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吉爾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二戰前他就以獨行特立的姿態喜歡出風頭,二戰后結束后,戰時內閣也必須解散。丘吉爾辭職,并將大選。原本信心滿滿、認為憑借丘吉爾在戰爭中的功勞定能順利當選的保守黨,卻在大選中慘敗,丘吉爾本人雖然當選議員,但是保守黨只獲得了197席,而工黨卻贏得393席,得以組閣,工黨領袖克萊門特艾德禮當選首相。這主要是因為工黨提出的建設福利國家的目標對戰后一貧如洗的英國社會有著極大的吸引力。帶領英國人民走向勝利的丘吉爾卻被拋棄了,他后來引用古希臘作家普魯塔克的話說:“對他們的偉大人物忘恩負義,是偉大民族的標志。”丘吉爾正式卸下了首相職務。
這種酸溜溜的味道陳克非常熟悉,無能者都是這個調調。陳克自己在一無是處的年代,最愛的就這種泛酸。所以丘吉爾帶兵到了亞洲來示威的時候,陳克很有些滿心歡喜的感覺。一個無能者最大的愛好就是大言欺人,虛張聲勢。陳克自己深蘊此道,人民黨內的這些人都是遭到最無情清洗的對象。
丘吉爾要面對的是人民黨那幫實干家,人民黨的同志們好歹知道聰明不聰明,圣賢不圣賢都個人問題,自作聰明則是自取滅亡的本質問題。事情的發展甚至超出了陳克的料想。不管英國到底是什么情況下開的第一槍,然而畢竟是英國開了第一槍。工農革命軍立刻就本著傳統沒讓英國示威艦隊有機會開第二槍。
朱姚司令員的電報中還是露了怯,他或者是裝模作樣,或者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的發了一封電報,在最后很光棍的說,自己愿意承擔責任。陳克對此有些生氣了,生氣不是因為朱姚打了這一仗。而是朱姚這做法太矯情,虛偽的有點過度。所以陳克回電中根本不談及戰爭問題,而是詢問軍區黨委到底想說什么。
先處理了朱姚的事情,陳克把李潤石請來,兩人就談起了這件事。
李潤石已經把其他事情處理完畢,首先中國向各主要國家發出了通報,告知在英國海軍艦隊對中國飛機射擊之后,中國先要求英國交出肇事者,英國艦隊拒不服從。中國只好把英國艦隊殲滅。
這是一個足夠令其他國家瞠目結舌的消息,也是一個令陳克與李潤石根本不在乎的消息。這兩個人都非常務實的存在,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事情能讓這兩人感到手足無措。哪怕是與英國開戰這件事,也沒有讓陳克與李潤石亂了絲毫的步調。
討論完了這件事,陳克就談論起讓陳克感到手足無措的事情,這件事與外國毫無瓜葛,純粹是中國國內的事物。陳克夢想中的中國的確有些“六億神州盡舜堯”的期盼。每個中國人能夠達到至少孔老二的水平,實現起來應該毫無壓力。而李潤石很明顯是超過孔老二的。
“陳主席認為阻礙人類進步的問題在哪里?”李潤石一點都不舉得陳克的想法很狂妄,盡管這想法的確是非常狂妄。
陳克答道:“上的原因我研究很少,生物性么,每個人都都微妙的不同。但是從社會性上,最大的問題就是大家要把所有問題都給糾纏到一起。本質上中國文化足夠先進,很多人就在投機取巧。他們都想利用好人壞人這個儒家給異化的玩意,想建立一個要么是絕對好人,要么是絕對壞蛋的理念。只要有這么一個思想體系和認識觀念給確立,那么每個人都只要能夠證明自己有那么一個地方是正確的,然后就能讓自己成為絕對正確的好人。接著利用這點來確立自己不可動搖的地位。歸根結底,還是形而上的那套。”
陳克自己以前就精通此道,只是因為他是個廢物,所以處處碰壁而已。等到他不認為自己是正確的,反倒從此開始擁有力量了。如果不是因為那時候陳克已經開始嘗試高舉唯物主義理念,他只怕又會走到另一個反面去了。那就是力量就是一切,壞人是有能力的存在。
