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問的問題也正是其他三人最關心的,票號的商機他們當然清楚,但他們只是普通的商人,與朝廷相比本就處在弱勢的一方,如果票號由朝廷出面運作,而他無沒參與經營的話,他們自然擔心自己投入的資金會被朝廷吞噬掉,到時連理都沒地方去說,許清知道他們擔心什么。
“朝廷目前成了一個銀監司,銀監司主要負責的是票號前期的規劃與組建,與各地方官府協調好關系,一但票號建立起來,銀監司將全面退出票號的日常管理,今后只負責監督票號是否存在違規行為,票號將徹底與朝廷其他部門分割開來,成立自己獨立的結算體系,票號的日常運作將由各股東共同抽調人手來管理,朝廷無權再插手票號的日常經營管理工作,當然,朝廷作為最大的股東,自然也有權調派人手參加票號的管理,但調派的這些人今后也算是票號的人了,不再兼任朝中其他部門的實職,朝廷也無權隨意地從票號里抽調資金,這一點請大家放心,當然,票號也有義務在不影響自身運作的情況下,盡力地配合朝廷的一些政策落實。而且銀監司也有權隨時對票號的賬務進行抽查,對票號一些違規的行為有權進行干涉和處罰。”
得知朝廷將不直接插手日常管理,而是由大家共同組織人手進行管理,幾個人都放下了心來,臉上露出了笑容。這時方有信開口問道:“許大人能不能把票號要義務配合朝廷政策這方面說得詳細一點。”
果然都是老成精的人手,一點虧也不肯吃啊,許清只好再解釋道:“那我在這里就給大伙先通通氣,現在朝廷有通過票號回收銅錢作為儲備,轉而增加交子的發行量,以促進市場流通,這些政策將都要通過票號來進行,還有今后象青苗款等一些政策的實施,也要票號盡力的配合。”
許清又將青苗款的細則對他們講解了一翻。幾人聽后卻沉吟了起來,許清心里暗笑,一點力都不出,就想來分這塊美味的蛋糕,天下哪有這么好的事。
梁玉清麗的眼睛眨了眨說道:“許大人,由票號來發放低息青苗款倒不是不行,只是這還貸時卻是以糧食還貸,這樣操作起來就會非常困難,許大人您看能不能改成用銅錢或交子來還貸,這樣操作的可行性也會更大一些。”
許清感興趣地看著這個美麗的少女,是什么樣的家族培養出了這樣一個天才少女呢?而且還把參與票號這種關系到家族百年興衰的大事由她來作主,這真讓許清好奇啊。
其實在坐的幾位又有誰對他許清不好奇呢?就梁玉所知,這個許清不但詩詞文章方面極有才華,流傳出來的詞作雖然只有兩三首,但每首可以說都冠絕當今。而且還發明了神臂弓這樣的神兵利器,建議了朝廷將作監的整改,將作監的改革方式或許不適用于朝廷其它職能部門,但對于他們這些有著自己生產作坊的商家,卻是極具借鑒性,讓她們佩服不已,而昨天初聞許清票號的構想時,更是驚為天人,這幾乎就是一個點石成金的主意,自己只須一些資金儲備,就可以拿別人的錢來賺別人的錢,這簡直是……梁玉不知道怎么來形容這個許清了,他雖然支撐起了家族的大部分生意,經過了很多歷練,但對許清的這個票號的構想,那也只能用天外飛仙,神來之筆來形容。
許清含笑答道:“用銀錢來還貸對票號來說自然比較容易操作,但用糧食來還貸卻關系到朝廷另一個糧食儲備的政策,目前這個政策需要票號來帶動,先期做起來,雖然票號操作起來有些麻煩,但只要操作得好,其中還是有錢可賺的,雖然利潤薄了一點,但頂不住咱們量大啊,所謂薄利多銷,呵呵,到時大家在這一塊的收入相信還是不至于虧本的。”
頓了頓許清接著說道:“而且朝廷會讓各地官府盡力配合票號的,票號給出一個青苗款的總額,其它的就由地方官府來統計哪些農戶需要貸款,票號再根據地方官府的統計數字,發放青苗款即可。還貸的時候,也由地方官府提供糧倉,票號只須派人統計糧食數量是否對賬即可。整個過程將有朝廷或銀監司派人監督,所以各位不要太擔心。”
其實方有信他們也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自己這些人想一點不吃虧肯定是不行的,真能按照許清說的來辦的話,這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特別是方有信,他本身就是做糧食生意的,對這方面更有信心,幾個人又就票號其它方面的細節商議了一個下午,才最終確定下來,梁玉代表梁家出資五十六萬兩千五百貫,占一成五的股份。海商張遠長也一口氣出資四十五萬貫,占一成二股份,這讓許清對這個極少發言的漢子有些意外,看來海上的貿易確實是最賺錢的啊。糧商方有信出資三十七萬五千貫,占一成股份,其它的則由茶商胡雪巖包下了,開始聽到胡雪巖這個名字,許清還以為他將會是最大的出資者呢,沒想到他卻排在了最后。
