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學是大宋廂軍的一個都頭,孫大學名為大學,但事實上別說四書五經里的大學他沒讀過,就連千字文他也背不全。
大宋朝文風鼎盛,文人地位崇高,孫大學父母給他取這個名字,原也是望他能潛心向學,只可惜事與愿違,孫大學從小見了書就頭疼,實在不堪造就,加上在私塾里調皮搗蛋,先生們早早就讓他退學回家了。
后來長大后進了大宋廂軍,經過幾年鉆營,混到了都頭的位置,成了潤州城西門的守門官,孫大學對此已經很滿足了,每月的餉銀雖然不多,但作為守門官,隔三差五的總能收到一些孝敬,孫大學的小日子總的來說過得挺滋潤。
這天孫大學剛下值回到家,就發現家里多了幾位客人,除了四位身材魁梧,目露兇光的壯漢外,還有一個四十來歲管事模樣的人。
管事笑得挺和氣,見孫大學回來便迎上去道:“孫大人總算回來了,老朽仍揚潤玉器行的管事,叫肖生水,這次來找孫大人是有些事情要麻煩孫大人,不知孫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揚潤玉器行孫大學自然聽說過,揚潤玉器行的吳靜邦吳東家,是江南一帶經營玉器的第一人,除了揚州杭州等大城之外,潤州城里也有揚潤玉器行的分號。
對于這些商家來找自己,孫大學已經習以為常,無非想夾帶些見不得光的私貨,來讓自己幫忙通融的。
孫大學揮揮手,讓下人們都遠遠地散出去,這才說道:“肖管事有什么話現在可以說了。”
肖管事沒有急著開口,他向身后的壯漢示意了一下,其中一個壯漢隨即打開一口箱子,隨著箱子的打開,房內頓時銀光閃閃,一個個元寶整齊地排列在箱子里。
孫大學默算了一下,絕對有四五百兩。他平時一次能收十貫錢已經是很難得的了,如今這箱中足足有四五百兩,頓時讓孫大學呼吸急促,眼睛再也移不開。
肖管事很滿意孫大學的反應,他微微一笑道:“孫大人,今晚我們東家想從西門運點玉器進城,還請孫大人通融一下,事成之后我們吳東家還另外有重謝。”
孫大學有些疑惑,就算揚潤玉器行想運點私貨進城,十貫錢就打發了,用不著給自己這么重的禮啊,難道這位肖管事不知道時下的行情?或者還有其它的貓膩?
他試探地說道:“肖管事,通融一下沒問題,大家行個方便嘛,不過肖管事這禮似乎有點重了,本人受之有愧啊!”
肖管事慢悠悠地答道:“不,孫大人,這只是其中的一半,事成之后還有另一半奉上,不過呢,今晚我們要派幾個兄弟上西城門坐鎮兩個時辰,貨到之時,讓你手下的兄弟聽我們的安排開城門即可。至于孫大人嘛,可以去找個紅牌姑娘快活一翻再回來也不遲。”
“這樣不太好吧,本官若擅離職守,萬一……”
肖管事打斷孫大學的話道:“沒有萬一,孫大人,我朝西北雖有戰事,但江南一帶已經平靜近百年,孫大人有什么好擔心的呢?不過就兩個時辰而已,這一千兩銀子就是孫大人您的了,不是肖某狂言,按平時那樣,恐怕孫大人一輩子也賺不到這么多銀子吧?”
孫大學咽了咽口水,肖生水說得沒錯,江南一帶承平已久,守城門也不過是做做樣子,就算自己不在,不是還有手下的兄弟們嗎?
何況揚潤玉器能做出什么天大的事情來?孫大學經過一翻激烈的思想斗爭,最終沒能抵住那箱銀子的誘惑,艱難地點了點頭。
“哈哈哈,孫大人果然是爽快人,孫大人請放心,只有兩個時辰,誤不了孫大人的事,你盡管到迎春院去快活一翻就是,事成之后我們吳東家絕不食言,余下的一半銀子定當即時奉上。”肖管事得意地笑道。
龍門船廠里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加上胡黑子等幾十個有心人的煽動下,上萬流民群情洶涌,這些流民之中很多人就曾參加過其它地方的民亂。在胡黑子等人的煽動下,也跟著鬧騰起來。
潤州府接到衙役飛馬并報后,包括王聰、黃東江、韋靈運在內,一眾大小官員再也坐不住了,帶上三班衙役及州府大小官員,近千人浩浩蕩蕩地往龍門船廠奔去。
能在這么短時間內齊集這么多人手,除了佩服王聰大人調度有方外,從中也可以看出地方機構臃腫到了何種地方。除了正式的衙役外,衙門里還有各種幫閑多如牛毛,這些人別看不起眼,但那可都是吸附在朝廷與民眾身上的寄生蟲。
船廠里的勞力大多數都是些良民,本來船廠給的待遇也還不錯,他們有心在船廠做下去,若不是連續兩夜失蹤了十多個婦女,一時激憤,加上有心人的挑唆,他們也鬧不成這樣子。
現在見知州大人帶著近千人浩浩蕩蕩地殺來,許多人便開始畏縮了,王聰讓帶來的手下圍了上去,控制住了場面。
這才站到一塊大石上去,高聲喊道:“你們要干什么,想造反嗎?船廠雇你們來干活,不是雇你們來鬧事的,吃的,用的,哪點虧待你們了?你們竟不感激也就罷了,反而還鬧事,難道就不怕本官把你們抓到大牢里去?”
