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舜欽監守自盜案二審結果還未出來,許清和蘇言道的急奏又來了,王倫被許清帶著百名護衛逼得跳河了,差點去了龍宮稱帝。這讓趙禎松口氣的同時,對那些棄城而逃、甚至干脆投敵的州官更為惱怒。
若不是許清的奏章里讓他緩一緩,說不定趙禎馬上就要將淮南東路的官員一擼到底,太氣人了這是!聯容易嘛,褲腰帶都勒斷了好幾根,節衣縮食從內庫中拿出錢來,給你們這些官兒發俸祿,連給后宮愛妃戴的首飾珠花,聯都是偷偷買地擺貨來以次充好,你們倒好,讓你們守牧地方,你們真的全給聯放羊去了。
老好人趙禎輕易不發脾氣,但真發起脾氣來也一樣風云變色,雖不至于伏尸百萬,但砍幾個腦袋瓜子還是有可能的。那幾個投降王倫或棄城而逃的州官怕是免不了啦。
范仲淹腳上還沾著泥巴,也火燒屁股的趕回京了,許清給他的信中說得明明白白,掌握好時機,借此機會,把這兩路的官徹底梳理一遍。其實不用許清說,范仲淹又豈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早些時日在司農寺那只是小試牛刀,如今有兩路官員來給老范砍,豈能不磨刀霍霍。
文德殿的大朝會再次緊急招開,首先是京東東路的官員遭殃,裁掉那些閉門不出,任由王倫虜掠地方的官員沒人跳出來反對,但對新官的任命卻爭持不下,賈昌朝一派自然不想放過這個安插黨羽的機會,雙方又在文德殿上演了一回口水大戰,還好趙禎在怒極之下,難得雄起一回,對范仲淹提出的名單允了。
接著便是蘇舜欽等人的二審判決,王益柔的《傲歌》驚天地泣鬼神,即便是開封府尹龍應芳充分領略了趙老大的意思,二審結果王益柔還是被踢到了真州做個稅監,蘇舜欽好些,從進奏院提舉變成了楚州知州。太常博士周延雋,殿中丞周延讓這對難兄難弟,被告發守喪期未滿參與宴樂,也一起被貶到淮南東路去了,一個成了泗州通判,一個成了海州通判。當然,除了王大才子太耀眼外,其他人與其說是被貶,還不如說是被范仲淹來了個乾坤大挪移,弄到淮南東路去了。余下的人全作罰俸留用處理。
王拱辰等人眼看到嘴的鴨子真的飛了,恨得直咬牙,奈何趙禎這次被王倫那身黃袍雷到了,管你上什么奏章都不理,一改原本溫和的作風,鐵了心要借范仲淹之手,把京東東路和淮南東路理出一個朗朗睛空來。
船到丹陽,許清要停留巡視一翻,丹陽以平原為主,農業已經極為發達,是典型的魚米之鄉。這里出過兩個皇帝,人家這兩個皇帝可不象高郵出產的王倫一樣,那可是貨真價實的開國皇帝,一個是齊高帝蕭道成,一個是梁武帝蕭衍。雖然這兩個人開創的皇朝也不長,但至少不象王倫那樣,拉上百十個人就立國稱帝。
當然了,高郵的兄弟們也別泄氣,王倫這皇帝干得雖然不怎么地道,但至少是出過皇帝了,比大多地方都強嘛。
據說唐天定年間,因當時丹陽境內生長著眾多的赤楊樹,“赤”與“丹”同義,“楊”與“陽”諧音,故名“丹陽”,后取“丹鳳朝陽”之意,定名丹陽。許清留意了一下,四處皆是肥沃的良田,一時倒沒發現有太多的赤楊樹。
舟上相處不過兩個時辰,水兒便是千般不舍,卻也不敢誤了許清的正事,只好回到自己的舟中去,兩人對立船頭,許清笑呵呵地問道:“水兒,你是回揚州呢,還是真去蘇州?”
