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與中國的快速接近在國際上是一件真正的大事。TXT網站
當中國以協約國身份從蘇聯那里“收復舊土”的時候,各國都認為這將導致中蘇兩國之間的長期全面沖突。卻萬萬沒想到,這兩國領導人的連皮之厚大有突破天際的意思。剛劍拔弩張的解決了邊界問題,中國的物資援助以及人員援助就潮水般涌向蘇聯。
更加扯淡的是中蘇友好條約之外的兩國邊界實際控制操作,中蘇兩國居然在邊界建立了“互信體制”,凡是邊界內100公里的師級單位軍事調動,統統通知對方。50公里內的團級調動,也通知對方。看中蘇這意思竟然是要建立長期軍事不對立的姿態。
中蘇都是大國,盡管都弱了點,可是畢竟有大國的基礎。大國遇到的問題在于如果兩線開戰的話,會因為自己的廣袤國土而處于難以兼顧首尾的問題。不過大國如果單單面對一個方向作戰,任誰都不敢輕易動手。整個世界島三分之二的領土都在中蘇兩國手中,這樣兩個國家雖然沒有簽署什么軍事同盟,到現在為止表現出來的友好趨勢本身就是一個比好多小國之間的軍事同盟更加可怕的姿態。
接到英國公使漢弗萊爵士提出到中國西北各省訪問的申請,章瑜本來覺得有些不高興,卻又很快轉化了心情。他告知漢弗萊爵士,“你可以向西北方面詢問一下。”
英國有豐富的外交經驗,漢弗萊爵士一聽這話便知道事情不對頭,他與英國駐華使館的人商量起來。
“段祺瑞這個人好名,好權,需要注重這點。”英國駐華公使在這方面很容易就達成了一致。他們不是沒有和段祺瑞打過交道,一定要做比較的話,段祺瑞此時的局面與他在北洋的時候反倒是差不多。上頭都有一個段祺瑞根本動不了的領導者,段祺瑞本人心懷鬼胎。按照英國人學到的中國俗語,此時新中國的中央以及段祺瑞短時間內都不想“撕破臉”,英國人有必要給段祺瑞“長長臉”。(TXT)
段祺瑞有生以來第一次接到外國人用仰視角度遞交申請信,英國駐西安的領事親自把信送給段祺瑞,他臉上再也沒有任何傲慢,即便談不上低三下四,也絕對是對段祺瑞恭謹有加。第一次品嘗到被外國人真正尊重的段祺瑞,即便是知道英國佬心懷鬼胎,不過還是感覺心里面樂開了花。
告知英國領事,自己會考慮此事之后,段祺瑞找王士珍商量此事。
瞅著段祺瑞怎么都掩飾不住的自得神色,王士珍干脆別過頭根本不想搭理段祺瑞。被王士珍無視慣了之后,段祺瑞到對此很有免疫能力,“老哥,我猜您想的是,這面子可不是我掙回來的,英國人也不是要賣給我面子,而是想拿著我當槍使呢。”
王士珍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他問道:“芝泉你準備怎么辦?”
“不管英國人想讓我干什么,我都只用獅子大開口。英國人愿意給就給,不愿意給就拉倒。反正讓我替他們辦任何事,那是想都別想。”段祺瑞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王士珍冷笑一聲,“芝泉,你還是想把人民黨和英國人玩弄在手里。這兩家哪一家是你能玩的起的?”
幾乎在此同時,江蘇特別行政區特首王有宏也在與江蘇議會召開會議,“諸位議員,英國人要和我們建立什么良好關系,這都是扯淡。做買賣咱們和他們做,其他任何事情我們都不能摻乎。若是有人覺得咱們能耍英國人,那全是癡心妄想。”
有議員謹慎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見,“王都督,我們現在能搭上英國人的船,和人民黨談事的時候也會好上很多。不過是借了英國人的力量,又不是投靠英國人,這又會多大事?”
王有宏已經快70歲了,這老頭子聲音依舊洪亮,對議員的質詢,王有宏的聲音里面有著一種極度的蔑視,“英國人看上的是咱們江蘇能夠屹立不倒將近二十年,可這將近二十年里頭,咱們什么時候靠過英國人?”
從歷史縱向相比的話,王有宏執掌江蘇之后先是丟掉了蘇北,又丟掉了上海,現在茍延殘喘的縮在蘇南一帶。(TXT)然而橫向比較的時候,王有宏當上江蘇巡撫,滿清、北洋、光復會同盟會等勢力都在。現在滿清已經灰溜溜的退出了歷史舞臺,北洋殘部的段祺瑞王士珍還在西北,當地政治經濟已經被人民黨控制。光復會已經被人民黨收編。同盟會經過北洋光復會的殺戮,現在也就剩了在日本那么幾十號人。在中國的會員早就拋棄了同盟會。
相比之下,即便始終面對人民黨的重壓,江蘇依舊保持了自己獨立的政治以及軍事力量。不管懷著什么樣的心思,至少人民黨到現在也沒有能夠控制江蘇。與其他勢力相比,王有宏帶領的江蘇完全能夠稱得上矯矯不群。
老頭子依舊銳利的目光在議會人員的臉上掃視了一遍,王有宏聲音中嘲諷的語氣更加濃厚了,“人民黨說過,帝國主義國家殺走狗的時候從不心軟。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交換,帝國主義國家把他們的走狗賣掉從來沒有絲毫的遲疑。英國人為什么現在這么低三下四的聯絡我們,自然是要我們去對付人民黨。如果對付不了人民黨,英國人大不了拍屁股走人。遠隔重洋的,人民黨一時半會還打不過去。可我們江蘇往哪里走?我肯定不會走,我死就死在江蘇。而在座的諸位準備往哪里走?!”