初步協議商定后,大家又倒酒共干了一杯,氣氛也活躍起來,梁玉美麗的臉上更是飛上了一縷俏紅。最終還要等這些人資金準備到位后,正式的契約才能簽署,許清見事情能夠這么順利完成也很高興,畢竟這是一百五十萬貫的銀錢,他以為還要多找幾位商家談呢。
方有信等幾人一路把許清這個金主送到蓬萊閣下,看著許清上了那輛破舊的驢車時,想起他剛才那還沒領到第一份奉祿的玩笑話,不禁會心一笑,到這個時候,哪怕許清就是一身衣不遮體,也無人再敢看輕這個十六歲多的少年,整個協商過程都是由許清來主導,對他們的問題回答得滴水不漏,方有信習慣地摸了摸自己的禿頂想道,如果自家有這樣一個少年郎,那自己還能操心什么呢,直接回家養老都可以了。
許清上了車,又叮囑他們盡快準備資金,然后抽調人手到潘樓街的總部培訓,這才揮揮手作別而去。靠在車上,許清感到有些累,今天費了他不少口水,這些鬼精的商家沒一個好糊弄的主,雖然主動權在自己手上,但面對這些商場老手,許清還是不敢有所放松,車子沿著汴河邊一路往東,路過秦香樓的時候,正好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時間還早,秦香樓還沒多少客人,許清看到窗口的身影向他招了招手,他便讓二柱把車停了下來,自己上到紅菱的房間,房里紅菱已經為他備好的香茶,許清進門后伸了個懶腰,在紅菱那張躺椅上舒服地躺了下來,這才接過紅菱的茶杯喝了一口。
“紅菱,你一個人在做什么?”許清閉著眼睛輕輕地問道。
“我能有什么可做的,無非是彈琴睡覺,哪象你這個大忙人,成天不見人影兒。”
或者吧,紅菱這樣的生活確實有些寂寞,根本原因還是心里沒有什么寄托,這讓許清想起那個梁玉來,那樣一個少女,每天為生意上的事奔波,或許比紅菱過得比較充實一點吧,但這也只是許清的猜測,其實充不充實,只是個人的一種感覺,這和生活忙碌與否不能簡單的劃成正比,如果紅菱心有所托的話,每天閑著,或許也會比梁玉那種女強人感到充實也不一定。
“紅菱,朝廷昨天給我派下了個差使,由我負責組建一個匯通全國的票號,事情很多,而且你知道我這又是第一次辦差,所以這段日子會忙很多,可能沒時間經常來看你,不過,呵呵,你可千萬別趁我不在,偷偷跟別人跑了哦!”
紅菱聽他前面說得正經,沒想到最卻來這么一句,氣也不是,惱也不是,她真拿許清沒辦法,其實這也是紅菱覺得許清比較特別的地方,看似沒個正形,卻又總讓人恨不起來,回頭沒人的時候,想起他的話還時常引得自己一個人偷偷發笑。
許清牽過紅菱修長的玉手,放在面前深深聞了一下,說真的,他有點喜歡身體接觸紅菱時,那種溫軟的感覺,喜歡紅菱身上淡淡的香味,許清不知道那是她本身的體香,還是身上香囊或胭脂發出的味道。紅菱也似乎慢慢習慣了許清這些相對親昵的舉動。他任由許清牽著自己的手,感覺著他手上傳來的熱度。
“紅菱,那天我教你的曲子,你配上琴譜了嗎?今兒我應對了那些滑頭的商人,腦力消耗得多,累人啊!你給我彈一曲吧,聽你撫琴是我感覺最放松的事情。乖!去彈一曲!”
說到最后,許清又成了一付誘騙小女孩的怪叔叔模樣,紅菱卻覺得很受用,被他輕輕拍著手背,軟語相哄的感覺讓紅菱心里滲進一絲絲的甜蜜。她一邊向琴架走去一邊柔聲說道:“真是這樣的話,你什么時候感覺累了,就來我這里,我給你撫琴解解乏吧。”
悠悠的琴聲,柔柔的歌聲,讓許清全身每個細胞仿佛都舒展了開來,什么票號,什么朝廷,通通被拋在了腦后,他要的就是這種感覺,一個讓自己精神能得到休憩的港灣。
一曲歌罷。
許清站了起來,把紅菱溫軟的身體輕輕擁入懷中,就那樣靜靜地抱著,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體香,感受另一顆心的跳動,紅菱雙手抱著他的脖子,軟軟在靠在他懷里,眼睛微微地閉著,這一刻無須言語,窗外,庭院深深,秋千自閑。
兩人相擁了許久,許清才在紅菱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告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