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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發呆了,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巴夏皺起了眉頭。
“要不要過去問問?”齊尚深有同感,但語氣有些遲疑。
“不用理會,沒什么事。”羅冠伸手攔住了正要邁步的齊尚,另只握著長弓的手輕輕一抖,甩落粘在弓上的幾滴血跡…大宗師遠戰靠射術,肉搏用弓殺,此刻剛剛和吐蕃人打過一場惡戰,他的弓下免不了多出些人命,而弓上更免不了沾幾片污血。
三個人說話時,目光都望向一個方向、望著同一個人……站在之前發生激斗的戰場中央、正垂首看著自己手中寶刀的宋陽。
從殺掉最后一個敵人之后,宋陽就開始發呆。
鮮血披身。尚未凝固、正順著他的發梢滴落;仍未冷卻,猶自在寒風中蒸騰起氤氳白霧。
偌大一片空曠地帶,周圍橫七豎八地伏滿番兵尸體,蟬夜叉分成小隊,游走于戰場中,檢查尸體、搜刮戰利,遇到還有殘喘的番兵,夜叉們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一刀抹入對方的咽喉。
巴夏聽話,也不去多問什么,把刀子上的血跡抹凈后還鞘,興致勃勃地跑進尸堆,去和蟬夜叉一起搜索番兵財物,發死人財是巴夏最喜歡做的事情之一。
齊尚沒去,反正巴夏會給他留一份,繼續問羅冠:“他每次都這么發呆…莫不是因為殺戮太重,中、中邪?”說著,齊尚伸手指了指仍在愣愣出神的宋陽。
多蘭大捷后,就算南境里還個別勢力強大的藩主,在眼下這樣的情形里,也不愿再站出來與南火發生正面沖突。隨著小活佛慘死、柴措答塔內亂,藩主都存了保存實力的念頭。帶兵上去和南火對抗,就算打勝了也得死人無數消磨實力。以后怕是就沒有立足的本錢了。何況憑著現在番兵的士氣,又怎么可能在如狼似虎的南蠻面前討到便宜。
基本上只要南火一靠近,藩主就會選擇帶隊后撤,并不迎戰。
南火這邊的戰事又變得無聊起來。行進全沒問題,可敵人幾乎沒有。大軍的行伍、作戰諸事。自有一群良將主理,宋陽就是個掛名元帥,基本沒什么事情做。沒多久他就待不住了。找來眾將商量,打算自己帶上一隊精兵,脫離開大隊去主動攻擊一些不值得大軍繞路的小目標。當然他不會離開主隊太遠,就是去打一打周邊。
宋陽是南火的頭子,他說什么就是什么,要求又不算過分。大伙便依了他,隨他一起出擊的精兵。非蟬夜叉莫屬了,而鄭轉、鄭紀兄弟本來就覺得現在的戰事幾乎起不到練兵的作用,巴不得能多出去打一打,兩下里算是一拍即合。
蟬夜叉并未全部出動,只調了兩千人追隨宋陽,余者繼續留在大軍,以備需要時隨時上陣。另外大宗師羅冠和七上八下兄弟,也跟在宋陽身旁。
這些天里,宋陽主動出擊,帶著人著實打了不少場戰斗,每次沖殺時宋陽都會沖在最前面,仿佛化身人屠,一如當年沙民內斗、白音與大族惡戰時的模樣,一人一刀,游走于戰場、殺人。
無一例外的是,每次惡戰后,宋陽都會低下頭沉思好一陣子,害的齊尚巴夏還以為他身染了血腥氣太濃,被冤魂所纏中邪發呆……
對齊尚提出的問題,羅冠搖頭答道:“放一百個心,他才不會中邪!”說著他忽然把話鋒一轉,反問齊尚:“你以為宋陽領著兩千蟬夜叉出來,真的是覺得他全心投入戰事、為了多打番子么?”
齊尚眨眼睛,不明所以:“不是為了打番子是為什么?”
羅冠不回答,仍是反問:“從青陽城開始宋陽一路打一路殺,到了現在,你不覺得他的武功相較以前有所不同了么?”
