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
徐興夏叫道。
“大人,有什么吩咐?”
云奇風急忙過來,肅然挺立。
“將總旗以上的軍官都叫來,有要事。”
徐興夏思考片刻以后,終于下定決心,沉靜的說道。
很快,余力鈞、張全復、高猛、張峰、毛十三、王夏、遲虎、劉橫等人都到來了。他們的總旗職務,都是徐興夏臨時任免的。上頭的各位大爺,看徐興夏不順眼,連帶看他們也不順眼,將他們劃入了徐興夏的死黨行列。對于他們的升遷,不管不顧的。其實,單純就戰功而言,已經有幾個人完全可以成為正式的總旗了。偏偏上頭就是故意遺忘了此事,徐興夏也不專門提起。
有時候,徐興夏也在暗自感慨,上面那些愚蠢的家伙,你們還敢再愚蠢一點嗎?你要是想辦法從我的下面,積極提拔一個人,說不定那個人還會和你們走得近一點,從而成為我徐興夏的掣肘。不過,后來他倒是想明白了,他麾下的這些人,又有誰有資格成為他的掣肘?又有誰有能力,有膽量掣肘他?明知道拉攏過來也沒有用,還不如懶得花費力氣呢!
人員到齊以后,徐興夏開門見山的說道:“今天請大家來,主要是有件事,要跟大家安排一下。三天后,拓跋蘇要出現在宿嵬口。隨行的人員不多,可能只有一百人左右。上頭有意思,是讓我們悄悄出動,秘密的將他干掉。嗯,干掉以后,會有一些好處。”
余力鈞的神色,微微一動,關切的問道:“敖包疙瘩的拓跋蘇?”
徐興夏點點頭,沉穩的說道:“是的,就是他。我接到的秘密任務,就是要干掉他。事關機密,大家知道就行,不許外傳。”
余力鈞的臉色頓時熱切起來,難得的興奮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掌。其他軍官的臉色,也都熱切起來。他們面面相覷的點點頭,毫不猶豫的接下了這個任務。白衣軍的大部分軍官,對這個拓跋蘇,都可謂是深惡痛絕,只要有機會干掉他,是絕對不會猶豫的。更何況,有徐興夏帶隊,那絕對是十拿九穩,大功告成。
高猛激奮的說道:“干!這老小子做的壞事,比韃子少不了多少!咱們干掉他,等于是為寧夏鎮除掉一個大禍害!大人,去宿嵬口的時候,你一定要帶上我!這老小子,我一早就想砍下他的腦袋了!我還要挖出他的心臟,看他的心臟是不是黑色的!”
王夏也冷酷的說道:“沒錯,拓跋蘇罪大惡極,罪孽深重,是到了授首的時候了!大人,這一次,你也要帶上我!我想要親自看看,拓跋蘇到底是什么德姓,有本事禍害寧夏鎮十幾年!我以前有個兄弟,就是死在拓跋蘇的手里,我剛好為兄弟報仇雪恨!”
張全復搖頭叫道:“嘿嘿,各位,你們都冷靜點!你們誰也不要跟我搶!上次你們在寧夏城殺韃子,風流快活的,我還在牛角墩駐守呢,郁悶的不行!大人,你總不能將我發配到牛角墩啊!我也要去親自會會這個拓跋蘇!咱們寧夏鎮的軍戶,想要得到他的腦袋,可是有好些曰子了!”
其他的軍官,也都紛紛的請戰,誰也不愿意呆在后面,誰都想上陣殺敵。誰都知道,這次干掉拓跋蘇的行動,絕對是白衣軍露臉的好機會。只要干掉了拓跋蘇,白衣軍的聲望,至少要提升一個檔次。拓跋蘇橫行寧夏鎮十幾年,誰也奈何不了他。要是他死在了白衣軍的手里,寧夏鎮不沸騰起來就怪了。
到時候,白衣軍的軍官隨便走出來一個,都有可能得到其他軍戶的仰慕。要是別人問起來,說拓跋蘇是怎么死的,他到底是長什么樣子的,結果,你只能說,對不起,我沒有參加和拓跋蘇的戰斗,我在后方留守……這是多么沒面子的事情啊!
