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都是肉長的啊!”徐電在向中央進行了江浙大審判階段性述職會議上難得的用抒情語氣說道,“中國老百姓們真的很容易滿足,當正義被滿足之后,他們實在是太善良了。”
人民黨原本就不想大開殺戒,從理論上講,那些幫兇們不管有沒有親手殺人,都可以對其處以死刑。大審判開始之后,群眾的憤怒很快就從基層的行兇者轉移到大屠殺的策劃者身上去了。
徐電敘述著情況的變化,“對這些群眾來說,他們原本無法觸及元兇惡首,那些人高高在上,群眾們不光從沒有見到他們,甚至連他們的名字都不。我們把這些人從云端一腳踹下來,讓他們跪在人民腳下接受審判,群眾們現階段反倒對具體實施者的憎惡減輕了不少。”
“就是說那些手上沒有沾血的小嘍啰有可能不死了?”組織部部長齊會深問道。
徐電點點頭,“那也得看中央決定操作此事,如果咱們鐵了心要讓這些人一起死,操作群眾情緒判他們死刑還是很容易的。如果中央認為有期徒刑作為懲戒已經足夠的話,這些人就能活下來。”
路輝天笑起來,“我不這么認為。這都已經十月份了,浙西土改馬上就要開始。在土改中這些人的日子可不會好過。”
土地對農民來說是命根子,即便是互相之間沒有血仇的家庭,為了爭奪心里面渴望的土地都能爆發血案。更不用說實際中已經存在血仇這個矛盾。人民黨黨中央能夠以“一碼歸一碼”的態度看待問題,但是基層同志們在實際操作中就得面對無數的麻煩。路輝天行政工作經驗極為豐富,他這么一說,中央的同志都能想象出來具體會發生。
路輝天繼續說了下去,“日子總得繼續過下去,有多少血仇也都得吃飯啊。我們原先想著要把地主士紳的家屬遷走,現在看情況,這些幸存的革命百姓反倒是少數。如果從效率的角度而言,我們不得不考慮把幸存的革命群眾以及群眾的家屬遷走才行。”
聽了路輝天的提議,中央的同志們神色都有些不快。但是沒人批評路輝天的路線不對,因為路輝天說的是實話。人民黨在其他地區實施的土改,都能夠團結大多數群眾。浙西慘烈的階級斗爭之后,浙西的大多數反倒不是革命群眾。更直白的說,從人民黨的角度來看,浙西的大多數群眾都屬于“有罪者”。把革命群眾以及遺屬留在浙西,很容易形成少數壓迫多數的局面。如果是滿清這種故意挑動地方矛盾的政權,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這么去做。人民黨絕對不會選擇如此的辦法。
即便貫徹了實事求是的態度,中央同志們心中的正義感依舊受到了刺激。沒有人會對這樣的局面感到舒服。
沉默了片刻,陳克問徐電李壽顯同志看呢?”
