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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抓狂的李元昊
西夏,興慶府。
當年,李元昊的祖父李繼遷奪取大宋靈州之地后,曾把靈州改為西平府,作為西夏的統治中心,到李元昊的父親李德明時期,認為西平府居于四塞之地,不利于防守,不如懷遠形勢有利,于是派大臣賀承珍督率役夫,北渡黃河建城,營造城闕宮殿及宗社籍田,定都于此,名為興州,距今已二十三年。
李元昊繼位后,宋明道二年(1034年),又廣建宮城,營造殿宇,正式定名為興慶府。
興慶府呈長方形,周十八余里,護城河闊十丈,南北各兩門,東西各一門。
城中格局與大宋東京城相仿,可以說就是一個縮小版的東京城,縱橫的街道將城內分格為二十余個坊,宮城巍峨,占地極廣,城內有皇家手工作坊,承天寺、高臺寺、戒壇寺、佛祖院等。一般民居則多為低矮的土屋或土板房。
興慶府北控河朔,南引慶涼,據諸路上游,扼西陲要害,地理位置極為優越,而且周邊地區農牧業發達,有唐徠渠、漢源古渠,加上前些年開鑿的昊王渠已完工,整個興慶府平原水利網形成了規模,若善加耕作,足可保證城中居民及軍需糧食。
西夏皇城之中,中省、樞密院、三司、御史臺、開封府、翊衛司、官計司、受納司、農田司、群牧司、飛龍司、磨勘司、文思院、蕃字院、漢字院等一應俱全,許多宮殿和機構也名字也沒改,多效仿唐宋兩朝。
至此你不得不佩服人家李元昊,拿來主義到魯迅那會才提出來,但千年前人家李元昊就運用得嫻熟無比了。
沒吃的,去大宋拿,沒穿的,去大宋拿,造個宮殿都要把唐宋的名稱拿來用用,沒文字,去大宋……呃,這個不行,別以為人家李元昊不知道什么是文化入侵,他讓人創造西夏文字,同時帶頭剃發異服,穿耳戴重環。‘留發不留頭,留頭不留發’別以為是多爾滾首創,人家李元昊早玩剩了。
有這么多創舉,同時作為開國皇帝,李元昊本應意氣風發才對,但此刻的西夏承天殿中,李元昊卻眉頭緊鎖,他今年剛好四十歲,作為一國皇帝,正處于一生中的黃金時段,足夠成熟穩重,而且精力充沛。
李元昊身材高大,臉色有些黎黑,一身明黃色的龍袍踞于龍椅上,多年的征戰讓他看上去不怒而威,他將手上一份表章往御案上一扔,隨著腦袋轉動,耳邊一雙大耳環晃蕩不定,極為惹眼,他雙目森森地從殿中群臣臉上掃過。
殿中文有嵬名守全、張元、張陟、張絳、徐敏宗、揚廊吳昊等人,武將有成逋、都臥、者多如定、惟吉、野利成慶等人,可謂是人才濟濟。
“眾卿,遼國讓咱們出兵共同平定夾山地區的黨項部族叛亂,眾卿對此有何見解!”李元昊對殿中文武洪聲問道。
遼夏交界的夾山地區居住著許多黨項部族,特別是西夏建國以來,多有部眾叛逃回西夏,要說李元昊心里沒想過打這些部族的主意,那是不可能的,西夏人口緊缺,加上這些還是自己人,一投過來便是忠心的部下。
問題是以前他向遼國稱臣,為了交好遼國,家門口這塊肥肉雖然令人垂涎欲滴,卻不好下口。
現在就更不行了,與大宋幾翻大戰,損兵折將,若是再把耶律宗真那個狂妄的家伙若毛了,說不定就會大舉來攻夏,那西夏受兩面夾擊,就真的玩完了。
一聽說又要興兵,站在前面的皇太子李寧明搶先站了出來,他只有二十出頭,對儒道兩家無比崇尚,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李元昊下剃發令,他作為太子迫于無奈只得剃了,卻羞于露出禿頭,所以頭上總是戴著一頂道士冠。
只聽他搶聲道:“父皇,我大夏多年用兵,如今民不聊生,百業凋敝,豈可再行興兵,況乎夾山地區同為我黨項部族,豈可同族相殘!父皇,罷兵吧,再遣使向南朝求和,南朝皇帝寬仁之名天下皆聞,兒臣相信精誠成至,金石為開,只要我大夏誠心求和,南朝定會同意的!”
李元昊冷冷地看著自己這個大兒子,那溫吞水的模樣那里象自己?有時李元真懷疑他是不是自己親生的,他目露厭惡之色,冷哼一聲,對李寧明之言置若罔聞,轉頭望向班前的嵬名守全。
嵬名守全也不怠慢,出班奏道:“吾祖(黨項語意為青天子),南朝此翻揚言要我朝放回所有的大宋百姓,否則拒絕議和,目前在邊境兵威日盛,近來更是頻頻入侵我大夏;
克成賞將軍在橫山已發來多封告急文,邊境線上無數南朝亂民越界而來,對我大夏百姓掠奪殺戳,從這種種跡象不難判斷,南朝已無心與我大夏媾和。
如今南朝正在大力軍改,裁撤老弱,整軍備戰,若不出意外,南朝軍改完成之日,就是大舉入侵我大夏之時。
陛下,當此之時,我大夏應交好遼國,聯遼抗宋,夾山地區雖是我黨項部族,但畢竟是遼國治下,遼主耶律宗真是個剛愎自用之人,此翻我大夏有求于遼國,若不依其所言,出兵平亂,恐怕夏遼關系就些破裂,陛下,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張元作為中令,他一直以來給李元昊的建議就是聯遼攻宋,夾山地區的黨項部族生死關他屁事,此刻西夏已元氣大傷,若不利用利用遼國,根本不可能再打回宋境,奪取關中,那自己什么時候才能衣錦還鄉?
