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下一步我們……”站在陸睿的身邊,張載豪小聲的問道。
陸睿淡淡一笑,指了指剛剛那個看到有幾名警察進去的飯店:“就這兒吧。”
對于他來說,吃飯倒是其次,主要是希望通過自己的觀察,了解一個真正的松江縣。
幾個人一起走進那家飯店,里面人不少,大多數都是西裝革履或者是穿著工作制服的人,掃了一眼之后,陸睿的臉色微微一沉,這些人縱然自己不認識他們,可也認識他們身上那身衣服,公安局、法院、檢察院,這些部門的衣服是不用看就知道的。
“幾位,吃點什么?”一個年輕漂亮的女服務員來到陸睿四人的面前。
林蔚然主動站了出來:“找個寬敞點的包間,我們四個人。”
服務員剛要答應,陸睿卻笑著開口道:“不用那么麻煩,就在大廳就可以。”
林蔚然馬上點頭:“那就大廳吧。”
在服務員的帶領下,幾個人來到一處靠近窗戶的位置上坐下,身后是一桌穿著公安制服的男人,陸睿依稀記得,這幾個就是剛剛自己看見的那輛警車上面下來的。
“老板,您坐,我去點菜。”林蔚然殷勤的給陸睿挪開了椅子,請陸睿坐下。
陸睿搖搖頭,淡淡的說道:“隨便點幾個菜就好,我不太餓。”
林蔚然點頭答應著,揮手叫過服務員,點了幾個菜單上的菜名。
那服務員滿臉微笑的說道:“先生,您是要普通材料做的菜還是純天然的?”
林蔚然一愣,詫異的問道:“有什么區別嗎?”
那個服務員笑了起來,滿臉和藹親切的說道:“您一看就是外地人吧?”
林蔚然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陸睿已經把話頭接過來道:“是啊,我們幾個是外地過來的,這次來松江縣。想看看有什么好買賣。”
“是這樣的。”那服務員也能看得出來,四個人當中,雖然陸睿的年紀是最小的,但是其他的三個人卻是以他為首。剛剛在落座的時候,這個人沒有坐下,其他的人愣是沒有一個坐下的,所以笑著對陸睿解釋道:“我們飯店的食材有兩種,一種是純天然無污染的綠色食品,另外一種呢,則是普通市場進貨的。您看您喜歡什么樣的?”
陸睿一愣,饒有興趣的問道:“這普通市場的跟綠色食品有什么差別么?”
那服務員笑道:“當然有區別了,而且區別還很大呢。普通市場的食材都是從市場買來的,質量相對一般,價格也便宜一些。而綠色食品是我們飯店專門在農村找人種植和養殖的,不管是肉類還是蔬菜類的食材,都是純天然無污染的健康食品。”
陸睿點點頭:“既然這樣,那就要那個綠色食品好了。”
服務員的臉上閃過一抹喜色。接口道:“綠色食品的價格稍微有點…………”
陸睿明白她的意思,不外乎是這綠色食品價格高而已,笑著點頭道:“價格不是問題。你盡管做吧。”在他看來,自己讓林蔚然點的不過是幾道家常菜,價格再貴能高到哪里去?松江省的經濟發展水平在那里擺著,就算在鶴鳴市區吃一頓豪華大餐,也不過就是一千多塊罷了。
“老板,您說,這家飯店倒是挺會做生意的啊。”服務員去下菜單,李易峰對陸睿笑了笑,開口說道。
“在商言商,這也算是一種商業技巧。”陸睿淡淡的答道。
很快酒菜就送了上來。一盤涼菜,一盤陸睿最愛吃的鍋包肉,還有一個水煮肉片,都是家常菜而已,陸睿又讓服務員送了幾瓶啤酒上來,李易峰跟張載豪要了一小瓶松江縣特產的白酒。
拿著那個名為松云牌的白酒。張載豪笑著對陸睿道:“老板,這個還是余老板當年親自提的名字呢,在咱們市里面的銷路也不錯。”
聽說是余云給想的名字,陸睿不由得笑了起來:“那我可得嘗嘗……”
幾個人一邊吃飯一邊閑聊,身邊的食客是一波又一波的,看他們互相之間打招呼的稱呼,陸睿的眉頭不由得皺的越來越緊,這些人明顯都是互相認識的,而且還都是吃公家飯的,結賬的時候,陸睿甚至看見好幾個人直接是簽單子,明擺著是拿公家的錢在請客。
“嘿嘿,公款消費,屢禁不止啊。”李易峰終于忍耐不住自己的性子,開口諷刺到。
張載豪心中一沉,想要說什么,卻猶豫了一下沒敢張嘴,只是默默的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陸睿則是默默的看著那幾個端著價格不菲的洋酒如同牛飲的人一陣出神,眼中不時閃過一道寒芒。