“奴家哪也不去,就在許陽停船,素聞這里出產的曲阿酒十里飄香,奴家就在這里但求一醉!”水兒夠話透著濃濃的幽怨。
許清聽得一窒,回望她道:“水兒,先回揚州去吧,寒氣漸深,別到處亂跑了!”正所謂最難消受美人恩,和水兒大概是重遇在了一個錯誤的時間,此時應不復多言。
看著許清的船漸漸遠去,水兒久久的立于船頭,任西風吹卷著衣裙,水波蕩碎她的倒影,心里最珍貴的東西仿佛被人抽走了,雙眸漸漸的迷蒙起來,天上浮云無根飄蕩,一江流水余惆悵,水兒抽出絲巾,輕抹濕透的又腮,對著個郎遠去的船兒哽咽而歌:恨無兮羽翼,高飛兮相追。長吟兮永嘆,淚下兮沾衣……
許清和往常一樣,在丹陽沒有直接去縣衙,而是順著河道四處察訪,此時晚稻早已收完,田野間少有農人,一片沉寂,倒是不時有些百姓撐著小船,于河道上撒網捕魚,仔細觀察可見,許多河堤低矮處都得到了加高,田間的引水渠道池新作清淤處理。江南這一片水道眾多,灌溉不成問題,反而是防止水災才是重中之重。
根據后世的一些研究資料,在中國歷史上,兩宋時間的氣候是最適合農業生產的,總體而言,這時期的氣候相對溫和,雨水充沛,那種連年大旱的情形比較少。倒是因為雨水充沛,經常引發水災,三月桃花汛,夏汛,秋汛,連綿不斷。
今年就因贛水在汛期決堤淹沒了吉州數縣,別以為大宋幾百上千個州縣,幾個縣受災就不當回事,就算不因此引發動亂,然受災州縣的百姓不但顆粒無收,朝廷還得拿出大量的銀錢,動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救災;而且一處受災,還容易引發其它地方的糧價飆升,在這種連鎖反應之下,等于是其它地方的百姓也跟著受災。
而且水災跟旱災不同,旱災發生的過程比較緩慢,只要朝廷救濟得力,百姓就不會有太多的死傷,水災卻往往是突發性的,不但是田間欠收,連房產家什都可能一下子被沖沒了。在如今這種訊息及交通落后的情況下,朝廷往往還來不及反應,便已造成百姓大量死亡,并易引發疫病。所以水災的危害性更為慘烈。
不過那些大江大河的防汛不是許清此次巡視的重點,先不說大江大河的治理職責不歸司農寺,光是他投入那百多萬貫,若是用來治理大江大河的話,打個水漂都不夠。所以此次司農寺的投入主要是針對一些小河道,及田間灌溉渠道的治理。
許清在外面走訪了半天,也只能看了個大概,主要還是靠找當地的農戶了解情況,畢竟哪里容易引發災情,他們才是最清楚的。或是和坐在村頭樹下烤火的村民扯一下家常,或是站在船頭,邊看漁夫撒網,邊與他們閑聊打聽;他在潤州住過不短的時間,加上常和梁玉聊天,如今也不時能來上幾句吳儂軟語,逗得漁夫呵呵直樂,人家見他一個書生坐在船頭,對農桑之事問長問短,倒也覺得親近,有什么說什么,最后還塞給他一條兩斤的大鯉魚。看著人家光著腳板在寒風里撒網,許清倒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魚兒了。
向晚時分回到丹陽縣城,許清也懶得去找縣官,讓荊六郎去找司農寺提舉司派駐丹陽的人員。許清就在船上等著,丹陽除了溝通南北的大運河通過外,還有鶴溪河、九曲河、丹金溧漕河在丹陽境內交匯……水網極其發達,沿河兩岸商鋪林立,酒旗飄揚。
許清的船就泊在一家名叫河陽的酒樓前面,從二樓的軒窗望進去,可見里面賓客滿坐,各色幞頭晃動著;一個老者拉著胡琴,旁邊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放開嗓子,正在為客人唱曲,甜糯的吳音飄到船上,連許清也聽得津津有味,見飄搖的酒旗上寫著‘曲阿酒’三個大字,他想起上午臨別時,水兒曾稱贊過此酒,干脆就帶著幾個護衛跳下船,上樓用晚餐。
掌柜的是個圓臉的中年人,頭上的發髻梳得一絲不芶,用藍色的幞巾扎著,給人很干練的印象,見許清衣著貴氣,帶著幾個高大的護衛進門來,子里還提著一條大鯉魚,雖說沒見過來酒樓吃飯還自帶食材的,但瞧見許清這一身打扮,掌柜還是連忙迎上來說道:“客官您樓上請,我們河陽酒樓菜色齊全,味美而鮮,樓中所賣的曲阿酒,全是正宗泉所釀,鮮甜香美,醇和爽口,包管客官飲過不忘。”
許清笑呵呵地聽完掌柜的自夸,上到二樓選了個空桌坐下,然后把那只大鯉魚往掌柜手上一塞說道:“把這鯉魚給我紅燒了,再來幾樣你們酒樓的拿手好集,曲阿酒就先給我開一壇來吧!”
掌柜的雖Q有心里準備,但那鯉魚入手沉重,還是讓他為之一滯,訕訕笑兩聲提著鯉魚去了。不一會跑堂的伙計先把酒拿了上來,拍開封泥后倒入杯中,只見此酒色澤黃橙透明,濃香撲鼻,許清端起杯子淺嘗一口,確如掌柜剛才所說,鮮甜香美,醇和爽口,且回味綿長。
伙計一見許清神色滿意,連忙接著說道:“客官,咱們這曲阿酒又叫狀元紅,灌壇封缸貯窖都在十年以上,客官是個讀書人,喝了咱們這狀元紅,來年必定高中榜首,摘得狀元桂冠。”
呵,還有這等說法,喝了狀元紅就能高中狀元?不過這由頭說得挺順耳,若是別的讀書了,一定樂意聽,不過許大官人嘛,他還是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的。(。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