于是也出班奏道:“吾祖,嵬名大人所言極是,此刻只有加強遼夏聯盟,才能克制南朝攻勢,若是咱們拒不出兵,遼主定然認為叛亂乃我大夏挑起,說不定會因此遷怒于我大夏;
所以臣也建議出兵幫助遼國平亂,一來可以表明叛亂非我大夏挑起,二來以此交好遼國,便于讓遼國出兵向南朝施壓,以減輕我橫山一線的壓力。”
李元昊雖然是狂暴自傲,但卻是個非常善于審時度勢的人,向來能屈能伸,西夏目前處境困難,向遼國低一回頭也并無不可,等張元退下,他又將目光投向成逋,自嵬名山遇、野利旺榮兄弟相繼叛變或被殺,目前成逋已成為李元昊手下頭號武將,勇猛雖不及克成賞,但謀略出眾,多受要元昊依重。
成逋卻有不同見解,出班朗聲道:“吾祖,臣不同意出兵,交好遼國雖然重要,但大可通過其它途徑,夾山地區居住的畢竟是與我同祖同根的黨項部族,而且一心想著歸附吾祖治下,若我大夏同意遼國請求,出兵平亂,必定會讓各部族寒心,有損吾祖的威名,說不定國內其他部族也為因此離心離德,有鑒于此,臣請吾祖三思。”
李元昊心里暗嘆一聲,黎墨的臉上陰晴難定,他何嘗不知道這些,他何嘗想打這些一心歸附自己的部族;
只是遼主耶律宗真分明是對自己起疑了,若是自己拒絕出兵,必然認定是自己挑起遼境黨項部族叛亂,到時真個是百口莫辯,自己要想表明清白,唯有出兵一途,否則聯遼抗宋根本無從談起。
這時三司使徐敏宗卻站出來奏道:“吾祖,我大夏目前國庫空虛,倉中無糧,而且正值青黃不接之季,保證橫山一線軍用已捉襟見肘,若再出兵平亂,糧草軍資實難籌措出來,請吾祖明鑒。”
這才是最讓李元昊頭痛的地方,這些年將大部分青壯拉上了戰場,農桑疏于管理,田地荒蕪,畜牧不興,就算夏軍再勇猛善戰,沒有糧草軍資那也是枉然。
這時抬頭見皇太子李寧明又想出來進言,李元昊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對殿中文武問道:“眾卿可還能何解決之道?”
張元連忙出來答道:“吾祖,出兵平叛只是向遼國表明我大夏立場,三千兵馬足矣,無需耗費幾何,叛亂的雖是我黨項部族,但他們畢竟是遼民,無損吾祖圣德;
吾祖,臣想來遼國并非無力獨自平叛,之所以讓大夏共同出兵,無非是在試探我大夏,同時讓遼境黨項部族斷了歸附的念頭,從而一勞永逸,如今我大夏處境困難,危機漸近,必須借力遼國,當此之時,犧牲些遼境部族又算得了什么。”
李元昊暗暗一咬牙,說道:“此事就這么定了,野利成慶聽旨,著你領三千兵馬出夾山,配合遼軍平叛!”
“臣遵旨!”野利成慶連忙出班接旨。
此事雖然解決了,但李元昊卻一臉的郁悶,嘴邊的肉不但不敢去咬,還得幫著挾進別人嘴巴里去,這滋味就別提多難受了。
“眾卿,說說如何應對南朝在邊境的騷擾戰術吧!”
李元昊一問起此事,殿中頓是悄然無聲,大宋這回不但把西夏原來的戰術都學去了,除了派騎兵入境搞破壞外,還更進一步,邊境地區常有三五人作一伙,啥人都有,專干些偷雞摸狗,殺人放火之事,一個個如同游魂野鬼,行蹤詭秘,讓人防不勝防;
目前西夏兵力已捉襟見肘,如何能做到在邊境線上處處設防,即使是當初大宋都無法做到這一點。
“吾祖,據上報的數據,不算南朝騎兵的破壞,一月之間,光是邊境線零星被殺的百姓已不下四千人,損失的畜牧牛羊尚未計數,如此下去終不是辦法,吾祖,要不咱們將邊境堅壁清野吧!”御使中丞張絳遲疑地說道。
“不可!”嵬名守全大聲駁斥道:“堅壁清野牽涉過甚,如此多百姓又能撤往哪里,如何安置?而且一但堅壁清野,無疑將大大增加我軍補給難度,這無異于放棄橫山一線,吾祖,此議絕不可行!”
堅壁清野不行,然則計將安出呢?
李元昊與一班文武商議了半天,對大宋這種無賴的打法,竟找不出一個有效的辦法來,李元昊很痛苦,非常痛苦!
那些那騎兵還能多派兵馬圍堵,至少也能將他們驅逐出境。
可是對那些三三兩兩越境而來的‘偷獵者’……
李元昊拍著自己的禿頭!抓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