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徐徐,如彩霞絢爛的絨‘花’微微擺動。這樣溫和的安瑾太能‘迷’‘惑’人,即便冉顏習慣用理‘性’思維思考問題,此刻也絲毫想象不到,眼前這個如不沾人間煙火的···…男子,挑起了長安的血雨腥風,那么的瘋狂,那么的……歇斯底里。
冉顏不會說什么風雅的詞句,腦海里只有一個相對此刻美景略顯蒼白詞,便是“美到極致”。
或許是因為凈身較晚,安瑾身上還是帶著許多明顯的男‘性’特征,并非一般宦官那樣純粹‘陰’柔的樣子。
冉顏移開目光,從軟榻上坐起來“你抓我來究竟想干什么?”
“蕭鉉之告訴我你手里有一封李泰謀反的證據。”安瑾道。
有所求最好,冉顏抬頭看他“你想要那個?”
安瑾手握為拳,支撐著頭部,從鼻腔里發出意味不明的一聲“哼”另外一只手中書冊有一些沒一下的敲打著膝蓋“你們蕭家,倒也人才輩出,獻梁夫人一定想象不到,所有的事情都是因蕭鉉之所起吧。”
冉顏心底一驚,的確,她從沒有懷疑過蕭鉉之,她覺得三司之中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他。冉顏垂眸,衡量他這句話到底有幾分可信‘性’。
這件事情里面,的確摻雜了蕭鉉之的影子,他只是獻了一份李泰謀反的證據給太子。其余根本看不出來有他參與的痕跡。
安瑾似乎看出冉顏的心思,彷如閑聊一般“蕭鉉之與你那夫君實在有一拼,他的確沒有出謀劃策,然而他不動聲‘色’的推動這一切,總是能夠在最佳的時機將此事繼續下去,太子卻渾然不覺。”
他書冊敲打的動作微微停了一下“東陽夫人的兒子也果然不差。哈!”
安瑾輕笑一聲,緩緩坐起身來·換了個更舒服的礀勢。
“那你?”冉顏心覺得反正一時半會也沒有機會逃脫,不如將此事‘弄’個明白。
“獻梁夫人總是這樣臨危不‘亂’,我很喜歡。便是告之你真相也無不可。”安瑾道“蕭鉉之恰巧需要利用我·而我,也恰巧需要利用他,如此而已。”
冉顏略一貫穿前后,便明白事情的前后。
蕭十郎會這么做很容易理解,他一直覺得自己母親是個寡情之人,然而,在她生命的最終·他才有機會明白,原來母親只是不知該怎樣與他相處。
回想東陽夫人的一生,除了寂寥,便是苦楚。兒子,是她生存的唯一慰藉,她又如何會真的置之不理?
蕭鉉之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便能了解,母親‘私’底下對他的保護是多么周全·那份如山般的母愛突如其來,他怕是一時難以承受。
東陽夫人被李恪所殺,這份恨意定然更加難以阻擋。
蕭鉉之想借由太子的手·除掉李恪,也就順理成章。但是蕭鉉之不是朝廷官員,平時想見太子沒那么容易,所以與太子之間的溝通,都由安瑾來傳遞。
“是蕭鉉之告訴你他母親還有一班舊部?”冉顏問道。
“不錯。”安瑾道。
“這么說來,你引我去密道,是蕭鉉之故意安排?”冉顏皺眉,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但是倘若這一切都是蕭鉉之一人策劃,那他也太可怕了。
“蕭鉉之?呵!”安瑾微微挑起眉梢·便是一片風情“蕭鉉之只是告訴我那批力量可用,那幫蠢貨居然妄想控制我,呵,我······沒有自由,卻也不是任誰都能控制!”
說剿最后·安瑾眸中殺氣畢現。一直過于平靜的神情,也有了些裂痕。
安瑾的明顯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想說什么,不會被人左右。顏到現在為止已經問過許多次,卻還是‘摸’不清他抓自己來這里究竟想干什么。
他似乎不想殺她,也并不是想從她這里索取什么東西,這樣她心里有些沒底,不由想旁敲側擊“安瑾······”
“不要叫這個名字。”安瑾冷冷打斷她的話。
園子安靜下來,蟬聲陣陣。片刻,安瑾才道“段昀在。”
這是安瑾的本名。但這個世間,已經沒有人記得,也不會有人在“我們段家,只剩下我這一脈香火,那年家族遭難,全家人拼死將我送出來,送到長安······這個連娼妓胡姬都有一席之地的京都,卻容不下我!”
那一剎,冉顏似乎有看到有晶瑩的水珠從那雙靈動的眼眸滑落。
安瑾用書遮住臉,聲音微啞“是不是很無用?”
