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終于傾瀉而下。
天空就像破開了一個大洞,豆大的雨點密密麻麻的掛成無數道水簾。整個大地,都被這白茫茫的雨水籠罩。
狂風當中,羅伊飛快的甩開臉上的雨水,將手中的長劍,從一名斐烈騎士的胸膛拔出來。
一臉蒼白的斐烈騎士,直直的倒在地上。濺起一片泥水。鮮血自猙獰的傷口流淌出來,在雨水的沖刷下迅速變淡,匯入地面的積水中,向低洼地帶流去。
火狐村烽煙點燃之后,野牛寨的布茲所部,是最快趕來的部隊。
而他們,也就成為了這個陷阱的第一個獵物。
這一次的進攻,與其說是伏擊,倒不如說是強攻。在切入敵人隊列的第一時間,二十名魔裝天變騎士,就一左一右,殺進敵人的縱深。
忽如起來的攻擊,讓斐烈軍迅速陷入了混亂。
盡管這些訓練有素的黑閃電騎士,一度試圖穩住陣腳,甚至反過來圍殺索蘭軍,可是,他們的所有努力,在魔裝天變騎士的面前,都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黑色鎧甲的索蘭騎士們,如同堅硬的礁石,一次次粉碎他們的反擊。
那一道道光絲纏繞的風暴,是如此的恐怖。只要被沾上一點,無論是武器,鎧甲,肉體還是坐下戰馬,都會被撕裂,被粉碎。
那是一幅地獄般的景象。
隨著魔裝天變騎士的突進,一個個斐烈騎士變成爆裂的肉塊。當看見熟悉的同伴被活生生撕碎,就連最悍不畏死的人,也為之膽寒。
他們以為自己不怕死。那是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恐怖的場景。
沒有人愿意體會這樣的死法。也沒有人愿意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和這種惡魔一般的天變力量抗衡。
這種天變戰鎧,或許只是一階天變戰鎧,并非不可戰勝。可是,它所展現出來的殘酷,卻能激發每一個人深藏在骨髓深處的恐懼。
在這種恐懼的作用下,十層戰斗力能發揮出六層,就算不錯了。
一開始,斐烈軍還試圖抵抗。不過,短短幾分鐘之后,他們的斗志,就已經在殘酷的現實下徹底崩潰了。而隨著隊伍中最強的三位榮耀騎士被索蘭天變騎士聯手絞殺,立刻就開始了大面積的潰散。
一時間,兵器碰撞聲,馬蹄聲,慘叫聲混合在風雨聲中,不絕于耳。
在長達近五公里的山路上,到處都倒斃著在逃亡中被追殺的斐烈士兵的尸體。其中,一個身穿著深藍色魔裝戰鎧的青年斐烈軍官尤為扎眼。他那帶著一絲灰色的瞳孔,已經放大,身體僵直的靠在一棵大樹下。在他的眉心,釘著一支羽箭。渾身上下,傷痕累累累。沒有一處是完整的。
七色海五杰之一,布茲,陣亡!