李潤石現在作為黨內著名的理論家,對此自然是非常理解的。他笑道:“這還得改本性,改造自己的生物性。人類哪里那么容易就能理解到自己呢?而且大部分人也沒有能力與機會來嘗試過另外一種生活。但是有一點是必然的,誰都不可能走上絕對正確的道路。歷史畢竟是螺旋上升的。”
“所以我希望李潤石同志能夠在這方面多做些工作,在人類行為學以及思想學方面多做些工作。”陳克答道。
李潤石沒想到陳克又要給他分配新的任務,他立刻拒絕了,“這些工作我研究的有限……”
陳克打斷了李潤石的話,“你一定聽說過我想讓你成為下一屆黨主席的傳言。我必須告訴你,這是真的。”
李潤石愣住了,陳克的話實在是太出人意料,這可不是一個玩笑。這將是決定中國未來的決定。而陳克本人也不是一個會在這等事情上開玩笑的人。
“我希望摧毀舊中國的一切,包括中國的舊思想。把人民推上一個更高的境界,讓每一個人民都成為勞動者,都成為統治階級的一員。這固然需要生產力發展作為基礎,不過單純生產力的發展卻不可能做到這點。”陳克回答的很冷靜,與他所談論的內容之激烈仿佛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一個人要實事求是是非常困難的,想實事求是就得先認清自己到底多么無能。哪怕是我們把正確的道路清楚明白的指出來,但是沒有經歷過的人,就是沒有經歷過。接下來帶來的問題就是一個人無法找到自己的定位,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人民會去選擇模仿,而模仿是最有害的一件事,因為科學無需模仿,自然的物理化學規律本來就存在。那必須是制天命而用之。至于對其他人行為的模仿,絕大多
的目的都是為了模仿成功。成功是不能去模仿的,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是否完成了工作這碼事,而不存在是否成功這件事。今天的成功,很可能是明天失敗的鋪墊。今天的墊腳石,就可能是明天的絆腳石。模仿成功是要抓住過去,是希望控制未來,而不是活在當下。當下的現實誰能夠模仿?根本沒辦法模仿。”
“如果每一個中國人民都能夠實事求是的看待問題,不是去學習實事求是,而是真的實事求是了。那么中國也就真的進入偉大的時代。這毋庸置疑。”
李潤石靜靜的聽著陳克的話,人民黨人大概都體會到了這點,凡是沒有體會到的也會被清洗掉。但是想讓整個中國都能夠達到這個程度,那工作量未免有些太大。而且擺明了不現實。所以李潤石試探著問道:“陳主席難道是對哪些同志不滿么?”
“我要是對誰不滿,那我也不用干別的,每天不滿就行了。你看過朱姚同志的電報了么?”陳克說完之后就把朱姚的電報遞給了李潤石。
李潤石看完之后稍稍聯想了一下陳克的話,他忍不住笑起來。
陳克也無奈的笑了,“誰都不要去學習別人,這點上我有些忍不住想推廣孔老二的不少思想。但是我現在害怕的是有人想借機弄事,再弄出什么大圣至賢先師的這種玩意,不管這帽子扣在孔老二頭上,還是扣在我頭上,這都是革命的大失敗。那些真正能夠干事的人,都知道自己渾身不足,每一件事都干的有問題。越是tm不干事的人,越喜歡吵吵正義,越喜歡鼓吹有絕對正義的存在。因為正義不用實踐,正義無須科學驗證,正義只用自封就可以。”