“在逆境里,死是解脫,活著才需要勇氣。”冉顏道。她頓時也明白了,李德謇為什么會被卷進此事里,是他把安瑾獻給太子的!
當初安瑾只教坊的伎人,司樂,還叫段昀在。雖然身份卑賤,但至少他還是一個完整的人,完整的男人,縱然脫離賤藉對孤身一人的他來說,難于登天,但是他內心還可以抱有希望,即便為這個希望奮斗一生最終也無法如愿,那他就算死后去了九泉之下氆′有底氣去見先人了。
然而,就連這一絲卑微的希望,也不過是奢望。
一切都從那次慶典開始,到入東宮結束,他的世界轟然崩塌,從此只有無盡的黑暗,無盡的絕望!連李承乾的寵愛對于他來說,全部都是噩夢!
七年前。
那次宮廷慶典上,是李德謇偶然間看見了才藝超群的段昀在。
李德謇那時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绔,見過的俏佳人美郎君多不勝數,盡管段昀在的容貌經過了遮掩,還是被他一眼看出來。
段昀在那時還是個少年,有些‘女’相,被李德謇誤認為是‘女’子,在一兩次刻意的接觸之下,終于發現他是個男子,惋惜的同時,也深深被他的才學折服。
因此也屢次幫助過段昀在,那時他心里很感‘激’。覺得像李德謇這樣名‘門’子弟,能夠紆尊降貴的,對他有一定的尊重·實在很難得。因此孤僻如他,也與李德謇漸漸話多了起來。
與李德謇相識一年以后的某天,李德謇告訴他,有一個機會也許能夠脫離教坊。
段昀在心中高興·連忙問是什么機會。
李德謇說:太子近來頗喜音律,只要能獲得他的贊賞,我屆時在他耳邊說幾句好話,他一高興,幫你脫離賤藉,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他思慮了許久,最終決定搏一搏。
在李德謇的安排下·十五歲的段昀在便出現在了太子李承乾的面前。
李承乾果然很醉心音律,并且極為欣賞段昀在的才藝,每每便招他到東宮演奏,有時候興起,還會問他許多關于音律上的問題,再后來,便不僅僅問音律,還會問段昀在平時喜歡做些什么、喜歡讀什么書、是否懂詩詞······
段昀在把自己的表現舀捏的恰到好處·除了音律突出之外,其他方面都表現出一般的水準。李承乾也如預期那般,越來越看重他。
然而與此同時·段昀在也發現一個令他驚懼的事情,李承乾看他的眼袖溫柔、寵溺,全不是正常男人看男人的感覺!
但段昀在并不能確定,也曾經隱晦的與李德謇提起過此事,但李德謇不知是聽懂還是沒聽懂,未曾回應。
自那以后,李承乾召了兩次,他都稱病未去。
時隔一個月以后,段昀在以為李承乾的又生有了別的喜好,便漸漸放松下來·恢復了往日的生活。
教坊不會招收年紀太小的伎人,通常情況下是十二歲到十六歲之間。而十六歲之后,伎人便要開始接參與表演,也就意味著,沒有很長的時間給他們練習。
所以在教坊中,對于還未藝成的伎人來說·是十分辛苦枯燥的,但段昀在的琴藝幾乎已經與習教不相上下,也十分的博聞強記,所以相對來說要輕松許多。大多數人每天要記曲譜記到半夜,但他不用。
不過為了不顯得太不合群,段昀在常常與其他人一樣,在曲譜房內呆到半夜。
夜漏更深,曲譜房內還是燈火通明。
段昀在皺著眉頭垂眸盯著自己面前的曲譜,他的臉頰上點了許多斑,但依舊難以掩藏他出‘色’的容貌。
“昀在,習教讓你去丙琴室。”忽有人高聲道。
段昀在道了一聲謝,便合上書冊,從曲譜房走了出去,沿著長廊疾步往丙琴室走去。
廊掛了竹骨的圓燈籠,外面糊的高麗紙,明亮如月。
“老師。”段昀在站在‘門’外喚道。
屋內響起了腳步聲。段昀在心中微微詫異,平時習教的眼睛都是長在頭頂上,怎么可能親自過來給他開‘門’?
剛想完,‘門’便被拉開。段昀在強忍著不曾抬頭,直視習教這么魯莽的行為,只會惹怒他,以后的日子怕是會很難過。
他把身子躬下去更低“老師。”
話音方落,猛的被人拽了進去。他一聲驚呼卡在喉嚨里,待站定之后,飛快的抬眼看了拽他的人,不禁愣住。
李承乾正帶著滿臉戲謔的笑望著他。
“殿下。”段昀在連忙躬身行禮。
李承乾伸手扶起他“都說了不許這般多禮,把頭抬起來我瞧瞧。”
段昀在遲疑了半晌,還是微微抬起頭,很快便又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