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奔出一兩里,后面追趕的蒙面人與護衛已經落后有半里路,許清這才真松了一口氣,這是通向應天府的大道,路上已經看到一些路人了,想必蒙面人不敢再緊追不舍了。
但他仍不敢放慢車速,一路向應天府狂奔不停,車后煙塵滾滾,許清心里苦澀異常,早上剛想著練好騎術后,方便今后跟狄青上戰場時逃命,這報應真是毫厘不爽,還沒到中午,自己就真的要狼狽逃命了,這他姥姥的是誰干的?
許清一路狂奔,直到看見了應天府的大門,這才慢下來,七八個護衛早已不見,許清知道對方是沖自己來的,如果當時自己和梁玉不先走,只會一起死在那里,所以現在丟下一眾護衛先逃許清倒不覺得慚愧,直到城門前,許清才對梁玉說道:“梁小姐,我們暫時安全了,你現在怎么樣?”
梁玉挑開車簾說道:“我沒事了,子澄你怎么樣?”
剛才車速太快,梁玉一直緊緊抓著車內的車壁才能穩定住自己,許清回頭看到她時,梁玉已經是發橫釵亂,臉色還有些蒼白,但此時看上去還算鎮定,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要不是經過商場上的歷練,恐怕早已心慌失措,呼哭不已了。
彼此情緒都還沒有完全平靜下來,兩人也沒有多談,入城后找到應天府衙,亮出自己七品散官的身份,把剛才的經過報了上去,讓府衙派人去接應沈四同等人,應天府接到報案后一時亂成一團,這著伏擊朝廷官員的事,還造成了傷亡的事件,已經算是通天大案,應天府不敢怠慢,迅速派衙役出城處理去了。許清身有急事,交待清楚后,他們也沒在府衙多留,找一家客棧安頓下來后,兩人才聚在一起相商了起來。
梁玉說道:“子澄,你認為這是誰做的?”
許清沉默不語,細細地思量著,這次的伏擊明顯是針對自己的,這讓許清不其然地想起了呂夷簡,想起他昨日離開天章閣時別有深意的眼神,首先,在大宋只有呂夷簡與自己有生死大仇,如果是發動大宋銀行擠兌風波的對手的話,對方并不知道自己的行程,就算監控到自己的行程,在不知道自己有辦法解決銀行危機的情況下,也斷然沒有必要將自己置于死地。知道自己行程,而且有足夠殺死自己理由的,那么只有呂夷簡一個人。甚至,正如自己在天章閣所指的一樣,這次擠兌風波本就是呂夷簡一手策劃的。
其實許清應該慶幸了,若不是他連半天也等不及,一出皇宮便趕往江南,出乎對手意料之外,使得對手不得不倉促伏擊的話,他未必能逃出生天來。
許清沉默了一會說道:“現在不管是誰做的,目的想必是要阻止我們南下,這樣也好,想來對方已經黔驢技窮,不得不使出抽刀伏殺的招數來了,正因為如此,我們更要盡快趕往江南。看來只有對不起沈四同他們了,我們必須馬上出發,趕在對方前面到達江南,否則象今天的伏擊有可能再次發生,咱們能不能再次有幸躲過去,到時就難說了。”
梁玉有些擔心地說道:“但如果只有咱們兩個人南下,萬一路上再出問題怎么辦?”