徐電答道李壽顯同志說這個責任太大,一句話就能決定十幾萬人的生死。他負不起這個責任。所以李壽顯同志希望中央能夠先做出方略性的決定。”
這下,中央的同志又沉默起來。大家都明白,李壽顯這么做是對的。如果對革命者的遺屬們實施了遷徙,這件事也不是那么好處理。誰都不想背井離鄉,背井離鄉后大家心中都有一股子強烈的怨氣。決定那些從犯生死的很大一部分權力可是在這些遺屬手中。若是不背井離鄉,遺屬們很可能還要考慮一下以后要與其他人繼續當鄰居,只要補償滿意,或許會手下留情。
可是一旦背井離鄉了,這些遺屬們還會有好客氣的?大家頂多老死不相往來么,提出殺光所有參與者的要求是完全能夠想象的事情。這就像是化膿的傷口,不管處理,已經形成的膿液是一定要出來的。
李壽顯的行政工作能力大家都很清楚,中央能夠想到的李壽顯肯定也想到了。他果斷的選擇不承擔責任的確是正確的。中央之所以成為中央,是因為中央就是要承擔起責任來。而不是好處中央擔,壞處下面抗。
政策的制定從來不是對某一條真理的絕對實踐,更不是尋求完美。而是對各種長期與短期利益的均衡。
中央沒有理由要求被殺戮的百姓比殺戮者更加善良。
中央也不愿意在能夠留住那么罪不該死的從犯性命的時候,因為某些情緒上的而狠心犧牲這十幾萬人的性命。
作為推行人人平等理念的人民黨中央更不能讓某個地區形成天然的高低貴賤的門檻。
只是這一切都是人民黨中央的認識,卻不是人民群眾的態度。
會議室里面每個中央委員都皺眉不語,在實際工作中積累的經驗讓他們腦海中翻滾著各種可能性的推測,到底選擇哪一個利益作為最終的指導性標準,的確是一件非常難辦的事情。
徐電也有豐富的工作經驗,中央同志們的苦惱他完全明白。而徐電終于理解了為何不能成為黨中央的真正核心成員。這不僅僅是一個職務特性的問題,更重要的是他明白缺乏足夠的決斷力。畢竟在一開始的時候,徐電就已經表態,他不希望多殺人。可徐電并沒有把所要遇到的其他問題都給考慮進去。他僅僅是提出了司法部門的觀點。即便這個想法是中央的共識,但是面對要承擔的可怕責任,徐電明白絕對擔不起來。
“人腦袋不是韭菜,隔了之后長不出來。”陳克提出了的看法。中央當時即便殺意極盛的時候也沒有人愿意采取簡單的殺戮途徑,更別說當下局面遠比想象的要好的多。
中央的同志微微點頭,齊會深說道那要不要派同志到浙西去協助工作?”
這話就很含蓄了。叫協助工作?完全是中央派人去浙西承擔責任。
“我們還是應該李壽顯同志么。”路輝天說道,“當下的情況主要存在于浙西。對于整個浙江來說,我們的政策沒有任何變化。”
齊會深態度還是很堅定,“就因為我們李壽顯同志,所以更要支持他。如果大家覺得有顧慮,可以派一個年輕同志去浙西。”
“哦?”在座的同志立刻覺得齊會深這位組織部長有的想法了。
“有多年輕?”華雄茂問。
“快20歲了。”齊會深坦然說道,“今年政法學院畢業。”
這下可沒人想吭聲了,人民黨里面20歲就開始成為方面負責人的不是沒有先例,甚至可以說是常態,例如軍委里面掌管軍政的何足道。人民黨里面超過30歲才執掌大權的反倒是少數。不過那可是10年前。現在齊會深敢這么推薦人選,可見他的確是有充分的信心。
組織部長管人事,推薦人選還是齊會深的職權范圍。到了此時,同志們覺得齊會深態度過于強硬,可是偏偏在制度上沒可說的。齊會深秉承著人民黨的傳統,在追求虛名的臉皮方面早已經越過由薄到厚的程度,現在已經進入由厚到無的境界。他坦然說道這份工作要的不僅僅是講原則,還得在講原則的技術上處理好人際關系。也就是陳主席說的情商。浙江當地的很多干部情商或許還行,但是原則性以及對原則的運用程度有問題。咱們很多老根據地的同志原則問題把握的很好,情商有問題。我想推薦的這位年輕同志,在實事求是的唯物觀,智商,做人,追求上進方面態度上都超越了優秀的范疇。更重要的是,在情商上,咱們不少人中央的老家伙都未必趕的上他。嘆為觀止!嘆為觀止!”