四周的斐烈潰兵已經被清剿一空,還活著的,也已經放下武器投降。羅伊緩緩穿過遍地的尸體,走到布茲的面前,一邊調整著劇烈的呼吸,一邊看著這張已經失去了生氣的臉。。
布茲的實力比起拿齊還要高出一籌。他穿著同樣的暗之敏捷天變戰鎧。有著同樣詭異的速度。如果不是之前和拿齊一戰,大家已經對這種戰斗方式有所了解的話,恐怕會付出極大的代價。而就是這樣,一個名叫安西的第三訓練營學員,也受了重傷。
羅伊轉過頭。
布茲的身旁,橫七豎八的躺著七八個斐烈騎士的尸體。
這些騎士,顯然是布茲的近衛侍從。在戰斗爆發之初,他們以布茲為核心,組成了一個戰斗單位。給己方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這些騎士在外圍組成了一個堅固的屏障。他們擅長的戰術,就是把對手忽然包夾在中間,然后由布茲閃現到身邊進行擊殺。安西就是一個不小心,被兩名斐烈騎士關進了他們的陣形。幸虧夏擎反應極快,一個沖鋒騎士技,撞開了一個缺口。
而羅伊,則及時的以一個綠藤術,將他給拉了出來。
對方顯然沒有想到在這支隊伍里還有魔法師的存在。因此,當凱蘿爾以她那密集得近乎于恐怖的風刃開路,羅伊緊接著釋放了一個群鴉之舞后,布茲的戰陣被破開了。抓住機會的索格等長騎士,直接沖進內部,炸開了七道力量風暴。
這七道力量風暴,瞬間摧毀了一切。幾名騎士當場傷亡。布茲重傷想要逃跑,卻被羅伊一箭釘在了樹干上。
這個時候,四周的索蘭將士們,就已經圍了過來。
雖然有些疲倦,不過,大家更多的卻是興堊奮。在殲滅了布茲所部之后,戰區里的斐烈軍堊隊,已經五去其二。這一下,大家是真正的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羅伊的身上。雖然誰也不知道羅伊下一步準備干什么。不過,經歷了這兩場戰斗之后,大家對羅伊,已經產生了一種毫無折扣的信任。所有人都相信,只要跟隨在他的身旁,就能獲得勝利,就能創造奇跡。
他們已經創造了兩個奇跡了。
殲滅拿齊所部,殲滅布茲所部。這樣的功勛,絕對稱得上耀眼奪目!
如果現在回去的話,那么,這支隊伍里的每一個人,都將得到讓人眼紅的賞賜和獎勵。
首先,晉升是板上釘釘的。就算是普通的騎兵士官,一個小隊長加一級豹士是跑不掉的。功勛卓著的,甚至能撈一個虎尉。
其次,一枚皇家鐵獅勛章是跑不了的。
在索蘭帝國,擁有鐵獅勛章的帝國英雄,享有的不僅僅是人們的尊敬和榮譽,還有許多現實的好處。
他們面見領主的時候,可以不用下跪行禮。可以以貴賓的身份出席許多重大的儀式場合。可以在退役之后得到一份體面的工作,可以參加陪審團成員或者議政長堊老等公共職位的競爭,并且還能夠減稅或者避免勞役。就算他們的領主,也不能強制他們做什么。
可以說,有這樣一枚勛章,他們的身份地位和生活,將完全上升到另一個層次。
而至于物質獎勵,反倒是大家最不在乎的了。
不管上面獎勵多少那都只是是錦上添花罷了。而事實上,就單單是這兩場戰斗,大家從敵人身上得到了相當于七八年收入的豐厚繳獲。七色海家族花費重金打造的精銳黑閃電騎士,就像一個個移動的寶庫,現在全進了他們的腰包。
不過,戰爭還遠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在這片戰區,還有三支同樣的斐烈軍堊隊。如果不阻止他們,那么,幾個禱時之后,整個戰區都將變成和峽灣一樣的地獄。
只有巴德和雷頓這些從峽灣逃過來的戰士才知道這幫該死的斐烈騎士,犯下了何等讓人發指的罪行。他們所過之處,燒殺搶掠。無論士兵還是平民,只要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就免不了一死。
他們獰笑著策馬從后面追上目標,將其砍倒在血泊中。在這些人的眼中,那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賤如草芥。
而現在,是該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砰!”一把長劍,劃過了布茲的脖子將他的腦袋砍了下來。
巴德一邊把腦袋掛在自己的馬鞍后,一邊看著羅伊:“長官,咱們去哪兒?”
大雨嘩啦啦的下著雨水敲打在樹葉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地面變得泥濘不堪,每一個人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
但所有人看向羅伊的目光,都是一片火熱。
“我們的損失統計出來了嗎?”羅伊問道。
“陣亡十一人,傷二十三人。”索格飛快的回答道,態度恭敬。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沒有羅伊的治愈術這個數據,至少要上升三倍!
