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比拼國力的戰爭。”軍委副主席兼南方戰區政委李潤石同志在會議上解釋道。
中國極具冒險的進攻打到了與印度只相隔一條窄窄海峽的錫蘭,如果普通的看法中,中國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跨過海峽北上進軍印度。然而李潤石并沒有這樣的想法。根據運動戰的戰略,中國在海洋上有著幾乎無限的空間。在錫蘭的工農革命軍僅僅是一個幌子,真正要動用的是海軍,特別是海軍的潛艇部隊,目的是最大限度消耗英國的運輸力量。
英國人想奪回錫蘭的話,就得大量運兵到錫蘭。這些士兵當然不可能背著沉重的裝備泅渡到錫蘭。以印度那可憐的造船能力,補充能力極為匱乏。
最重要的是,中國并沒有入侵印度的計劃。英國人不太可能萬里迢迢從大西洋直接進去太平洋,從東邊援助新西蘭以及澳大利亞。這條海路路途遙遠,中間也缺乏補給點。前出錫蘭,完全符合最常見的軍事要領“調敵之要,在攻敵之必救。”
想出這等策略并不算難,難的就是擁有這等國力。中國下餃子一樣的狂造軍艦,這固然是國力。征集那些操縱軍艦的指戰員,對這些指戰員實施訓練,需要大量的投入。包括定位,海況調查在內的所有的工作,都需要大量的投入。沒有強大的國力根本做不到這些。
既然中國已經擁有了現在的一切,所有的同志并不覺得這計劃有什么問題。相反,大家都非常贊賞李潤石同志的戰略謀劃。按照陸軍原本的想法,工農革命軍是要先殺進緬甸,再從緬甸進攻印度。與現在的計劃一比,這計劃耗資更大,而且很難調動起英隊。英隊可以大量動員印度軍隊與中國進行戰爭。而中國對印度的態度則是希望能夠“解放印度”,或者說,希望印度人民能夠自己起來推翻英國的殖民統治。
如果中國與印度在陸地上大殺特殺,那么結下的仇恨只怕很久都難以消融。相對而言,猛烈打擊英國的實力,就等于推動印度的運動。因為在奪取南安達曼島東海岸的布萊爾港之后,中國還有很多意外的收獲。英國人在南安達曼島上建立了很多監獄,用以關押印度的革命者。這次突襲中,中國解放的監獄人員中有大量的此類人選。例如維內亞達摩打薩瓦卡。
薩瓦卡是一個真正的印度民族主義者,這位被稱為印度民族主義之父的先生很有趣。陳克時空巴基斯坦的那位國父阿里真納不是真正的伊斯蘭教徒,他常常有違背伊斯蘭教禁令的行動,很多年長的巴基斯坦人都知道這一點。薩瓦卡自稱是一個激進的印度教教徒,這位先生其實是個貨真價實無神論,從來不相信有鬼神存在。他只是為了創造“印度民族”這個概念不得不利用印度教作為自己的旗幟而已。
不得不說,薩瓦卡先生作為無神論者挺唯物的。他本人對印度那從未形成一個統一國家,內部四分五裂的傳統非常了解。所以才試圖創造一個“印度民族”出來。而腦袋上帶著印度皇帝皇冠的英國人對這種有真正威脅的家伙很敏感,所以直接把這位送進了監獄。
歷史上這位薩瓦卡先生很多地方都是個妙人,他本人是個素食主義者,但是他吃肉。吃肉的理由是“不吃肉的人太娘,沒有男子漢氣!”
