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一章孤行（上）
第五八一章孤行（上）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選那樣的一條道路，也許他真像我一個故舊說的“追求的是一種轟烈、一種超然物外，他總喜歡表現出與眾不同，比別人看得遠”這么一個人吧；但我想，他的選擇一定有什么特殊的背景，我們不知道的原因……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
真難啊！總算是有一個大家努力的方向了，但愿這次能達成和平吧……汪精衛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了會堂，在久候多時的名流們簇擁下鉆進了專車。
“珠江口的戰情怎樣？有什么進一步消息嗎？還有，仲鳴回去和曹小民的溝通有什么進展嗎？”汪精衛一進車廂就問起場外發生的事情，卻看見所有人都陰暗著臉。
陳璧君把一份大公報遞給了他，報紙的頭條就是曹小民的那句話：“真正的和平是要靠大炮去維護的！”
報紙的第一版全是中日前線戰火重燃的消息：珠江口血戰！汕頭血戰！……汕頭也打起來了！？汪精衛只感到眼前一黑幾乎暈過去！
“仲鳴中午就發電報過來告訴我們汕頭的事情了，日本人動用了兩百多架飛機和戰列艦隊參戰，一夜之間整個汕頭變成人間地獄……”陳璧君嘆了口氣：“日本人這次太卑鄙了，他們利用了和平接觸的機會，就是要對我們進行更大的軍事行動啊！”
汪精衛一直沉默著直到寓所前才忽然道：“也許，這只是日本主戰派的刻意挑釁，否則他們不用這樣興師動眾，我們的主力部隊都在廣九線一帶，為什么他們要用兩百多飛機去攻打汕頭？為什么他們不是占領汕頭而是借著戰斗大屠殺！？因為日本有人很擔心這次的和平接觸會達成最終的和平結果！”
周佛海點著頭道：“我覺得先生的分析有理，這次是英美斡旋才達成的接觸，日本人不該在汕頭做出如此暴行的，這等于是給英美兩國扇耳光！（英美等國在汕頭的僑民不少，還有一些海軍會安排在軍艦上泊于該海域保護僑民。）
“我們不能讓那些人得逞，我們必須要堅持下去……”汪精衛咬著牙道：“明天通過大公報對日本人發表一份我的抗議，但是談判要繼續下去！……對了，進去后大家好好看看這份談判大綱，是和日本人一起商討出來的，接下來就在這幾方面展開談判。
汪精衛在這一天意外和日本人談得比較順利，很多問題達成了方向共識，只差細節，總結起來大概可劃分為六部分：
（一）關于防共：中日締結華日防共協定，在中國劃分部分“防共”地區，日本在’防共區”駐兵。
（二）關于滿洲：中國政府承認（默認）滿洲國。
（三）關于租界：日本廢除在中國的治外法權，歸還日本的在華租界。
（四）關于資源開發：華日經濟提攜，在開發利用華北資源方面，為日本提供特殊方便。
（五）關于戰爭賠償：補償因事變而造成的在華日本僑民所受的損失，日本不要求賠償戰費。
（六）關于日本撤軍：恢復和平后，日軍在兩年以內撤軍。
對于達成這樣的談判意向，周佛海感到非常振奮，不斷給大家鼓勁，認為這次有可能達成一份真正的和平協議。當然，汪精衛自己卻很不樂觀：這份意向細化后各款條件也許是中國可以接受的，也許是中國應該接受的；但是這份意向卻有一點作為前提，就像他堅持要一個中國一樣，日本人也堅持了一樣：蔣介石下臺！
蔣介石肯下臺嗎？他不會答應的……但是，這份意向所達成的條件……汪精衛心煩意亂地考慮著周佛海的建議：先生該振臂高呼，代替蔣介石執掌政權！
“如果委座為了一己私利而至我中華民族之存亡于不顧，那么就算另立政府也是必要的，這一切只有先生可以擔起大任！……”周佛海的話讓汪精衛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難道自己不才是先總理的正統繼承人嗎？難道自己要任憑一個和平的機會錯過嗎！？但是，真的該另立政權嗎？……