羅伊點了點頭,環顧四周。
戰爭終究不是狩獵。哪怕早有心理準備但當他看見那一排躺在地上的,已經失去了生命的索蘭將士的遺體時依然一陣難過。
那其中,有七位十二軍團的騎兵,有一個火狐村哨塔的步兵小隊長,有一個是跟隨巴德從峽灣那邊逃出來的戰士,還有一個……是E大隊的學員。
此刻,女學員們已經哭成了淚人。男生們,都死死的咬著呀,眼睛通紅。賈爾斯和格里芬兩人,緊緊的攥緊了劍柄,看向俘虜的目光憎恨而兇狠。沒有人會懷疑,只要一聲令下,這兩個幾天前還從來沒有殺過人的少年,會將在場的所有俘虜都毫不猶豫的殺個精光。
“我們已經殲滅了斐烈佬的兩支部隊,”良久,羅伊緩緩開口道,“我也知道,大家都已經很疲倦了。可是,現在還不是我們停下來的時候。我們每在這里耽擱一秒鐘,就會有不知道多少索蘭人死去。我們必須把斐烈佬趕出峽灣……”
“如果不能,就把他們全都殲滅在這里!”羅伊深吸一口氣,“索格先生。”
“長官!”
“立刻派人到野牛寨,把那里的守軍,都拉出來。我們需要他們的幫助。”羅伊道。
“是!”
片刻之后,包括火狐村哨塔軍官在內的兩匹快馬,飛快的撞開水淋淋的叢林枝葉,踏著泥濘的土地,沖進了雨幕之中。
“彌琪。”羅伊叫道。
“少爺。”彌琪窈窕的身影,出現在羅伊的身邊。美麗的女精靈一身都已經勢頭,墨綠色的皮甲緊緊的貼在身上,勾勒出驚心動魄的線條。不過,只要看看那兩把彎刀上混著雨水滴落的血跡,還有四周斐烈騎士身上插滿的箭矢,就沒有人會有別的心思。
在戰斗中,隱藏在叢林里的精靈游獵者,就是死神的鐮刀。不知道有多少斐烈騎士,死在了他們神出鬼沒的彎刀和那幽靈一邊的箭矢下。
無論是索格等長騎士還是十二軍團的騎兵史官們,捫心自問。若是在戰斗中,自己的身邊有這樣一支軍堊隊,那自己的結局,絕對不可能比這些死去的斐烈騎士更好。
那絕對是一場噩夢!
“給我其他三支敵軍的情報。”羅伊打開了地圖。
“目前進攻暖水湖堡的敵軍暫時停了下來了,派了一個小隊向火狐村而來,估計是想打探清楚再做決定。”彌琪指著地圖道,“他們的另外兩支部隊在東線。距離比較遠。一個禱時之前的報告,是沒什么異常的舉動。不過,進攻紅石崗的那支敵軍已經開始攻城了。”
說著,彌琪輕輕的道:“少爺,我們時間不多了。”
“這少爺還越叫越順口了呢。”一旁的麥芽兒偷偷的在心里直撇嘴。
光明精靈,一向以近乎于傲慢的驕傲著稱。從認識以來,彌琪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清冷,獨立而驕傲,正是典型的光明精靈。
麥芽兒一直覺得,拋媚眼叫老爺這種事情,是身為黑暗精靈的自己才會做的。可沒想到這女人居然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跟著綠塔莊園的其他人稱呼羅伊少爺。而且,語氣沒有一點生硬。聲音軟軟的,配上她那圣潔高貴的模樣,倒有另一種誘惑。
哼哼!
想用這一套勾引羅伊,我才不會讓你得逞呢!
麥芽兒的這些鬼心思,羅伊倒也不是一無所知。不過,他才懶得去管這個亂七八糟的家伙。
因為之前并肩戰斗,對抗黑骷髏盜匪團的經歷,加上救下一百多名精靈族人,現在羅伊和彌琪已經成為了彼此信賴且有著某種默契的朋友。
彌琪外表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卻有著一顆善解人意的心和一雙剔透的眼睛。在她的幫助下,羅伊幾乎從不為精靈的事情操心。無論是訓練還是生活,精靈與人類格格不入的性格和習慣,包括一些潛在的可能出現的沖突,都被彌琪悄無聲息的化解了。
而只要羅伊有任何的要求,彌琪都會一絲不茍的執行,并總是能回報一個近乎完美的結果。
這樣的精靈游獵者隊長,絕對是任何一支軍堊隊的指揮官,都夢寐以求的。
羅伊承認,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來說,彌琪的確稱得上夢中尤物。那近乎于完美的容貌和身材,往往能夠引誘出男人心底最深處的欲望。
不過,羅伊畢竟長期受麥芽兒的荼毒,多多少少有些免疫力。
別說彌琪從來都沒有表現出對自己的某種情愫,就算有,高傲自負的光明精靈,跟擁有天然魅惑的黑暗精靈比起來,也不是一個級數的對手。
只不過,羅伊發現,平常沒人的時候,彌琪稱呼自己的名字。而只要麥芽兒在旁邊,她總是會叫自己少爺。
看來,無論精靈還是出人類,女人的小心思都是一樣的!