“雇保鏢,咱們馬上到鏢局雇保鏢,沈四同他們此時大概已經人人帶傷,便是等他們也不足以保證安全了,加上要留人下來處理案子,所以我們只能另雇保鏢。我們越趕前面一步,留給對方的機會就越少。”許清目光沉沉地說道。
他幾乎已經能確定這事是呂夷簡做的,但他不想說出來,免得嚇退梁家,沒有梁家的幫助,自己到了江南大概也會一籌莫展,這樣雖然有點對不起梁玉,但現在顧不得那么多,總的來說,到了這一步梁家的退路也已經不多了,除非她們愿意放棄大宋銀行的股份,甚至放棄家族的生意。否則也只有和自己綁在一起了。
想到今后將要和呂夷簡這位第一位權臣直接沖突,許清心里也沉甸甸的,對方已經使出伏殺這樣的招數,說明呂放的死對方已經認定是自己做的了,以呂夷簡的權勢,許清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過去,自己沒那個能力去伏殺呂夷簡,只能被動挨打著。想到這里許清就想罵娘,這種挨打而無還手之力的感覺讓他郁悶異常,還有一條路,那就是在朝堂之上斗垮呂夷簡,這跟螞蟻撼樹有什么差別,想到這里許清不禁先苦笑起來。
揚州,大宋銀行揚州分行。
楊有成憂心忡忡地看著分行門前洶涌的擠兌人潮,這樣的情況已經是第四天了。楊有成原是梁家的掌柜,銀行組建后被調來揚州做了分行行長,原本揚州分行在他的努力下,迅速組建起來后,業績一直快速上升,正當他為自己取得的成績滿心歡喜時。四天前,關于銀行虧空的謠言突然充斥滿了整個揚州的大街小巷,在有心人民煽動下,儲戶們紛紛涌向分行柜臺,看到涌來要求兌現的人潮后,他第一時間做出了停止放貸,回擾資金的決定,第二天下午接到總行飛鴿傳書后,他更是故意挑了些老賬房到柜臺前,慢吞吞地辦理著兌現,即便如此,分行每天流出的資金也將近四萬貫,按照這個速度的話,分行最多還能撐三天多時間,就在昨天,一些混在擠兌人潮在的地痞無賴不但極力地煽動儲戶,還開始用石頭磚塊砸分行的牌匾,若不是他讓人及時請來的揚州的衙役,在最后關頭控制住了局面,恐怕就會造成打砸哄搶的慘劇,他雖然也按總部的指示,把散布謠言的人說成了遼國的奸細,但儲戶們看著分行只出不進的情形,誰還放心把銀錢存在銀行里?楊有成在心里感嘆,要是現在有大車大車的銀錢,當眾拉進分行里就好了,所有的謠言都將不攻自破,散布謠言的人甚至會被很多人真當成遼國奸細抓起來。但這個時候,還能到哪里去弄錢啊!據說杭州的情況也跟這里一樣,這個最近的分行別說支援自己了,想必自身也難保。
正在楊有成心憂如焚的時候,一輛馬車避過擠兌的人潮,向他這邊駛了過來,車子很快在他面前停了下來,一位四十來歲的男人靠著隨從的攙扶下了馬車,楊有成一看這正是梁家的家主,自己以前的東家梁思訓,他趕緊走上去扶住梁思訓道:“東家,您身體不好,不在蘇州將養著,您怎么來了?”
梁思訓雖然年紀只是四十出頭,但看上去已經很蒼老,下車后便不時地咳嗽著。
“我沒事,十多年的老毛病了,一時半會死不了,走,咱們先進去再說。”梁思訓在楊有成的攙扶下向分行里面走去。
到了楊有成的簽押房坐下來后,他便問道:“東家想是為了分行擠兌的事情而來的吧?”
梁思訓接過茶喝了一口,順了順氣才說道:“也是,也不是,我來揚州是受人所托,聯系一些老同行,目前已經有了眉目,只等正主也就是許大人的到來,咱們大概就能松口氣了。”
“許大人要來?”楊有成不由自己主地脫口問道。
許清作為總行長,大這個時候來分行倒也不奇怪,只是就算許清到來,又能想出什么辦法來解決目前的危機呢?
梁思訓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楊有成在想什么,他說道:“有成啊,你現在不用多想,有些事情到時你自然會知道,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盡量穩住分行的局面,給我們爭取更多的時間,如果不出意外,許大人到時自有妙計扭轉乾坤,你只管做好你手上的事情就行了。”
想到那個奇思妙想層出不窮不的年輕人,楊有成的心突然安定了不少,或許他真有能力讓大宋銀行度過眼前的難關吧,再看看神色淡定的梁思訓,他不禁輕輕吁了一口氣問道:“東家,你用過飯沒有,要不要我讓人給你準備些飯菜送過來?”
梁思訓又咳嗽了幾聲,掏出手帕來擦了擦嘴角才說道:“你這一大堆事要忙,就不用管我這些小事了,我只是來通知你一聲,讓你安心,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盡量放慢兌現。我歇一口氣就走,有成啊,你現在是大宋銀行的銀行長了,就不用再叫我東家了,這讓其他人聽了不好。這大宋銀行畢竟不是我們一家的產業,你還是改叫我老梁,或者叫聲梁員外也行。”
楊有成連忙稱道:“東家,你以前是我的東家,現在也還是大宋銀行的股東,我叫您一聲東家別人又能說什么?”
“不好,不好,還是改口吧。”
許清和梁玉商議定后,很快再次來到應天府衙,向應天府表示自己要先離開的想法,他有官職在身,加上出示了趙禎給的圣旨,應天府也只好同意他們先行離開。兩人出了應天府衙后直奔東門而去,那里有一家四海鏢局,這是他們向衙役們打聽清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