李潤石同志本來也是個詼諧睿智的人,又是人民黨內公認的理論家,這幾天薩瓦卡先生與李潤石在印度革命的事情上相談甚歡。但是與這位印度思想界領袖的交談,經常讓李潤石同志的思路轉向陳克。能被英國人判處兩次無期徒刑的印度思想界領袖,其認真的確比普通印度人要深刻的多,但是與陳克一比依舊顯得很幼稚。
陳克在人民黨中擁有不可撼動的地位,到了沒有敢公開反對陳克的實際執行的地步,這并不是因為陳克多馬高深莫測。,除了專注以及堅持之外,陳克的個人資質談不上多么驚世駭俗。以陳克所創立的智商情商論,以及相應的人類行為學這門科學門類來分析,陳克的情商僅僅剛夠當一個領袖而已。也就是說,與陳克神一樣的地位相比,陳克與別人的交流僅僅是一個人類的水平。
黨內心知肚明的第二代中的三名著名接班人,李潤石、伍翔宇、任培國,在情商上都超過了陳克。甚至超過很多。
即便是同志們對陳克的個人能力有著清洗的認知,依舊沒有人敢公然反對陳克。因為陳克有著其他人都無法企及的長處。與其說他是一個理論家,還不如說他是一個實踐者。然而陳克本人對這些理論的研究僅僅是為了實踐服務的。
李潤石知道自己為什么包括自己在內的三人會被選為第二代接班人,因為黨內公認他們是理論方面的人才。陳克開創的理論十分恢弘,他本人是一個對理論的研究僅僅夠為實踐服務就行的人。陳克是以異乎尋常的實踐成績得到空前地位的一個人。
對于中國短期內的高速工業化,最大的背后推動力是陳克。李潤石對此非常清楚。這不僅僅是陳克靠自己的技術向革命提供了最初的資金,也不僅僅是陳克建立了人民黨。而是陳克清楚明白的讓人民黨的同志理解了資本的意義以及應用模式。現在中國的資本投入的大方向完全控制在陳克的手中。陳克決定了中國工業方向,決定了中國的工業農業的路線。
這就如同革命理論都基于完全相同的事實,由于每一個人的思維不同,革命道路呈現出千姿百態的實踐。搞工業也是如此,完全相同的理論基礎上有無數可行的路線,陳克以一己之力指出了一條路,在沒有任何實踐基礎上,陳克是以結果來證明自己的正確。
到現在為止,結果都在證明陳克的一貫正確。再也沒有人愿意反對陳克掌握中國資本營運的大方向。陳克一句話頂一萬句,他不用實驗就提出的方向就是人民黨工業發展的方向,同志們視此為常態,認為走正確的成功道路是必然的。失敗只是同志們沒有理解陳克的正確意圖而已。
作為一個根本不好事的人,李潤石從來沒有想過要通過反對誰來證明自己的正確。正因為如此,李潤石越來越覺得這其中蘊含的危險。事物都是兩方面的,越過了重重艱難,走過了唯一一條能夠快速挽救中國的道路的同時,絕大多數人都認為這成功是如此的輕易。因為任何失敗的道路都是走不到盡頭,成功的道路僅僅是走完了那一百個環節。
就如中國現在重返幾百年沒有進入的印度洋,并且在印度洋輕易壓制英國,人民黨的同志唯一能夠找到的理由是,陳克同志指出了正確的道路,人民黨與全國勞動者一起艱苦努力,克服了隱藏在細節中的一切魔鬼,完成了工作,到達了終點。
這個解釋是實事求是的,一位英明領袖帶領著勞動人民完成了一項工作。這是事實。
唯一問題在于,這件事本身不是常態。而不少同志認為這樣的“非常態”居然是可以復制的。李潤石發現在軍隊高層中持這種觀點的人驚人的多。陳克的職務與陳克的貢獻仿佛被等同了一樣,同志們相信,只有陳克這樣的人,才應該獲得這樣的地位。換句話說,現在的地位就該擁有這樣的能力,并且延續現在的體制。
李潤石當然不能掀起如此的討論,只能找人商談此事,能夠商談的則是南方前線指揮部的書記之一,伍翔宇。作為下一任板上釘釘的國家總理,伍翔宇很能理解李潤石的觀點。當然,伍翔宇看待這個問題的角度與李潤石大大不同。“我聽說陳克主席有一個準備,他以后只保留黨主席以及軍委主席的職務。而且他準備把你的職務從黨的副主席換為總書記。”
伍翔宇非常聰明,只是性子有點急躁。即便是結婚之后在他愛人的幫助下有很大改善,但是人的天性是很難扭轉的。所以他的回答也是這么“莫測高深”。
李潤石想了好幾分鐘才算是明白過來伍翔宇到底要說什么。接下來李潤石想起來的并不是伍翔宇,而是章瑜對陳克的評價。章瑜說過,“陳克主席很多地方根本不像人類”“他是站在無盡深淵中看待這個世界的”。
只有在無盡深淵中的人才能看到真正的光明,但是能看到這點的人民黨人到底有多少?能夠看透這點,并且有能力有機緣沉到陳克那種深度的人又有多少?在絕大多數人眼中,陳克根本不是在無盡的深淵中,而是高高在上,光輝萬丈的居于世界的頂端。這種認識本身就是錯誤的,但這這種認知才是最普遍的認知。
伍翔宇話里面透露的信息非常簡單,既然陳克也發現了自己的地位很可能與職務掛鉤。那么陳克就把除了黨主席這個唯一核心職務從人民黨中切割出來。而把唯一的副主席變成總書記,看似降了一級,實際上則是一種真正的保護。
以后人民黨完全可以不設主席這個職務,這個職務永遠只屬于陳克一個人。只要后人不被那虛名所迷惑,沒有傻到要用名聲這種玩意來證明自己的力量。沒有了黨主席的人民黨,一來可以有了永遠的旗幟,二來還能表現出足夠的“謙遜”。同時還能把有異于常人的陳克與很多麻煩進行切割。
對提出這種視角的伍翔宇,李潤石有種看到真正的伍翔宇的感覺。在對實際工作以及人心的洞悉力方面,李潤石覺得自己真的不如這個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