這一問可有些難為人了,不是齊尚觀察得不夠細致,但齊老大的武功本來就遠遜于宋陽,他的目光受到境界限制,還真看不出宋陽有了什么變化。
但齊尚看不出來的,大宗師又怎能察覺不到,不等齊尚再開口羅冠就繼續道:“宋陽的武功又有精進…這一路他殺人盈野,戰力也告突飛猛進。”
齊老大終于聽出了些端倪,面做駭然:“您老的意思是…他殺人…是修煉?宋陽修煉的功法是不是…是不是也太邪門了些。”
“他的龍雀,本就是要在殺中取道。功法的確邪門,不過配他這個人倒是合適得很。”羅冠笑了起來,同時也把話題拉了回來:“他領兵出來,本就不是為了打那些散兵游勇,而是為了殺人、為了修行他的邪門武功。”
一語中的,宋陽出來就是殺人、修行的。
越是血腥戰場,他就越能入魔,龍雀也就越發犀利、越發精進突破。而他帶兵從青陽抵抗、反攻以來,見慣了番兵的殘暴和南理西疆遭受戰火的瘡痍慘狀,如今進入高原大開殺戒他全沒一點心理負擔。當然他的戰斗或者說修煉,只針對高原上的軍人,對平民宋陽不會襲擾。
羅冠的話還沒說完,繼續對齊尚道:“他那也不是什么中邪,發呆一半是為了領悟,一半是為了遣魔。”
“遣魔?”齊尚又聽見一個新詞,精神大振。
宋陽‘修行’時要心生殺念,入魔而戰,這才能扣合龍雀的霸道,當殺戮結束后,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收斂殺心平復情緒,這便是羅冠所說的‘遣魔’了。
不過這連串的殺戮下來,宋陽入魔的時間越來越短,遣魔的時間卻越來越長,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能確定的僅在于,伴隨鮮血激濺,一次次的大開殺戒里,他的武功精進奇快。
這些境界上的東西,齊尚沒興趣去追究,直接追問主題:“那宋陽現在的本事,到底有多強?”
對此羅冠思索了片刻,最后還是笑了。搖頭道:“要說到內勁他還不成,可真說到打…要打過才知道。”
而這句話。也真正讓齊尚愣住了…要打過才知道。和誰打?說話的人是羅冠,那當然就是和羅冠打了。大宗師的言下之意已經再明白不過了:只憑著‘看’,我已經分不清自己與宋陽孰高孰低了,要動手較量才能分清楚。
此時宋陽回過神來。胡亂抹了把臉,帶著一身濃濃的血腥氣走向同伴。先問過自家兒郎的傷亡狀況,跟著又問隨行的夜叉首領鄭轉:“下一站何處?”
“最近的是西北四十里外鑼鼓寨,那里盤踞的不是番兵。而是一伙兇悍馬賊。差不多三千人的規模,平時殺人越貨滋擾四方,著實該殺。”
宋陽笑:“替吐蕃人民除害啊?也不錯,至少賊窩里應該有不少金銀,不會白跑這一趟。”
管你是官軍還是山賊,只要是武裝便要一律掃滅……南理之火。大包大攬的侵略軍。
宋陽有這個興趣,蟬夜叉有這個底氣。那就不用再討論什么。清理過戰場后,兵馬就地休整,只待天亮便再做出發,進擊鑼鼓寨馬賊。
可惜此行未能成功,還沒等到天亮鄭轉就收到南火主隊的傳書,有緊急軍情,請他們速速返回大軍,當即宋陽便帶兵啟程,回歸大隊。
不久后回到軍中,阿難金馬、阿里漢等眾多將領都聚攏于中軍帳內,向宋陽呈上了一封來自鳳凰城的雀書,左丞相胡大人的親筆信:南理探知折橋關北方燕軍悄悄集結,諸般輜重補給都已經到位…燕人擺出了南下的架勢,剛剛趕走番狗的南理,怕是又要經歷一場兵禍浩劫了。
燕兵的動向隱秘異常,憑著南理在大燕的眼線和暗哨,甚至都沒能發現他們的行動,消息還是謝門走狗傳過來的。至于燕軍的人數現在還沒有具體的數字,但至少能確定他們規模了得,便如吐蕃入侵南理一樣,燕人也不是小小打幾仗就算了,他們是來滅國的。
就算在吐蕃的戰事再如何順利,繼續進兵還等再得到如何輝煌的勝果,南火也非得迅速回國不可了,家園有難,不得不救。沒什么可猶豫的余地,眾將開始商議有關撤軍的事情。撤不是逃,不能不管不顧的撒腿就往國內跑,要想到能阻擋番子趁勢反攻的辦法、要照顧到輜重的安全啟運、還得保證南火的士氣,涉及到諸多細節,著實要好好部署一番。
眾多將領都忙碌起來,依舊不用大元帥具體操心什么,但是宋陽自從看過胡大人的信箋,就皺起了眉頭,一直沉思不語,不知在想些什么。
羅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用太擔心,大燕雖強,但真要打起來,還不一定誰勝誰負。”
齊尚也從一旁附和:“當初番子來的時候氣勢洶洶,如今還不是被咱們打得亂七八糟,燕人來了也一樣!”