李潤石當然不會認為陳克是因為朱姚而感到不高興,即便是有,也是因為朱姚嘗試著學習“為全體負責”。一個人能夠為自己負責,為自己的工作崗位負責,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誰能為全體負責呢?至少制度本身就已經確定了每個人的職責,朱姚痛打了英國人,就已經為他的職責負起了責任。制度并沒有把宣戰權,外交權交給朱姚,朱姚這表態明顯是撈過界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朱姚這撈過界并非是他自己想撈過界,而是他沒有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碼事。
李潤石從來不認為有任何必要去把思想與制度給神圣化,對于陳克的不滿甚至不安,李潤石完全能夠明白。而李潤石此時已經明白了,陳克為什么想讓李潤石當下一任黨主席的原因。因為李潤石本人清楚這些,而且是真心肯把這些向人民講述清楚的。
“陳主席是害怕朱姚同志有更加錯誤的想法么?”李潤石問道。
“是的。”陳克答道,“不僅僅是朱姚同志,我害怕其他同志有更加錯誤的想法。例如我現在批評朱姚同志,立刻就有人會試圖從中找尋出所謂的正確處理方法。他們認為朱姚同志做錯了,其實我一點都不認為朱姚同志有什么做錯的地方,我只是認為朱姚同志做的不夠科學。如果我這么一講,又會有同志覺得朱姚同志沒做錯,他們就可以學習朱姚同志的做法。熱鬧的馬路上不長草,聰明的腦袋上不長毛。但是為了想讓別人說自己聰明,就剃個光頭,那叫自作聰明。這是最可怕的事情。”
“斯大林同志就是害怕蘇共的同志自作聰明,試圖維持鋼鐵般的紀律才實施的大清洗吧?”李潤石問。
“這肯定是原因之一。”陳克答道,“革命這萬里長征真的只邁出了第一步啊。”
仿佛是要證明陳克的悲觀預期,政治局會議上果然有人指責朱姚不顧部署,擅開戰端。而聽到陳克明確表示“勝利者不受譴責”,立刻就有些同志的眼神發生了一些變化,所說的話也發生了一些變化。李潤石看得很明白,他也相信了陳克的悲觀預期。
但是南下戰略此時已經成了不可動搖的事情,英國人送肉上門,中國干掉了三艘戰列艦三艘重型巡洋艦以及十幾艘輕型巡洋艦與驅逐艦之后,英國亞洲艦隊遭到了空前的打擊。英國人如果想對中國實施報復,至少想維持亞洲的海軍力量,就要抽調其他艦隊到亞洲。
在接到了海戰消息之后,各國的第一反應都是驚訝。通過各種渠道去詢問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事情的后續又發展到了什么地步。
戰斗與宣戰是兩碼事,哪怕英國吃了這么大的虧,英國內閣也沒有就宣戰完全達成一致。這次戰斗規模的確很大,可是英國人根本沒有做好在亞洲與中國來一場戰爭的準備。張伯倫兩年來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強化英國本土國防之上,這是一個完全的防御的姿態。內閣里面跳腳要先打出去的是丘吉爾這類人,而且這類人根本沒有在英國內閣中占據任何優勢。
此時的丘吉爾正在新加坡,示威艦隊被殲滅之后,丘吉爾這大言欺人之徒根本沒有任何有效的應對辦法,新加坡的艦隊根本不足以發動對中國的進攻,英國殖民地的工業能力都很弱,特別是亞洲與印度洋地區。遠東不存在能夠維修英艦的母港,印度的造船業水平也根本不足以支持符合英國海軍標準的造船廠。然而大言欺人之徒自有其常人不及之處。那就是放嘴炮!
早在1910年丘吉爾出任內政大臣的時候,他就以面對工人游行罷工時采取的毫不手軟的態度而遭到指責,他在任內曾經多次下令軍警鎮壓罷工和游行活動,最著名的一次行動是發生在1911年1月的“塞德奈街殺戮事件”,當警方得知有一伙東歐搶劫了一家珠寶店后,丘吉爾親自到達現場指揮包圍行動,調動了大炮、軍隊,一名攝影記者拍下了丘吉爾在現場的照片,丘吉爾被拍到在塞德奈街殺戮事件現場的照片事件被大肆渲染,保守黨領袖阿瑟巴爾福嘲諷丘吉爾道:“他(丘吉爾)和那名攝影師都將自己寶貴的生命置之不顧。我知道這位攝影師正在做什么,但這位可敬的紳士又在做什么?”
