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顏命人去取了水、皂粉和刀來,盤膝往他跟前挪了挪,用水打濕他的胡須,皂粉‘揉’出泡沫抹在他長了胡子的地方,輕輕‘揉’著。
“這是你‘弄’出的新玩意?”蕭頌垂眸看著冉顏專注的樣子,老老實實坐著任由她擺‘弄’。
“嗯。”冉顏應了一聲,道,“洗過之后修起來比較容易。”
蕭頌看見冉顏滿手的泡沫,玩心大起,趁著她不注意,飛快的湊到她面前親了一口,順便使勁蹭了蹭,見冉顏面上沾了泡沫,越發的起勁。
“蕭鉞之!”冉顏抹著自己臉上的泡沫,嗔怒道,“再鬧你晚上就睡地板。”
歌藍進院子便撞見這一幕,但她向來十分淡定,恍若未見的稟報道,“郎君,夫人,宮里來人了。
“知道了。”蕭頌面上笑意不減,道,“請人去廳內稍坐,我和夫人馬上過去。”
“是,奴婢去叫人來伺候。”歌藍微微欠身,走了出去。
她剛剛出了拱‘門’,在往曲廊的路上正遇見了晚綠,“正巧你領著人去伺候郎君和夫人更衣,宮里來人了。”
晚綠道,“我剛剛得知,正準備去喊人。”
歌藍見晚綠要走,便干咳了一聲,道,“晚綠······”
“何事?”晚綠頓住腳步,回過身來問道。
“我方才在院子里瞧見郎君和娘子……”歌藍以袖掩口,輕咳了一聲,繼續肅容道,“其實我也不是特地想對你說這件事,只是覺得你可能會比較想聽。方才娘子把郎君當做孩子般的訓斥,郎君卻也乖乖的聽訓,場面實在很有趣很。”
“真的?”晚綠果然滿心好奇,立刻湊了過來,滿臉八卦的興奮“那看來郎君心情不錯?真想瞧瞧郎君被訓斥的樣子,之前被嚇的狠了,這兩天我渾身繃的緊緊的,生怕出一絲錯······”晚綠發了幾句牢‘騷’連忙又問道,“究竟怎么回事?”
“正事要緊。”歌藍催促她道,“你先去忙,回頭再與你細說。”
晚綠亦知道輕重,哪里能讓宮里來的人久候?不過得知蕭頌的怒火平息了,終于不用兩股戰戰,她腳步輕也輕快了許多。
蕭頌的胡子也沒來得及修兩人飛快的換上得體衣物,便去了前院。
不出蕭頌的意料,來人是李世民身邊的太監忠瑞。
尚未寒暄,忠瑞便立刻道,“聽聞獻梁夫人前些日施神術將隨遠先生從鬼‘門’關拉了出來,必然勞累過甚,快請坐下說話。”
“承‘蒙’垂愛,只是不知圣上可有口諭?”蕭頌拱手道“如此隨意,恐怕對圣上不恭。”
忠瑞面上永遠不變的微笑略深了幾分,道“倒也不算口諭,圣上聽聞了獻梁夫人的事跡,既欣喜有擔憂,特命老奴來探望獻梁夫人。”
來看望病人自是帶了禮物來的,但忠瑞卻并未說“賜”,顯見李世民的態度是很溫和的,李恪娶了蕭氏‘女’,蕭氏與皇家也算是親家,他這么做,算是十分給蕭家面子。
醫畢竟是技流即使皇權至上,也不能非得‘逼’‘門’閥世家的媳‘婦’去行醫啊!因著這個面子,到時候讓冉顏進宮行醫,無論是皇家還是蕭氏,面子上都能過得去。
圣上已經為救治公主放低了姿態,蕭氏也就順勢成全圣上一片愛‘女’之心蕭氏媳‘婦’行醫是為了盡忠,不至于丟面子。
冉顏知道,在唐朝,其實像蕭氏這種‘門’閥士族,一旦牽扯到名聲的問題,倘若真的不和規矩禮法,或者于氏族不利,也未必會給皇室面子。
雙方相讓著,各自入座之后,忠瑞便開始對那日的事情進行詢問。
表面上,看起來十分融洽,但冉顏也知道,自己必須要三思而后行,不能答錯一句話,她身后背著蕭氏的光環,是保護傘,也是負擔。
月東升,長安街坊之間都亮起了燈籠。
東宮的書房之中,李承乾坐在圓腰胡‘床’上靜靜出神,右側的落地燈籠中投來的光線使他面上投下‘陰’影,顯得五官越發深邃。
他身旁的內‘侍’,微垂著眼眸在靜靜研墨,微揚細長的眉,一雙盈滿秋水的靈動眸子,泛著水澤的‘唇’,便宛如畫中走出的仙人,便是安靜的模樣,亦是靈氣‘逼’人。
李承乾伸手,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別磨了,我此刻心煩意‘亂’,看不進政事。”
“殿下是為前些日的事情煩擾吧。”安瑾清靈的聲音宛若泠泠清泉,將李承乾心頭的不安與煩躁撫平的幾分。
他傣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李承乾的眉心,并未談政事,而是道,“你這幾日的眉頭皺的越發深了。”
“安瑾,倘若此事敗‘露’,父皇恐怕容不下我了。”李承乾緊緊握著他的手。
安瑾從不會過問政事,李承乾很少與安瑾談論及此,他眼下一而再的說起,可見心中實在惶恐。
“殿下。”安瑾垂眸思慮了片刻,才眼看著他,輕聲道,“事情至此,怕全是吳王的手段。”
李承乾一怔,安瑾繼續道,“殿下雖在魏王府內安‘插’了眼線,只可惜并不能十分接近魏王,魏王可能會在人前說出桑隨遠與獻梁夫人之事,卻一定不會在人前威‘逼’脅迫他。魏王是個十分愛惜羽‘毛’之人,怎肯輕易毀了自己儒雅恭孝的名聲?所以,可能有人故意給咱們的眼線透‘露’了消息,我猜,一定是吳王的人。”
“可他不是一向不屑為‘陰’謀之事?”李承乾對李恪可謂知之甚深,李恪相對來說是一個比較有氣節的人,而且十分的驕傲自負,他覺得可以憑實力勝過李承乾和李泰。只是他打算以陽謀,暗中也提防著旁人‘陰’謀,因此才一而再再而三與李泰作對。
安瑾道,“殿下,吳王是不屑‘陰’謀,并非不會,大好時機放在眼前,誰人不會心動?”
這一場暗斗,真正的贏家是李恪。他不過只輕輕的做了一兩個手腳,便讓李承乾和李泰斗的死去活來,事情一旦暴‘露’,他們也不過是兩敗俱傷。
李承乾不是笨蛋,他心中也有所懷疑,但是既然已經做了,只能想著如何收拾殘局。
只是這些年來,他真的疲憊了,有時候當真想丟下這個儲君的位置,然而他是嫡長子,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就算他放下儲位,新君即位也必會時時提防,他的日子怕是會更加艱難。
站在這個位置,他是迫不得已。
如此的孤寂,以至,他從來都知道安瑾并不是全心全意的跟著他,卻還是難以放手。
“安瑾,我累了。”李承乾直身,伸手輕輕摟住安瑾。無論安瑾是否真的關心他,但是至少有一點毋庸懷疑,安瑾絕不會出背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