阿伊果看了齊尚一眼:“你娃不也是燕人?”
齊尚樂了:“還真是,我差點給忘了。”
阿伊果撇了撇嘴巴,轉回到正題:“我看這次南理麻煩了。打贏吐蕃全靠一把火,好巧番子要大舉掃蕩燕子坪,好巧燕子坪里藏了火老道的設計…就算燕人都是傻子,見過了番子如何倒霉也不知道防備,陽伢子可也沒時間再布置那樣一把火咯,燕子坪的火場,是火老道和鬼谷子忙活了好幾年的。”
黑口瑤長了個副黑嘴唇,說出的話也不中聽得很,不過就算大家都不愛聽也沒法去反駁,她說的都是實情。
南理是中土最弱,燕國是天下最強,而且南理又剛受重創……要知道打仗不光是拼人數,更重要的是拼國力,打仗要花錢的。對吐蕃的戰事雖然沒影響到南理的北方,但是為了抵擋番子,征兵、調軍、鑄器、籌餉,戰后對陣亡將士的撫恤、對西疆百姓安撫,派糧、添衣、援建等等事情,早已讓朝廷不堪重負,北方再開啟戰端,胡大人真就要帶著小福原上街要飯去了。
說穿了,對吐蕃一戰,讓南理元氣大傷,憑著現在的國力和實力,根本支持不了一場新的大戰。
這個時候宋陽搖了搖頭,應著羅冠之前的安慰道:“我不是擔心戰事。是模模糊糊地有個想法,但總也落不到實處。”
阿伊果饒有興趣:“什么想法。說出來聽聽。大伙幫你一塊想咯。”
宋陽嘴巴動了動,好像想說什么,可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苦笑道:“說不出來。都說是個模糊念頭了,要是能說出來。我也不會想到頭疼。”
話剛說完,忽然帳外有親兵來報,說是有一小隊吐蕃打扮的漢人接近大軍。跟著亮出了謝門走狗的信物。要求見大元帥。
大燕與犬戎、吐蕃都有接壤,當年常廷衛在草原上布有暗樁,宋陽一行在犬戎就曾得到當地小狗的接應;同樣的道理,高原上也有大狗小狗,南火行軍途中謝門走狗不斷奉上探報加以協助,宋陽曾傳令各級軍校。明言謝門走狗是友非敵,若他們有要求盡量要滿足。所以前方見了信物不敢怠慢。雖然覺得點名要見元帥有些可笑,但還是傳報了上來。
齊尚大包大攬:“元帥正模糊著呢,哪只小狗這么沒眼力價,我去就成,元帥你接著模糊,若真是要緊事我再喊你。”說完帶上兄弟晃著肩膀出去見人了。
沒過多久哥倆就縮著肩膀跑回來了,身后還跟著另外三個人:左邊是個沒有脖子的胖子,四肢短小肚子鼓鼓;右邊是姿色普通的中年女子,眼角眉梢隱著一絲英氣;正中那個全身上下裹在厚厚的皮袍中,可即便袍子臃腫也掩不住她身體的瘦小,臉色蒼白得幾近透明,眸子卻亮晶晶地滿溢神采……
宋陽啊了一聲,當真沒想到的,帛先生夫婦和瓷娃娃竟然找上門來了!
