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過去了,歌藍,冉顏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冉顏,相信我們主仆幾個一起努力,定然能過得很好。”冉顏這么說雖然很有歧義,但總算能讓自己心里舒服一點。
“娘子,浴湯燒好了。”小滿過來稟道。
歌藍喝了一碗糖水,再支撐一會兒應該不成問題,便吩咐晚綠陪她去沐浴,暫時取了一件冉顏的衣物給她穿。
“十哥。”冉顏看向一旁一直含著淡淡笑容看著她的冉云生,心底淌過汩汩暖流,“今日辛苦你了,我親自下廚犒勞大功臣。”
“好。”冉云生頗為感興趣的道,“之前就聽吳神醫說阿顏做的菜是蘇州一絕,我今日真真有口福了。”
冉顏微微一笑,在心里卻狠狠把吳修和掐了一頓——吃飯也堵不住他的嘴,真是太靠不住了不過他老人家還算有良心,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也知道該對誰說,不該對誰說。
因著在尼姑庵,也不能大魚大肉的做,冉顏便想起了佛家的素齋,其有幾道菜她倒是會做,便令小滿過來燒火,邢娘打下手,做起了素齋。
三人忙活著,冉顏正往油里放豆腐,一抬頭卻看見冉云生倚著門框看,微笑帶著些許驚奇。
邢娘也看見了冉云生,立刻出言攆他走,“十郎,君子遠庖廚,快快回屋里歇息吧。”
“我只站門口,不進去。”冉云生微微蹙眉,聲音也弱了一些,“我一個人呆在屋里也無趣的緊,邢娘,你就由我站一會兒吧。”
對面窗戶投射過來的陽光灑在他面上,白如玉的臉頰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黑眸紅唇,帶著微微的委屈和央求,竟是令一大把年紀的邢娘也怔了怔,旋即嘆了一聲道,“隨你吧。”
冉云生趁邢娘看不見時,偷偷沖冉顏調皮的眨眨眼睛,笑容活潑絢爛。
冉顏無奈的搖搖頭,垂眼關注鍋里的豆腐。
因事先準備好的,所以做起來也極快。菜一湯,每個菜分量都很多,邢娘從院里借來一些碗盤,分出兩份來,主子用飯都是分餐而食,她們這些人就隨意多了,基本都是圍在一起吃一盤菜。
午時庵送飯的時候,邢娘多要了一些米飯,正好夠幾人的分量。
回到主屋子里,冉云生凈了手,不可置信的盯著面前色香俱全的菜,嘆道,“若不是親眼看見,我還真不敢相信這些菜是出自阿顏之手”
“這些都是素齋,在庵無法做葷菜,十哥要委屈一下了。”冉顏道。
其實冉顏應該保留一些實力,免得讓眾人懷疑,可是冉云生對她這個“妹妹”如此愛護,冉顏不想敷衍他。
冉云生嘗了一口之后,也顧不上回答,不停的動著筷子。冉顏菜做得好是一方面,關鍵是他一上午不曾進食,此刻吃起來越發覺得美味。
用飯這一段時間,外面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烏云積聚,不一會兒便壓得極低,仿佛要落雨的樣子,冉云生用晚飯后,也就坐了一盞茶的時間便匆匆離開。冉顏一直也不曾尋到機會,問問他對婚事的意思。
邢娘在屋里點上燈,主仆幾個聚在廳里說話,氣氛溫暖,也十分有意思。
冉顏簡單的問了歌藍一些事情,得知囚禁她的人是殷聞書的庶弟殷賢達。殷賢達在家地位不高,其母子一直活在正室的威嚴之下,也養成了殷賢達一貫膽小的性子,生怕自己殺了人會惹來災禍,便偷偷將歌藍囚禁起來,把她嗓子毒啞后,心里才覺得踏實一些,同時也覺得自己手里握著殷聞書殺人的人證,從此以后不必再受人指使。因此派的防守也十分嚴密。
近些日因為殷府的案子,殷氏所有人都自顧不暇,才讓歌藍尋到一絲空隙。
悲傷的事情一帶而過,晚綠今日特別開心,嘴一直咧到耳朵根,凈說一些城的趣聞來逗樂子,“我來說說一件最近坊間最盛的傳聞,這個幾個月也不知怎么的,有好些家娘子和郎君私奔了,聽說都是雙方家反對,這兩天竟然跑了三對,其還有一個世家貴女呢這娘子真是想不開,奔者為妾,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連帶著家族都蒙羞。”
邢娘皺了皺眉頭,“這都是長安帶來的壞習氣,還有那個齊娘,面上看來高高在上,冰清玉潔的模樣,沒想到竟然如此放蕩,那種話都說的出口。”
“什么話?”晚綠一早去給劉刺史送信,并為見到二十娘,也未曾聽說此事。
“二十娘今早來了,說是齊娘曾經私下里讓十郎做她情人。”邢娘鄙夷道。
晚綠一拍地板,倏地瞪大了眼睛,怒吼道,“她把自己當成什么?月宮仙子?十郎雖然是經商,可還是我們冉家的三房的嫡子不是就是公主,她也得掂量掂量她齊娘有什么資格說這話平時看著一副清心寡欲的樣子,沒想到骨子里竟是個腌臟東西”
邢娘和小滿離她最近,忍不住堵住耳朵,邢娘瞪了她一眼,道,“你就不能溫婉點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你吵嚷個什么”
晚綠扁扁嘴道,“過去也不行,十郎對我們家娘子最好了,半點委屈也不能受。”
“十郎的委屈才剛開始呢聽說齊家有意聯姻,今早都登門拜訪去了,二十娘親耳聽見的。”小滿接著道。
晚綠剛剛消下去的火氣,登時又上來了,但這次沒大吼,而是一竿子打死一船人的哼哼道,“就知道,能生出齊娘那種玩意的家族,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眾人紛紛笑了出來,邢娘點著她的腦袋笑罵道,“你小時候做娘子的伴讀,別的沒學好,凈是與那些小廝學這些混話。我看娘子讓你抄醫書,真是合該”
提到醫書,晚綠立刻蔫了,眼巴巴的瞅著在一旁看熱鬧的冉顏和歌藍,“娘子,你看歌藍都回來了,她認字多,寫字又好,還會作詩呢,就讓她來抄醫書吧?”
冉顏指尖撫著茶杯口,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也行。”
晚綠還沒來得及歡喜,又聽她緊接著道,“那你就抄佛經吧,不需要字好,隨便抄兩三本即可。”
晚綠嘴巴張的能塞下一個雞蛋,醫書好歹還有些意思,能看著那些圖來猜字,佛經……晚綠光想想頭都成斗大了,前幾日不慎翻看了一下,里面全是“口”字邊,一排的字看起來長得都差不多,看得人頭暈腦脹。
頓了頓,晚綠弱弱的道,“我還是抄醫書吧,佛經哪能隨便抄抄,是對佛祖不敬,歌藍字好,讓她抄。”
所有人又是一陣大笑,歌藍面上帶著笑意,靜靜旁聽。
外面天色越來越暗,已經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冉顏聽著歡笑聲,拿起竹枝輕輕撥著燈芯,忽然想起一句: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什么時候再在一起,西窗下秉燭夜談,再說那巴山夜雨。相映于這句話,冉顏覺得現在很幸福,很圓滿,她抬眸看了歌藍一眼,沖她微微一笑,歌藍面上亦靜靜綻放一朵笑容。
她們靈魂從不相識,可是彼此卻覺得甚為親近。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