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陽的太陽漸漸西斜,遠處的會稽山層巒疊嶂,群峰如屏烈貍晚霞映得風姿奇異,船行于曹娥江之上,水面柔緩如鏡,美不勝收,果然是山上行,人在鏡中游啊!
許清結束了大半天的巡察,雖然有些疲憊,仍忍不住靠坐在船頭細賞著這片江南風光,曹娥江因曹娥投江尋父而得名;曹娥是東漢上虞人,父親溺于江中,數日不見尸體,當時孝女曹娥才十四歲,晝夜沿江哭號,過了十七天,在五月初五也投江,五日后抱出父尸。就此傳為神話,繼而相傳至縣府知事,令度尚為之立碑,讓他的弟子邯鄲淳作妹辭頌揚。
如今的大宋也以孝立國,因此官方對曹娥的孝道極力的提倡,為她建廟立碑。使得她的名聲更為顯注。許清覺得,這種事情確實應該多多提倡,正所謂百善孝為先,多豎起一些這種榜樣,多少能起到一些移風易俗的作用。許清穿越過來的那個世界,官方對這種孝道的提倡少之又少,天多數人也是為父母打盆洗腳水都成了一種奢侈行為!
許渚坐在船頭,不由又想起了歐陽修他們正極力提倡的尊王攘夷,及君臣之道、禮儀之道。儒家的東西后世幾乎被貶得一文不值,但主宰華夏道統近兩千卻不是偶然,自有其可取之處,特別是經過五代十國這些戰亂期,當時的政權更迭頻繁,城頭夫王旗變幻不定,大臣們朝秦暮楚,整個社會的道德倫常遭到了災難性的破壞。
當時的馮道可謂是一個典型代表。這位自稱長樂老的馮道,堪稱官場的一個不例翁。
自后唐莊宗時起,經歷了五個朝代,伺奉了十個君王,八個姓氏。累世不離宰相,三公,三師之位,他圓滑多智,根據世道興替浮沉而變換面目,一生榮華富貴,深受到當時世人的推崇。這位毫無政治操守的長樂老,歷經五代那樣的政治亂世,累世高官已是奇跡,居然廣受時人的推崇,這足以說明唐末至五代,中國的政治道德和社會倫理已經墮落到何等不堪的地步。
所以歐陽修他們重拾儒家道統,在這個時候其實是非常必要的。而孝道也是儒家學說詛成的一部分,別的切不論,許渚覺得光孝道這一條,無論什么時候都是應該極力提倡的。航行在一條孝女河上,胡思亂想一下孝道,許清灑然一笑。背著一身斜陽,他們的船悠悠地駛進了山陰縣城。
此時的山陰縣其實也是越州府所在地,越州府城包含兩縣,山陰和會稽,有些象唐都長安城中的萬年縣和長安縣。等到船只靠上掉頭……許清拍拍身上的泥土,帶著護衛就往縣衙走去,無論如何,先讓縣令大人安排個住處再說。山陰市面上的繁華絲毫不在杭州這些大城之下,這里是杭州等地出入明州的水陸要道,明州作為目前大宋對外商貿的港口性城市,往來的商客成群結隊。
往縣衙的路上,許渚甚至還看到了幾個披著頭巾的阿拉伯人。向人打聽了一下,轉了幾個彎來到縣衙,卻見縣衙外圍著許多鄉民,而上午在船上遇到的那位林家小娘子也赫然在列。
I,侯爺,不會吧!那位姑娘不會是知道你要來縣衙,專程來這里等侯爺你的吧?”嘴碎的荊六郎馬上不安分的開起玩笑來。
許清也打哈哈道:”難說!方才爺我斜靠在船頭的造形,那可是我照著鏡子練了許久的,慵懶之中帶著灑脫,頹廢之中露著內蘊!就仿佛一個東床快婿,總之是把笑面佛的風采演義得淋漓盡致,林家娘子若一時著了本侯爺的道兒,那也事屬平常!”
I,侯爺,你饒了屬下吧,屬下今天這腸子已經笑斷了八寸了……”
呵呵,知道本侯爺的利害就不要老來惹爺!好了,讓衙役進去并報一下吧,趕緊讓知縣安排驛館才是正事,爺真累了!”
這時站在鄉民之中的林家小娘子也看到了許渚,不由得微微愕然,許清對她眨眨眼,然后露出一副,憨厚,的微笑,林家小娘子卻仿佛有什么心事,輕輕瞪了他一眼又轉頭向衙門公堂里望去。而那二三十個鄉民也在細聲地議論著什么,許清走近前去,往縣衙大堂一看,哦,原來知縣大人正在開堂問案呢,堂下跪著兩個四十來歲的鄉民,天概就是原告和被告了。
許清帶著好奇對林家小娘子問道:”林家小娘子,小生有禮了,請問這是你們在打官司嗎?不知所為何事啊?”