拓跋蘇的實力,他們都是知道的。這個家伙絕對不是等閑人物,騎射的本領,相當的高超。傳說,這個悍匪,對于危險還有天生的直覺,以前曾經成功的避開了幾次致命的陷阱。否則,也不會在寧夏鎮囂張了十幾年,都安然無恙。這一次,白衣軍要在宿嵬口對付他,可能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但是,有徐興夏帶隊,他們都充滿了信心。拓跋蘇,這次絕對是死定了。
“大家冷靜!安靜!”徐興夏皺眉說道。
白衣軍軍官的反應,如此的激烈,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來,這個拓跋蘇激起的民憤,還真不是一般的大。軍官們請戰的心情他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全部人一擁而上,那絕對是不可能的。必須有人在威鎮堡和牛角墩留守,以免出現意外。總不能因為出去剿滅拓跋蘇,將自己的老巢都丟掉了吧?
經過簡單的商量以后,徐興夏決定,帶著虎豹騎小隊,前往宿嵬口。其他的白衣軍,則在威鎮堡駐守。隨行的總旗,只有兩個,一個是高猛,一個是張峰,分別是虎豹騎的統領和副統領。其他的軍官,一個不帶,全部留守。上次,徐興夏前腳剛剛離開威鎮堡,后腳張秋慶就前來搗亂了,他不能不防。
對于自己離開威鎮堡以后,威鎮堡的情況,會不會發生什么變化,徐興夏一點都不擔心。現在的他,在威鎮堡的所有軍戶里面,威望絕對無人能及,就算有人想要起來搞事,也得有其他的軍戶附和才可以。再說了,管事會的六個總旗,也不是吃軟飯的。白衣軍和管事會互相掣肘,他就可以安全的離開威鎮堡一段時間了。
對付拓跋蘇,最關鍵的要素,就是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只要做到這一點,就不需要多少人。根據情報,拓跋蘇的逃命本領,還是非常強大的。相反的,要是大軍出動,消息封鎖起來,就會非常的困難。如果拓跋蘇提前得知了消息,那就什么都白搭了。賀蘭山地形錯綜復雜,千軍萬馬都兜不住他。
威鎮堡里面到底有沒有拓跋蘇的眼線,不好說。估計是沒有。但是,在平虜城里面,一定有拓跋蘇的眼線。虎豹騎出動,平虜城的拓跋蘇眼線估計也會知道。但是,他肯定想不到,虎豹騎五六十人出動,就敢沖著他的主子去。徐興夏要利用的,就是這個錯覺,用只有五六十人的虎豹騎,去吃掉上百人的拓跋蘇一行。
慶王府沒有請寧夏鎮出動大軍圍剿,估計也是考慮到這方面的原因。以寧夏鎮其他明軍的實力,要干掉拓跋蘇的百來人,至少需要出動五百人。五百人出動,拓跋蘇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大炮打蚊子,其實真的沒有什么效果。萬一中間出現什么差錯,還會被拓跋蘇尋機狠狠的揍一頓,損失慘重。
當然,為了應付突發的意外,將虎豹騎小隊武裝到牙齒,是十分必要的。曰月銃是肯定要攜帶的,彎刀、斧頭等肉搏武器也是要攜帶的。充足的米尼彈也是要攜帶的,每個人至少攜帶一百發的米尼彈,要是可以攜帶兩百發就更好了。炸藥包也是要攜帶的。炸藥包的數量,不需要很多,十個就差不多了。
至于熟悉宿嵬口的向導,當然也是需要的。威鎮堡的軍戶里面,去過宿嵬口的人并不少,林海牛就去過好多次,對那里的地形是相當的了解。于是,徐興夏就讓林海牛擔任向導。出于保密的需要,林海牛在進入軍營以后,就再也不能離開了。
一切準確就緒以后,在當天深夜,徐興夏就悄悄地帶著虎豹騎小隊出發了。他們在軍營里面,將馬蹄用棉布包裹起來,靜悄悄的出動。負責看守大門的,正是陳登隆。大伙兒將堡門打開,神不知鬼不覺的就離開了威鎮堡。除了陳登隆等少數人,威鎮堡的其他軍戶,都不知道徐興夏和虎豹騎已經離開了威鎮堡。
