的工農革命軍明顯不屬于正常范疇的家伙。如果不是2師團徹底覆滅在對面的18軍手中,19師團的師團長很想認為18軍的指揮官是個傻瓜,而18軍的中國士兵都是奴隸一樣的士兵。
19師團本來想著突然拋下奉天,全部撤回安東,然后從安東向南進軍。先確定遼東半島的局面,接著在開春時候進攻盤錦地區。所以日軍放著工農革命軍奪取奉天而沒有絲毫反應。不過這做法或許應了中國“聰明反被聰明誤”的老話,工農革命軍擺明沒有按照日軍的想法行動,眼瞅著現在的局面,中隊是鐵了心要殲滅19師團。而19師團放棄了奉天的行動反倒讓他們陷入了前有攔截后有追兵的艱難境地。
想到這里,19師團師團長問道:“在陣地上看不到敵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偵查部隊的指揮官有些戰戰兢兢的答道:“他們穿著很奇怪的衣服,在雪地里面很難看清楚。雖然能夠看到有敵人在行動,不過很難確定敵人的
量以及部署。”
聽了這么“不負責任”的話,19師團師團長擺了擺手,“下去吧!”
參謀長忍不住問道:“師團長,我們要不要夜襲?”日軍的黑色軍裝其實在夜里作戰是有些優勢的。
師團長考慮了片刻,這才答道:“先休息一下,部隊長途行軍,體力消耗很大。”
“但是前來接應的部隊要我們率先進攻,這樣的話我們不如一鼓作氣正面進攻。這樣的話他們也好確定接應方向。”參謀長依舊堅持自己的觀點。
“我說過了,部隊需要休息!”師團長有些惱怒的說道。他不是不知道夜襲的好處,在這么一個雪夜中動夜襲,在前期更容易得手。不過對面的敵人不是東北軍,也不是清軍。雪夜的進攻只可能導致一場混戰,日軍很可能比工農革命軍更早失去指揮。至少在當下,這并非最好的選擇。
“那么我們也不能讓敵人就這么待著吧?”19師團參謀長依舊有著自己的想法。
“現在部隊需要的是休息!”19師團師團長有些惱怒起來,按理說,他應該主戰,而參謀長才應該強調部隊的準備工作。但是師團長考慮到日軍經過長時間行軍后帶來的疲勞,偏偏參謀長沒有這種覺悟,這實在是很反常的事情。
參謀長終于忍不住壓低了點聲音說道:“因為行軍倉促,我軍的帳篷不足……”
“八嘎!”師團長終于明白了參謀長為什么這么說了,原來這個不稱職的家伙居然沒有準備好后勤物資。怒目瞪著參謀長,師團長終于還是忍了。他很清楚,日軍并沒有考慮到工農革命軍的反應如此機敏,在原先的計劃中,到了這個時候,19師團應該乘坐上從安東方向開來的火車,然后舒舒服服的回到安東據點的。可工農革命軍把鐵路給扒了好多缺口,乘坐火車的可能性已經完全不復存在。
“那么就先去本溪湖,從中國人那里借一些棉被。”師團長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部隊現在實在是打不了仗!”