今日的華夏,奢華之風已經成一大公害。不少地區,不管午餐還是晚飯,吃飯就要飲酒,飲酒就要豪飲。陸睿做官這么多年,也走了國內的一些地方,經常看到當地的官員端著酒杯從飯店這個廳到那個廳去敬酒,為了表示尊重,每次都要一飲而盡。有時候替這些地方官員想想,午飯、晚飯都這樣喝,肝受得了嗎?經常聽到媒體報道某某干部因飲酒而猝死,甚至不到30歲,陸睿都覺得非常可惜、非常可悲。
自從華夏古人獨創酒曲復式發酵法開始大量釀酒后,酒就滲透于華夏數千年的文明史中,并形成豐富多彩的酒文化,“無酒不成席”的觀念也深深扎根于國人的心中。如今,隨著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人際交往的增多,酒更成了人與人之間增進感情的重要紐帶。這本無可厚非。然而,在公款吃喝風日盛一日的影響下,今天的酒文化早已變了味,酒場變成了“戰場”,小酌變成了豪飲,一些公職人員成了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上的“犧牲品”。
現如今,在黨政機關,大大小小的官員們飲酒,“公務”占了很大一部分,領導視察要喝,上級檢查要喝,慶典節日要喝,招商引資要喝,工程項目要喝,提拔升官更要喝……
陸睿在基層的時候,曾經聽一些鄉鎮干部說過,在有些人眼里,好像基層干部成天泡在“酒缸”里,殊不知,他們也常常身不由己。一層層的領導下來檢查、考察、視察,有的是真檢查,有的就是走馬觀花,實際上是來要酒喝的,還炫耀說哪里請他們上了什么名酒,他們在哪里又喝了多少錢一瓶的酒等等,明擺著是要好酒、好煙、山珍海味來伺候。所以,公款吃喝問題看起來似乎是基層更嚴重,但他們認為板子不能全打在基層干部身上。對于這樣的情況,陸睿也是知道一些的。
不過,知道是一回事,如今身臨其境又是另外一回事。
坐在陸睿對面的是幾個身穿西服的男人,聽剛才幾個人跟他們打招呼的稱呼,這是松江縣民政局的幾個干部,陸睿依稀記得,松江縣去年的時候曾經發生一起流浪兒童在大街上凍死的惡性案件,當時松江縣的借口是縣里對民政投入不夠,之所以對這個事情記憶猶新,是因為當時這個事情的調查報告送到省里之后,是陸睿親自審閱交給歐文海的。
而此時,眼看著他們點的那幾瓶最便宜也要三千多塊一瓶的洋酒,陸睿默然無語。
忽然間,陸睿覺得,自己對面那一桌人喝的不是酒,是老百姓的血。
“老李,松江縣,一直都是咱們市的富裕縣吧?”沉默了半晌,陸睿忽然對李易峰開口問道。
李易峰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道:“還可以,當初我在這的時候,松江縣的經濟總值是全市倒數的,不過這些年倒是上去了,現在怎么著也能排在前五名左右。”
陸睿點點頭,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張載豪:“老張,你了解的多一點,你覺得松江縣的經濟到底發展上去了嗎?”
張載豪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的回答道:“從經濟總量上來看,是發展上去了。不過從人均收入上來看,松江縣的發展其實不大。”
“噢?”陸睿的眉毛一挑,期待著張載豪的下文。
“松江縣的這種情況,其實在全市很多地方都存在,前十年當中,全市都在搞建設,基礎建設,招商引資,目的就是為了盡快提升咱們市的經濟發展水平,說白了,就是為了GDP拼盡全力,所以我們給那些投資商提供了大量的優惠條件,免稅貸款等等。這樣做的結果現在來看,確實在很短的時間里面,使得全市的經濟總量發展了上去。但是,問題也隨之產生了。那就是群眾并沒有從這些投資當中真正得到多少實惠,甚至于有些投資因為涉及國有企業的改制,造成了大量工人下崗,反倒是成了政府的包袱。”
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張載豪看著陸睿慢慢的說道:“松江縣其實就是整個鶴鳴市的一個縮影,經濟發展上來了,基礎建設搞的很不錯,但是群眾得到的實惠卻不多,甚至,有的人的利益還被損害了!”
陸睿手中的筷子,生生被他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