那位嬌嬌俏俏的小娘子再次愕然望向他,似乎對他突然叫出自己的姓氏來很意外,她細小的秀美輕銷在一起,忍了一下還是開口道!”是我家叔父在打官司,你問這個有什么用?還有,你這登徒子怎么知道我姓林的?這些可都是我的鄰居,你若想打什么壞主意……””
停停停!”許清顧不得那二三十個鄉民逼人的目光,搶過話頭說道:I,你們看我象壞人嗎?所謂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算了,不說這個,咱們在曹娥江上見過一面,也算是有緣,見你們象是遇到什么困難,這才好心上來詢問一聲,唉!好人難做啊!”
林家小娘子小嘴一噘說道:”你算什么好人?這官司自有知縣大人明斷,你問來有何用?分明是沒話找話,存心不良!”
嚯!這林家小娘子還頭頭是道來著,若不是許清身后站著一群大漢,經她這么一說,許清估計已經被這些鄉民轟走了。許清收起笑臉……付認真地說道:”各位,你們錯怪本公子了,本公子之所以這么問,不過是想幫幫你們而已,你們不知道,本公子專門幫人打官司,由我經手的官司從未輸過。人送外號任盈盈!”
阿尼陀佛!我許清也不算是吹牛,平生就經過兩場官司,對李定那一場全勝,天理寺那場嘛,也不能算輸,應該說是先輸后勝!
林家小娘子見他說得認真,其實她也看出許渚是個讀書人,沒準還真能幫人打官司呢,她想了想說道:”這官司連知縣大人也判不了,就算你是專門為人打官司的狀師,怕也沒辦法!”
I,哦,什么官司這么難斷,快說說!”
這回例是由一個老鄉農來細細陳述了一翻,原來今早林家小娘子的叔父,和鄰居家張誠都在坡上放牛,林家和張家本是交好,放牛時兩人坐在一起聊天,兩家的牛就在不遠處吃草,不久兩家的牛相抵起來,開始兩人都沒在意,冬天牛在一起也常常抵角逗鬧,可誰曾想這回出事了,林家的牛一角抵在了張家的牛咽喉處,把張家的牛給抵死了。
大宋本來就缺少牛馬,耕牛價錢很是昂貴,對于一般農戶來說,一頭牛更是了不得的財產,一家人都要靠它來耕作呢,現在張家的牛被抵死了,于是要林家賠償。可這牛是相抵時意外被抵死的,要林家就這樣賠一頭牛給張家,林家自然不肯。兩家相持不下,于是一紙告到縣衙來
許渚聽完剛想說話,卻見一個衙役走到堂上向知縣耳語幾句,那知縣向堂外一望,顧不得再審案子,就扶著官帽急步迎了出來。許清在外巡察時,向來不穿官服,知縣出了大門東張西望,沒找到所謂的巡察使!正在疑惑,許清呵呵笑道:”知縣大人是在找本官吧,本官許清,奉命巡察地方水利來到山陰,還沒請教知名諱。”
I,下官山陰知縣程東海,拜見巡察使!”山陰知縣趕緊上來行禮,彎下腰時卻見許清屁股上還話著泥,不禁有些疑惑。
許清呵呵一笑道”程知縣免禮,本官來此本是想讓程知縣給安排一下驛館的,不料打擾了程知縣判案,這案子嘛,我也聽鄉親們細說過了,不知程天人打算如何判決?”
程東海直起身來,聽許渚問到案情,連忙答道:”下官也正為難,判林家賠,這林家吃虧,若不賠,這張生吃虧,下官左思右想,總難公平合理。”
許清聽了呵呵一笑,向程東海頷首示意后,對林家小娘子說道:”林家小娘子,你不是說我不會做詩嗎,我現在就念首詩給你聽聽如何?”
林家小娘子知道他竟是個大官之后,哪里還敢作答,咬著嘴臉低頭不語,其它的鄉民也驚訝地看著這個屁股上沾著泥印的后生,誰曾想他是個大官兒。許清笑了笑朗聲念道:”二牛抵角,一死一活,活牛同耕,死牛同錄。”
聽完許渚的這首打油詩,程東海第一個反應過來,忍不信輕擊一掌贊嘆道:”巡察使如此判決再是合理不過,下官佩服!”
許清打了個哈哈接著說道:”張林兩家本是睦鄰,為這耕牛之事鬧得告上縣衙,傷了彼此的和氣多有不值,本官這么判,爾等當是無話可說了吧,但愿你們回去之后,能和好如初!”
林家小娘子忍不住抬起頭來,又看了他一眼,沒想到許清又眨了眨眼,趕緊又抵下頭去,四周的鄉民都由衷是說道:”天人這般判決,再公平不過,草民等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