1911年10月,丘吉爾獲任命為海軍大臣,一開始時他和他的下屬發生了許多摩擦,他要求下屬官員嚴格服從自己的權威,將不屈從自己的官員革職,允許基層官兵發表批評自己長官的言論。雖然在基層中引來好評,卻使得直接隸屬于海軍大臣的四名海務大臣感到不滿。
這么一個貨色,卻非常善于搞宣傳,得知自己主導的威懾行動全面破產之后,丘吉爾并沒有對英國內閣說什么,而是通過渠道對媒體發言了,“我們遭到了中國人可恥的偷襲,皇家海軍付出了慘烈的犧牲,現在英國已經處于戰爭狀態。在這場戰爭中,我沒有別的,只有熱血、辛勞、眼淚和汗水獻給大家。你們問:我們的目的是什么?我可以用一個詞來答復:勝利,不惜一切代價去爭取勝利,無論多么恐怖也要爭取勝利,無論道路多么遙遠艱難,也要爭取勝利,因為沒有勝利就無法生存。”
大英帝國面對中國還是有著極度的心理優勢,在丘吉爾這番極具煽動性的演講公布于眾之后,在英國立刻掀起了巨大的聲浪。英國上下都要求嚴懲中國,再次重現1840年的勝利。甚至沒有嘗試先拉攏足夠的盟友,英國議員們就要求英國政府對中國宣戰。
丘吉爾首先對中國實施的挑釁行動被完全忽略掉了,英艦先開第一槍的行動也被完全忽略掉了。總之,丘吉爾的責任再沒有人提起,這讓張伯倫極為惱火。
張伯倫本人并不反對對中國宣戰,但是張伯倫的計劃中并不是如此簡單的宣戰,而是英國先團結盟友,并且利用宣傳將英國塑造為被動維護正義的角色。這些計劃都被丘吉爾給搞亂了,丘吉爾展現的是一個遇到挑戰后立刻氣急敗壞的帝國,是一個要維持自己的體面而居高臨下對中國采取戰爭的強硬者。
只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任何斡旋余地,在議會與內閣的強大壓力下,英國政府在1939年2月4日對中國正式宣戰。
張伯倫的不安隨之就被事實驗證,英國那居高臨下的態度并沒有為英國迎來好處,這態度被不少國家認為英國有殺雞駭猴的意味。至少美國是如此認為的。美國議會中固然不待見拍攝了《茅山誅妖傳》的中國,美國上層也對中國在太平洋地區越來越大的發言權感到不安。但是美國人對英國人根深蒂固的敵視,以及羅斯福對英國的傾斜,都讓美國國內掀起了一場要求美國“坐山觀虎斗”的意向。甚至羅斯福本人也認為此時不是權力支援英國的時機。
法國與英國在對付德國方面比較一致,只是法國此時處于一種防御姿態。他們自己躲在馬其諾防線之后,對面是德國人緊鑼密鼓修建的“齊格飛防線”。法國人也只能在精神上支援英國人。
蘇聯與德國對中英之間的戰爭則是保持著極度歡迎的態度,而且兩國都希望英國能夠在亞洲吃一個大虧。這對蘇聯與德國都是好事。
唯一跳出來真正支持英國的則是波蘭,波蘭當局一面強烈譴責中國,甚至考慮跟隨英國向中國宣戰。而且波蘭當局還向英國表示,愿意派兵與英國一道遠征中國。鑒于波蘭那弱小的海軍,英國認為讓波蘭人一起參加這場戰爭,對英國發揮自己的戰爭能力是一種負擔。所以英國政府正式表示,歡迎波蘭的態度,歡迎波蘭對中國宣戰。但是英國婉拒了波蘭派遣軍隊參戰的請求。
雖然波蘭當局中的相當一部分人甚至根本不知道中國具體位置在哪里。1939年2月6日,波蘭對中國正式宣戰。
英國對中國宣戰的事情,后來被公認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