帛先生一反常態,沒想平時那樣假惺惺地客氣寒暄,更不等宋陽或者瓷娃娃說話,他就搶先開口對宋陽道:“不忙敘話,請侯爺先幫小姐問診。”
以謝孜濯的體質,是不能上到高原來的,這一路走來身體很是不妥,頭痛、發燒、呼吸不暢、心跳不穩…幾乎所有高原癥狀都在她身上發作,先后幾次昏厥,可是如今站到宋陽面前,她仍在笑著。
宋陽急忙上前,跟著問脈施針,瓷娃娃不拒絕也不說話,只是望著宋陽,沒完沒了的望著,除了眨眼時會偶爾剪斷目光……半晌過后,瓷娃娃沉沉熟睡了過去,蜷縮在榻上,越發顯得瘦瘦小小,長發垂落遮住了臉龐,卻剛好露出微微翹起的嘴角。
宋陽躡手躡腳地走出帳篷,帛先生夫婦這才上前敘禮,提及來意帛胖子笑了:“什么事都沒有…哦,就是因為沒事,所以小姐想來找侯爺。”
沙民那邊的戰事已經告以段落,謝孜濯再待下去沒事情做也沒有任何意義。依著帛先生的意思是大家都返回大燕,謝孜濯暫時也不要去南理了。燕子坪已經被一把火燒掉,她就算去了南理也沒地方落腳,只能去到鳳凰城紅波府,請公主郡主幫忙安排。
謝門走狗的交情是落在宋陽身上的,去麻煩紅波府帛先生覺得不太好也沒那個必要。
謝孜濯也不想去紅波府,更不想去大燕,她想宋陽了,想要去找他。
“侯爺正在高原揚威,但小姐的身體,不容于這個地方,我本來是不同意的,”帛先生嘮嘮叨叨:“可是以往吧,小姐說件事情,我若搖頭她便不會再堅持,唯獨這次…哦,她也不是鬧著一定要來,小姐可沒有那種刁蠻性子,她就是猶豫著,又說了遍想來找你…唉,不忍心、我實在不忍心再搖頭了。”
一直以來,謝孜濯很少會堅持什么要求,第一次堅持是她請宋陽帶她去回鶻參加大可汗登基大典;這是第二次,請帛先生帶她去高原匯合宋陽。
帛先生不忍再拒絕,但是也不敢盲目行事,特意命令小狗找來個很不錯的大夫,備足了藥材做好萬全準備,又帶著名醫一路隨行。高原上亂成一團,普通人絕難平安穿行,不過這一重對謝門走狗來說倒算不得什么困難。至于提前不與南火聯系,這就是謝孜濯的小小心思了,她想給宋陽個驚喜吧。
“另外,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姑爺,”帛先生對宋陽的稱呼,從來都是‘姑爺’、‘侯爺’的換來換去:“沙民那邊的局面基本是定下來了,對狼子打了大勝仗,又得了回鶻這樣強大的盟友,白音王在族人里威信極高,又有班大人全力幫忙,白音王坐定了沙主大位。”
意料之中的事情,宋陽點了點頭,問道:“班大人呢?沒和你們一起回來?”
如今沙族大局已定,當初宋陽答應過班大人的,要把他帶回南理終老。能埋骨故土,這是老頭子最后的心愿了,可是這次他卻沒跟著帛先生一起來,未免有些奇怪。
“這位老大人了不起得很,”帛先生挑起了又短又粗的大拇指,語氣里滿是贊嘆,就是讓人分不清他是真情還是假意:“他知道南理現在的狀況,覺得自己在這個時候回國,無益于大局,說不定還會平白添出些亂子來,決定先不回來了。”
班大人是什么人,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只要自己一回國,舊日的門生、勢力免不了又圍攏過來,班大人自己肯定是不會加以理會,但這其間免不了又會惹出些事端,如果國內局勢平穩自然無妨,可如今南理國難當頭,這種無聊事情能免則免,是以明明老頭子心中盼極了能回國,仍然決定暫時留在沙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