王聰停頓了一下,見下面還有人不服,他繼續喊道:“龍門船廠有婦女失蹤的事,本官已經令三班衙役盡力在查,但歹徒留下的線索太少,要查出來總是要點時間的,你們再這么鬧,我們還能安心查案嗎?這不是讓歹徒更輕松的逃掉,害了你們自己的親人嗎?你們仔細想想是不是本官說的這個理?現在本官好話已經說盡,你們趕緊回去開工,誰要是再鬧事,休怪本官把他抓進大牢里去!”
不得不說,王聰不愧是官場的老油條,說話一套一套的,把在場的許多民眾都說得低下了頭。
王瑞突然跪倒,高聲對王聰訴道:“知州大人,我等不是成心想作亂,我娘子已經失蹤兩日,如今生死不知,求大人作主,快點把人找回來吧,求求大人了!”
王瑞說到最后,虎目已經滿含熱淚,王聰寬言安慰道:“你們放心吧,本府一定會盡力找人,將歹徒繩之以法的,你們安心地在船廠做工,其它的事自有本府為你們作主,而且本府保證這樣的事情一定不讓它再發生,好了,都散了吧,別再聚眾鬧事了。”
民眾的情緒慢慢平復了下來,加上近千衙役虎視眈眈,無可奈何之下,三三兩兩地散了去,但私下還在紛紛揚揚地議論著。
船廠的管事們趁機把人盡量組織起來,安排人繼續開工,否則讓這些人閑聚在一起,說不定還會再鬧出事來。
許清也聽說了這件事,他有心到船廠里去看看,隨即傳來王聰等人出面后,事情已經平息,加上他前日才剛去過船廠,還差點被人撞到,趙野等人十分不愿意他這時再去。
萬一群情洶涌之下,許清真有個什么閃失,他們可就完了,趙野他們得到的命令是保護好許清,其它的事情他們才懶得管。
許清這些天與趙野四人相處得很投機,不想真讓他們為難,最終許清也沒去成船廠,不過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船廠連續兩夜失蹤十幾個女人,如果是一般人作案的話,大多不會選擇在同一個地方連續作案,這樣風險太大。
而現在歹徒不但做了,而且在第二夜船廠加強巡邏人手的情況下,還做得不留一絲痕跡,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難道,這又是有人針對自己做的手腳,如果是呂夷簡,那就算是把龍門船廠鬧得開不了工,對許清也沒有什么大損失啊,最多也就是給他上上眼藥而已。若是呂夷簡的話,豈會做這種小孩子過家家的事情?
許清實在想不通,但出于謹慎,他還是吩咐顧信和王守毅今晚悄悄去龍門船廠看看,他們四人武功高明,為人警醒,如果歹徒再敢來作案的話,許清相信王守毅兩人或許能找到些線索,甚至能把歹人留下。
黃昏,太陽就要沉下江面的時候,龍門船廠的勞力們終于可以收工了。
由于這兩天失蹤了十幾個婦女,眾人都有些心緒不寧,干活也有氣無力,今天做了大半天,挖上來的土方還不如原來的一個時辰多。
船廠管事們也無可奈何,現在能讓這些人出工已經很不錯了,哪里還望他們能出多大力氣干活?
勞力們有氣有力地回到窩棚區,把工具隨手一丟,手也不洗就拿起碗筷,三三兩兩地往大鐵鍋邊走去,不管怎么樣,總是要先吃飽飯再說。
胡黑子一幾個人又悄悄地聚在一起,胡黑子對陳皮道:“幫主那邊已經傳來消息,一切準備好了,就在今夜發動,他娘的,總算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
陳皮陰陰一笑道:“沒問題,我剛才已經給他們下了點猛藥,包管這些土包子乖乖地跟著咱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