“嗨依!”參謀長低下頭說道,這也不得已的環境下最好的辦法了。
沒等參謀長有所行動,19師團師團長說道:“讓宮崎旅團先休息,其他部隊的保暖衣物盡量給他們分配。”
“嗨依!”參謀長只能這么回答了。
高玉成現在是工農革命軍18軍一名普通戰士,四個月前他還是東北軍的一名小班長。在盤錦被俘之后,高玉成親眼見到工農革命軍大規模處死日本人,他隨即選擇加入了工農革命軍。在這個年頭,想活下去的最好辦法莫過于追隨強者。
不過加入工農革命軍之后,高玉成逐漸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是不是正確的。當兵的最大好處莫過于可以合理的掠奪,然而在工農革命軍中,誰敢掠奪百姓,那面臨的就是必然的死亡。投奔工農革命軍的前東北軍官兵不是沒有,而以為工農革命軍“三大ji律八項注意”只是一種單純的宣傳的家伙們,現在都已經在公審大會上,當著被他們搶掠的百姓的面給槍決了。
唯一讓高玉成感到意外的是,在東北軍中的軍官只用命令士兵去沖鋒,即便是一個小班班長也能夠命令手下的十名士兵向前沖。在工農革命軍中,打仗的時候士兵只用跟著各級指揮員向前沖就行了。所以身為戰士的高玉成倒是沒有遇到比別人更大的危險,就這么安然的活了下來。
不過工農革命軍并不是高玉成真正希望的軍隊,當了指揮員后不僅沒有與眾不同的特權,而且風險與辛苦反倒更大了。想通過拍馬屁等方式也明顯沒用,高玉成把在東北軍學到的那套用在工農革命軍里面,不僅沒有效果,反倒遭到了嚴厲的批評。在士兵委員會推舉班長的選舉中,高玉成根本就沒有入圍。
但是不留在工農革命軍中,高玉成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他就是因為不喜歡種地才出來投軍的。而且拋下種種不便,工農革命軍里面還是相當不錯的。沒有人挨打被罵,更沒有克扣軍餉的事情。至于部隊的種種裝備的確是為了最大限度保證大家能夠更好打仗。高玉成覺得這里還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2月23日凌晨,高玉成被同志從帳篷里面喚醒。戰備狀態下,部隊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一線待命。憋了很久的雪紛紛揚揚的已經下了一晚上,原本因為不斷踩踏中變的很滑的地面也重新適于奔跑。先是按照規定,每個人都用雪擦了臉與耳朵,直到低溫下的身體都開始熱,接著就是趕緊吃飯。吃完了飯,部隊算是暖和和的接替了已經凍了幾個小時的夜間執勤的同志們。
進入陣地后,每個人都仔細看著陣地外的情況。雪天的白天很昏暗,但是晚上反倒明亮的多。天空還是那種紅的灰暗感,但是皚皚白雪上反倒很容易看得清楚。高玉成把大衣裹緊,帽子什么的也都收好。他準備再縮在作為防御墻的雪后面再睡一會兒。
也就在此時,空中突然傳來了炮彈的呼嘯聲。“注意防炮!”指揮員們根本沒有任何松懈,在防御陣地上,響起了他們的呼喊聲。
日軍卻沒有趁著雪夜偷襲,他們卻在黎明前對工農革命軍動了進攻。
不管工農革命軍采用的編制與戰術有什么優勢,到現在為止,工農革命軍始終在大口徑火炮的
量上比不上日軍,甚至比不上北洋軍。南下的19師團很清楚自己面對的形勢,他們毫不客氣的先用火炮向工農革命軍傾瀉著炮火。
所有戰士都穿著厚厚的軍衣,高玉成緊緊縮在冰雪墻體之后,不僅把大衣領子豎起,還用圍巾把脖子纏緊。鋼盔也牢牢扣在帶了毛線頭套的腦袋上。炮彈猛烈的在防御陣地內爆炸,高玉成感受到四散的冰渣冰雹一樣在鋼盔上敲出各種聲音。而棉大衣上也感受著各種小碎塊的沖擊。
對面的日軍仿佛是要把所有的炮彈都給一氣打出來一樣,炮聲毫不停歇的響了快二十分鐘。工農革命軍的陣地看上去是一片狼藉。
炮聲剛停,在第一道防線上就傳出了尖銳的哨子聲。短促的哨聲只代表了一個意思,敵人已經逼近了!而且是非常的近!
日軍趁著雪夜以及炮擊的掩護,不知不覺中已經靠近了工農革命軍的陣地。在第二道防線里面的高玉成突然覺得心臟仿佛被什么抓住一樣緊緊縮在一起。步槍與機槍的聲音隨著炮聲的沉寂猛烈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