從威鎮堡出發,向宿嵬口前進,開始的時候道路還是挺好走的,夜晚行軍完全沒有問題。但是,在進入賀蘭山以后,道路就不好走了,必須等到天亮以后,才能挪動。道路的兩側,都是懸崖峭壁,一不小心,就會被摔得尸骨無存。騎馬走了足足一天一夜的時間以后,直到第二天的傍晚,徐興夏一行人才到達了宿嵬口。
“大人,應該就是這里了。”林海牛看看周圍的地形,肯定的說道。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最最危險的。只要上面有幾塊石頭掉下來,都能將他們砸死好幾個。狹窄的峽谷當中,基本上沒有躲避的地方。萬一遇襲,只能死撐。
“好的,謝謝!你先下去休息吧!”徐興夏點點頭,讓林海牛在旁邊休息。隨后,他揮揮手,讓高猛和張峰,帶著虎豹騎的戰士,在周圍尋找地方,埋伏起來,等待拓跋蘇一行人的到來。他自己則騎著戰馬,在峽谷周圍來回的仔細觀察。
宿嵬口在后世又叫做蘇峪口,是一條非常狹窄的峽谷。通俗的來說,這里應該叫一線天。因為站在峽谷的里面抬頭望,看到的的確只有一線的天空。甚至,在天色陰沉的時候,連一線天都看不到。峽谷的兩邊,沒有什么植被,都是大大小小的石頭。有些石頭凌空架在峽谷的上空,仿佛隨時都會掉下來。
偶爾有一兩棵的小樹從石頭縫里面冒出來,也是矮矮小小,半死不活,營養不良的樣子。樹木的根莖,有相當部分是裸露在外面的,有的還干枯了。沒辦法,在石頭縫里面生長,它能吸收到多少的養分?沒有全部枯死就差不多了。
在峽谷的底部,也都是凹凸不平的石頭。有些石頭縫里面,甚至還可以看到零碎的骨頭。要么是來往的商人的,要么是來往的馬賊的。之前,說宿嵬口只是通往青羊宮,這是沒有考慮到外面的阿拉善大沙漠的說法。如果和阿拉善沙漠聯系在一起,宿嵬口這條狹窄的通道,就有太多的故事可以講了。
在明朝萬歷末年,阿拉善大沙漠還沒有那么廣闊,還沒有直接和賀蘭山連接在一起。更多的時候,它應該叫做阿拉善高原。從賀蘭山出去以后,并不是沙漠,而是荒蕪的高原。在高原的邊緣,才是戈壁灘。戈壁灘的邊緣,才是真正的大沙漠。這就給了很多商隊,從賀蘭山西側冒險行走的機會。
賀蘭山的東側,就是寧夏平原。賀蘭山的西側,則是阿拉善高原。從阿拉善高原進入寧夏平原,主要有兩條路,一條是赤木口。在賀蘭山的中部。一條就是宿嵬口。黃峽口其實也是同道,只是地形更加的危險,韃子一般不會走。萬歷二十一年,韃子大舉南下,有部分的韃子,就是通過宿嵬口進入寧夏平原的。
事實上,宿嵬口附近出名的,不是怪異的地形,而是巖壁上的圖畫,簡稱巖畫。巖畫當然不是畫上去的,而是使用工具雕刻上去的。按照推理,應該是有大量的工匠,在石壁上忙碌,雕刻上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圖案。由于石頭的質地非常堅硬,在經歷了風吹雨打,曰曬雨淋以后,依然保存了大部分。
徐興夏慢悠悠的騎著戰馬,在峽谷里面游蕩,就是想近距離的觀摩這些巖畫,從中發現一些他感興趣的東西。后世的時候,他在網上觀察過不少巖畫,對很多巖畫產生了濃烈的興趣,還一度深入研究過,這次算是真真正正的實地考察了。
根據后世的一般結論,普遍認為賀蘭山巖畫是中國游牧民族的藝術畫廊,擁有很高的歷史文化價值。的確,賀蘭山在古代一直是匈奴、鮮卑、突厥、回鶻、吐蕃、黨項等北方少數民族駐牧游獵、生息繁衍的地方。最后存在的游牧民族,應該是黨項族,他們建立的西夏王朝,已經湮滅了三百多年了。
各個游牧民族的人們,把生產生活的場景,鑿刻在賀蘭山的巖石上,來表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與追求,再現了他們當時的審美觀、社會習俗和生活情趣。這對于研究游牧民族的歷史,有深刻的意義。徐興夏感興趣的,正是有關西夏王朝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