“汪先生夫妻在香港的處境會很難吧，現在戰事如此展開……”咖啡的香味飄了進來，曹小民和戴笠、周至柔的談話被打斷了，三人都沒想到何嫣竟然會關心到正在香港談判的汪精衛一行。
“是挺難的……”曹小民微微一笑道：“要不是戴老板說出來我們都不知道，這次代表團出行的經費都是汪先生自己籌款得來的呢……為了這個國家，很多人都很難啊……”眼看何嫣還想繼續說關于汪精衛一行在香港干什么的話題，曹小民阻止了，就用這一句話。
何嫣心中一凜，她明白曹小民的意思了：蔣介石沒有給這次會談批經費！這是蔣介石反對的事情……作為曹小民的夫人，她已經不是個小女孩了，她懂了很多……連忙一句“那他們回來后我要多送些手信才是了”輕輕帶過，何嫣再也不在三人面前提起和談的問題，但是曹小民已經很清楚了她的關注所在。這不好，這不是她該關心的，曹小民對著一份地圖欲言又止，就這么一個動作何嫣就識趣地把咖啡放下出去了。
就像曹小民司令不再是以前的曹小民一樣，何嫣也只能變成另一個何嫣；從前在眼里可以以小賣小什么話都說的大哥們、叔叔們都不再是大哥或者叔叔了……
曹小民和戴笠談的是軍事情報：坂本清二很厲害，他一回到臺灣就聯系上了接頭人并且馬上就有情報送上了！
東京大本營已經通過了把剛組建的日軍第三十二到三十六師團悉數派往中國的決定，其中三十二師團的二一零聯隊和二一一聯隊以及搜索三十二聯隊已經到達了臺灣并且就入駐在坂本清二原來在臺灣的軍營！
不用再作其它的偵察，坂本清二幾乎馬上就將三十二師團的這一部沒有什么防空力量配備的駐地坐標迅速給曹小民發了過來，因為這些部隊值一百兩黃金！
真沒想到這么快！曹小民一得到情報馬上就和戴笠、周至柔商量起空襲行動的地面間諜配合來了。
日軍是在熟悉的地域內，也就是說還不熟練用六分儀定位的中國空軍任何一個轟炸編隊都能勝任！仇這個東西是報得越快越好，曹小民當下就拍板，今晚夜襲！
很快這個關于夜襲的計劃就定好了，戴笠一聲回去部署就離開了……
部署夜襲對戴笠來說輕而易舉，因為他在臺灣站的行動處已經不止一次與曹小民合作了，戴笠趕回軍統廣州分站其實是另有要事！
很長一段時間了，戴笠幾乎全是在忙著這件事，以至于上一次曹小民在重慶他們也沒見上幾面。
在重慶有一個人一直對委員長有著極大的威脅，他地位尊崇，資格老，在社會上聲譽很高，這個人就是汪精衛。因為那份近衛聲明，汪精衛竟然不知天高地厚要求和蔣介石同時下野以換取對日談判的機會！憑什么？就是資格兩個字嗎？終于，蔣介石發現這塊總是墜在身邊的大石確實很讓人不舒服；特別是在鄭州會戰中蔣介石得意的一招水淹十軍后，汪精衛又拋出了“我們犧牲完了，我們抵抗之目的也達到了”的論調。這種只強調犧牲而不談戰績和勝利的和平倡議讓蔣介石更是惱火，它抹殺了的勝利，而蔣介石目前的地位就是依賴在軍隊上！
對于汪精衛這樣的人物，用軟的他不吃，偏偏還不能用硬的，那么……戴笠一直在布局，而這次他親自南下表面上是要過來配合曹小民主持廣東會戰的諜報工作，實際上他有更重要的任務！
“‘馬岱’的密報……”戴笠一進自己的辦公室馬上吩咐手下把一份絕密電報呈上。
這個代號“馬岱”的人物是誰沒人知道，大家只知道他發過來的電報只交給戴笠一個人，連譯電工作都由戴笠自己負責。
“動心！”戴笠譯出來了，只有這么簡單的兩個字。
動了心就好！戴笠看完電報，就這么簡單的模棱兩可的二字電文他也立刻燒掉了！
他出身卑微、一生行為道學，壓抑得很厲害……他追求的是一種轟烈、一種超然物外，他總喜歡表現出與眾不同，比別人看得遠……給他下一個套，給他安排一條不歸路，一條轟烈的不歸路；這條路一定要讓他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悲壯，一定要讓他感到除他之外無人可為、無人敢為……戴笠安排好了，目前按部就班，一切都等著結果。
戴笠拿起了文件中那張“和平使團”在廣州的合照，眼睛盯著一個人，那個人在他的檔案中代號就叫“馬岱”。半響，他又把眼睛轉移到了和這個使團一起合照的其他人臉上，里頭有蔣經國、陳濟棠、張發奎……但戴笠的眼睛盯著的是曹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