仔細看著地圖,羅伊沒有吭聲。
如果說,在此之前,他的所有目標都是為了阻止敵人占領峽灣北部的這五個戰略要地的話,那么,在殲滅了敵人的兩支部隊之后,他需要考慮的,就更多了。
時間,的確是一個問題。
羅伊不知道密奈的大軍,會在什么時候抵達峽灣,不過,按照法諾過了白馬坡,他們就動身算起的話,第一批部隊,最遲也應該在十二個禱時之內抵達。
而想要在戰略時候占堊據優勢,就意味著索蘭軍必須在十二個禱時之內,完成對紅石崗和暖水湖東西兩線的全面控制,等尤金的大軍一到,立刻依托這幾個地方,建立起防線。
不然的話,等到斐烈主力通過峽灣,如同一把鋼刀般直刺進來,那么,這幾個小小的城堡和軍寨,立刻就會粉碎。
可是,十二個禱時內擊敗三支精銳的敵軍談何容易?
接連的兩場戰斗,已經讓將士們露出了疲態。尤其是幾個女生,激戰下來,現在簡直連站都站不穩了。就連實力最強的十位長騎士和夏擎,安斯艾爾等人,也都是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而在剩下的十二個禱時里,別說戰斗,單單是在路上就要耗費六七個禱時的時間。如此不眠不休,就算是鐵人也堅持不下來啊。
騎士或許還能堅持,而那些普通的騎兵,大部分都沒有戰環的支持,連番作戰,體力和坐騎馬力的消耗都極為嚴重。就算強打精神,上了戰場也只是送死。
不過,羅伊知道,現在考慮這些毫無意義。自己能做的,就只是帶領這支軍堊隊,一場場的打下去。不管最后剩下多少人,自己都沒有任何的退路。
想到這里,羅伊轉過頭,目光正和看向自己的安妮對上。
“安妮,妮可,伊娃,朱莉,凌霜,凌雪……”羅伊將隊伍中的女生,全都點了出來,“你們照顧傷員,押送俘虜跟在后面。”
“為什么?!”安妮當先抗議。
“后面的戰斗,是我們的事。”羅伊平靜的道。
羅伊轉過身,藍色的眸子,在雨幕中,閃爍著少年的堅定光芒:“大家還有力氣么?”
“有!”
回答羅伊的,是一道連狂風暴雨都遮掩不住的聲音。
“那就跟我來!”羅伊翻身上馬,“咱們去暖水湖!干掉那里的斐烈佬!”
隊伍,爆發出一陣狂吼亂叫聲。
這場保衛帝國的戰爭,打到現在,索蘭已經承受了太多的慘敗和屈辱。
就是十幾個禱時之前,在峽灣的這片土地上,籠罩的,也只是絕望的陰云。
可是,這支隊伍改變了一切。
當他們發現,斐烈人也并非不可戰勝。當他們明白,他們或許就要創造奇跡。當他們真真正正的品嘗了這一場場美妙的勝利之后,身上的疲憊,根本壓不住沸騰的熱血。他們知道,自己還能夠取得勝利,還能夠戰斗。他們要把更多的榮耀,握在手中!
將士們紛紛飛身上馬,跟隨在羅伊的身后,向著北面的暖水湖堡的方向飛馳而去。馬蹄聲,在暴雨的伴奏下,如同鏗鏘的鼓點。那一個個堅實的背影,隨著馬背跳躍著,上下起伏。
雨幕,在他們的身后合攏。
當四周安靜下來的時候,女孩們靜靜的看著隊伍遠去的方向。心頭涌動的,就只有一種情緒。
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