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之中,一個紅波衛跨步走出,先對著太守抱拳道:“請太守大人稍待,公主殿下要親審此案。”
太守小心提醒:“這兩個盜匪都有驚人武藝,最好是先把他們兩人拿下。”
紅波衛搖頭道:“公主殿下自有分寸,不勞大人費心。”說完,伸手一指還在臺上縱躍來去打拳不休的秦錐:“你,”剛說了一個字,紅波衛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又趕忙收斂笑容,虎著臉繼續喊:“你先停手,站在原地不許亂動!”
跟著,紅波衛又伸手指向臺下宋陽:“你也上臺,站到他身旁,不得號令不許稍動,否則格殺勿論!”
青陽太守眉頭微皺,心中責怪公主糊涂,通緝大令上寫的明白,兩個賊人都是厲害武者。現在選賢突然中斷,他們明白自己暴露了行蹤,哪會安心聽令,必會發難以求逃走……可沒想到,秦錐老老實實地站在了原地,宋陽也安安分分的上臺,全無反抗之意。
高長史遠遠坐在一旁,手捻須髯,公主這是要審案…待會幾句問訊下來,兩個惡賊肯定是喊冤、不服,哪會怎么辦?紅波家將豈是好相與的,自然是嚴刑拷打,一想到此,高長史不禁微笑,目光轉動,望向就站在臺下不遠處的大侄子。
綢衫青年臉上笑容洋溢。
這個無聲的交流,被宋陽盡收眼底,本來宋陽還不知主使是哪個,沒想到對方卻自己‘舉手’了。
臺下百姓本來正興高采烈的看打拳,突見臺上形式急轉,不知公主打算做什么,一時間盡做嘩然,臺上那位紅波衛則高聲叱喝:“公主法眼如炬,發覺此地有作奸犯科、重罪之人,暫停選賢親自斷案,借此高臺暫作公堂,旁人一律噤聲,不得擾亂公堂!”
選賢變成了查案,大伙打從心眼里那么高興,此刻只嫌站得遠看不清、聽不清,哪會有人喧嘩,人人嘴巴緊閉,目光興奮盯著臺上。
等徹底安靜下來,紅波衛轉目望向臺上兩人:“報上名來!”
“草民秦錐。”
“草民宋陽。”
紅波衛點了點頭,回身對著公主所在處躬身一揖,退開了一步,剩下的話就要由任小捕親自問了。
任小捕半天沒出聲,她正躲在絲幔里,一手捂住嘴一手捂著肚子沒完沒了的笑,足足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她才勉強平復聲音,開口道:“秦錐、宋陽,本宮收到密報,指你二人為兇殘惡盜。”說著,加重了語氣:“輾轉三州,作案數十起,身上背了十多條人命!”
秦錐不吭聲,宋陽大聲喊冤,已經坐上‘中選’席位的二傻也幫他一起喊冤。
任小捕哼了一聲不怎么冷的冷哼:“再胡亂喊冤,就重打五十大板!”
宋陽立刻閉嘴。
任小捕嚇唬了個平民,聲音都得意起來,循著卷宗上羅列的案子念道:“四年前,正月初一,東羅城劉員外家遭劫,死三人,傷十一人,劫銀七百兩;三年前,六月十三,鐵橋關如意金寶行遭劫,死五人,傷兩人,遭劫珠寶作價三千兩;兩年前,九月初六,青陽本地吉祥賭檔遭劫……別的先不提了,就說這三樁案子,都是你倆做的吧!”
宋陽又喊了聲‘冤’,開口道:“這些年里,小人一直住在燕子坪,從未遠行,街坊四鄰都能作證。”
公主語氣不屑:“他們都是你的同伙也說不定,不足證信。秦錐,你又有什么話說?”
秦錐循禮躬身,恭敬回答:“四年前,小人在西陲苦水關;三年前落戶京都鳳凰城,一直跟隨家主辦差……”
不等他說完,任小捕就呵呵笑道:“說得頭頭是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劉太守,您看該如何?”
青陽太守姓劉,聽到公主詢問,明白公主是把‘斷定真假’的差事交給自己了,當即轉回頭望向自己的長史。
平時城中大案,都由高長史主辦,總能做得妥妥帖帖,這種事情還是要指望他。
高長史沒想到自己還有在公主面前露臉的機會,心里著實高興,鄭重開口代太守問話:“秦錐,你所說的這四年中的行蹤,可有人證?”
對公主躬身回話,對姓高的秦錐可就沒那么客氣了,直起了腰身,冷著臉應了句:“有,與我共事的同僚甚多,都能證明。”
“同僚?”高長史冷笑:“或許是同伙吧!也罷,你說出人證在何處,本官當派快馬尋證,放心,你若是清白的,沒人能害你;你若真是賊盜,也沒人能救得了你!來人,先將兩名疑犯收監,等人證到時再仔細審過。”
當著欽差公主的面,高長史也不敢招呼用刑,事情到現在和他想象中的略有差異,不過也盡在控制之中,姓高的有自己的想法,等‘取證’回來,公主早就回京,而秦、宋兩人,也早都變成大牢中的枯骨了。就算公主一時興起,又想起這樁案子再來垂詢也不怕,連刑部的通緝大令都能偽造,何況區區幾句證言證詞,這是樁‘鐵案’,兩個惡賊死定了。
高長史傳令,不料秦錐卻搖了搖頭:“不用快馬,證人就在眼前。”說著,伸手一指就守在他身邊的那個紅波衛。
高長史一愣,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眼花看錯了,還是那個丑陋壯漢突然發了失心瘋……而被指到的紅波衛卻笑了起來:“不錯,我能證明,四年前我和秦大哥一起在苦水關戍邊,那一年里我一共殺了七個西境越界的惡匪,秦大哥殺的,是我的兩倍還多!”
秦錐哈哈一笑:“好兄弟,你也不錯!”跟著又伸手向前一指:“他們也能證明。”
他手指的方向,不知何時從公主絲幔中走出了十余個紅波衛,為首之人也點頭笑道:“我也能證明,我與秦大哥一起,同為紅波家將為王爺效命,兩年前受王爺之命,追隨玄機公主殿下。”
這個時候任小捕哪舍得不吭聲,人在幔后,聲音清脆傳出:“我也能證明!秦大哥的清白,就是紅波府的清白。”
咕咚一聲,太守大人跪倒在地。雖然還有些想不通事情為什么會這樣,但他又哪能不明白,這次麻煩大了,竟然把公主身邊的紅波衛錯當成‘通緝大盜’,更要命的,這個丑陋漢子在紅波衛中竟還頗有些地位,在他面前公主只以家人相稱,喚他‘秦大哥’。
心中又驚又怕,還有無盡憤恨,劉太守轉頭狠狠瞪向高長史。
高長史此刻面無血色,目光驚駭,愣愣站在原地,徹底呆住了,如果不是額頭一滴一滴不停滲出的冷汗,讓人幾乎難以分辨,他究竟是個活人還是個泥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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