陳克也不能駁了齊會深的要求,他笑道不用講,那肯定比我強了。”
中央委員們忍不住笑起來。而齊會深沒笑,他認真的對陳克說道咱們人民黨里面誰都可以講人際關系,但是就你不行。你不能有人際關系。”
這話說完,同志們愣了愣,接著整個會場里面哄堂大笑起來。陳克也哈哈大笑,“原本我擔心我不懂人際關系,會讓大家討厭。沒想到這還是好事呢。”
等大家笑完了,齊會深接著說道有些時候,看到極為優秀的同志,我還是忍不住想把更艱苦的工作交給他們。有壓力才有動力,不過任何工作都必須有人承擔起責任來。既然我這么做了,我就要提出三點想法,第一、舉薦的同志必須經過黨委討論。第二、舉薦人必須一起承擔責任。第三、舉薦的同志必須有明確的使用范圍,而且舉薦人不能尋求照顧。如果不能做到這三點,嚴謹舉薦,也不是壞事。”
這是實在話,所有的中央同志都點頭稱是。華雄茂笑道這就是組織部的工作了,你齊部長肯定要在誤當中不斷進步。”
眾人見華雄茂支持齊會深,而陳克也沒有絲毫阻止的意思,邊紛紛表示了同意。黨委決議,這次舉薦必須保密。而且建議以后的黨委舉薦工作統統采取保密存檔制度。由政法委對其審查。所以,三天后,一名叫做伍翔宇的年輕同志,帶著中央的指示文件前去向李壽顯報到。
李壽顯看到了中央的決議后很是滿意,決議中要求處理浙西問題的時候,采取適當手段“穩定浙西群眾情緒”,在審判與土改結束后,革命群眾遺屬們遷移到城市安排工作。李壽顯很明白,這就是恩威并施的手段。直白說,就是通過革命群眾遺屬的存在,讓浙西地區的人感到壓力,在壓力下完成審判、土改以及基層組織建設工作。當這些工作完成之后,再由政府出面把革命群眾遺屬遷移出浙西,恢復浙西的平等與穩定。
更令李壽顯驚訝與滿意的是,伍翔宇的年輕同志很快就理解了中央的想法,而且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這可不是年輕人身上容易有的特制,年輕人是很容易大驚小怪,而且完全以的認識來看待世界。而伍翔宇這位年輕同志卻有著異樣的親和力,很容易就融入了組織里面,并且能夠很快確定的工作范圍以及工作內容。
人民黨從來不怕同志失敗,但是這不等于允許同志干工作的時候的思想出發點有問題。干工作完全就是干工作,伍翔宇這等年輕同志實在是讓李壽顯喜出望外。不過越是優秀的同志就越需要錘煉,沒有大量的失敗經驗,沒有這些失敗讓勞動者明白到底“做不到”,優秀同志的政治生命很容易在半途夭折。根本不用中央交代,李壽顯就很清楚應該使用這些年輕同志。
人民黨的組織工學中有一條,合格的干部必須要在工作中能夠和培養的接替者。把職位當作不可侵犯的地盤,是封建制度的標準表現。沒有了誰,地球都在繼續轉,太陽會照樣升起。既然作為組織的一員,就必須從組織良好營運的角度去考慮問題。
看到有接替職務可能性的年輕同志,李壽顯感到很欣慰。不過這同志如此年輕,又讓李壽顯感到年長者對年輕人特有的那種嫉妒與羨慕。
浙西的土改工作既然要展開,審判工作也就必須加緊。好在前期投入的巨大人力物力終于見到了效果,對于上層的審判已經接近尾聲,浙江省高級法院負責對那些高級反革命實施審判。各地的中級以及地方法院則負責起對于各級反革命的審判工作。
人民黨花費巨大人力與精力要處理的是對浙西進行大屠殺的那批人,這些事實調查清楚之后,浙江乃至東南三省統治階級內部屠殺倒是可以稍微放一放。反革命份子中的高層自然是無一能夠幸免,現在不殺他們的原因是有些問題還沒有最終搞清楚。反革命份子的中層人員也都死定了,現在他們不死的原因是下面的具體執行者們還有些問題需要完全搞清楚。地方法院在整個浙西開始全面審判具體執行者。他們中間的領頭人自然沒有脫罪的可能。針對從犯和附庸的判決,大多數都只判處了有期徒刑。
有期徒刑判決方面,李壽顯向徐電提出了一個實際操作性問題。“如何在實際操中不讓群眾形成勞動是一種懲罰的概念!”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