在座的議員們一時搞不懂王有宏到底是什么意思,這話里面竟然有了一種置生死于度外的味道。而現實情況中,英國人給江蘇開的條件非常優厚。例如幫助江蘇建立絲綢廠,建立工業。這些都是江蘇可遇不可求的好機會。
這十幾年來人民黨的神奇崛起讓江蘇上下都明白了,沒有工業就沒有一切。靠的可不是那幫泥腿子,領頭的陳克、游緱、嚴復、秦佟仁,甚至還有人民黨從蘇北招走的孔彰,哪一個不是留學生,哪一個不是懂現代科學的大學問家。
要說人民黨與其他勢力有什么不同,那也僅僅是人民黨肯勒緊褲腰帶,從自己嘴里擠出吃的來發展教育。在這點上,連江蘇議會都清醒了。其他勢力往死里壓榨百姓,搜羅錢財。只有人民黨放長線釣大魚,百姓們接受了教育,就能當工人,搞工業。工業發展起來之后,人民黨就能外抗列強,內平諸侯。
現在英國肯扶植江蘇,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蘇南北來就富庶,民間讀書風氣很盛,只要有英國的支持,再過幾年只怕也不會比人民黨差。
偏偏王有宏不認為這是好機會,卻認為這是對江蘇大大有害的事情。這不能不讓議員們懷疑王有宏是不是老糊涂了。英國人想把江蘇當槍使,難道江蘇就不知道么?機器到了手里就是自己的,英國人再逼得急,江蘇躲到人民黨背后不行么?人民黨作為中央政府,還能放任英國跑道中國的土地上欺負中國人不成?
這么簡單的道理,王有宏都督為什么就想不到呢?
江蘇議會的會議開的不歡而散,休會的時候江蘇議員們開始了大串聯。試圖想找出辦法來說服王有宏。
而王有宏回到自己的官邸,就躺到了床上去。盡管在議會里面他還能堅持下去,然而王有宏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已經頂不了太久。在長期的軍旅生涯中,在波濤洶涌的時代洪流中奮力拼搏中,王有宏發現自己在不少事情上真的“實事求是”起來。現在是十月,天氣還不算冷,但是王有宏覺得自己的手腳很不自然的冰涼起來,對身體的感知也在不斷消退,那不是天冷引起的,很可能是死神降臨前的征兆。
在這個時候,王有宏沒有慌亂。他立刻派人去找江蘇省國防軍司令余晨。余晨很快就趕到了王有宏的府邸。聽親兵說王有宏重病,然而見到王有宏的時候,余晨卻見王有宏神色自若的慢慢喝茶。這不能不讓余晨感到奇怪。
“余司令,坐。”王有宏平靜的說道。
等余晨做好,王有宏說道:“我很可能快要死了。”
這下余晨被嚇的夠嗆,十幾年來,不管王有宏是如何極力穩固他自己的權力。好歹江蘇是靠王有宏撐起來了,現在這個時期王有宏如果突然死去,天知道人民黨到底會做什么。
王有宏見余晨整個人仿佛石化在座位上,他笑起來,“余司令,人都有一死。太后死了,袁世凱死了,那么多叱咤風云的人物都死了。哪里缺我一個。倒是我死后,我要把江蘇交給你來掌管。議會的那些人靠不住,任由他們胡作非為的話,江蘇要不了幾年就得完蛋!”
余晨也不待見江蘇議會,卻沒想到王有宏對議會的評價如此不堪。他忍不住說道:“都督,議會即便是魯鈍了些,也不至于做些自掘墳墓的事情。”
“不會自掘墳墓?哼哼!”王有宏本想大笑,卻因為氣力不足變成了冷笑,“說到底,他們只為他們自己。可人民黨現在如日中天,陳克為的是天下。僅僅這一點,雙方就高下立判。陳克隨便給他們挖個坑,他們就一定會跳下去。”
因為感覺自己的腿更冷了,王有宏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他盯著余晨說道:“這些人總是覺得自己手頭的力量變大,就能自保。他們卻根本不明白,江蘇有多大力量,完全得看人民黨的意思。只要沒弄明白這點,議會遲早得落到人民黨的圈套里面。”
說完這些,王有宏覺得氣力更加不支,忍不住喘息起來。余晨騰的站起身來,對外面喊道:“快叫醫生過來!”
“不用叫醫生了。”王有宏抬手對余晨擺了擺,“若是醫生有用,哪里還有死人的事情。我這會兒又不難受,叫什么醫生。”
喘息了片刻,王有宏把余晨叫到自己面前坐下,他抓住余晨的手說道:“余晨,你跟了我這么久。知道咱們這一路的辛苦。我原本苦苦支撐江蘇,倒是有借江蘇這地方起家,做一番事業的心思。現在這心思早就死了,我只想維持江蘇,證明我王有宏沒有全然敗給陳克。我死之后,你接掌了江蘇,好歹把這份事業給延續下去。不要敗給了陳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