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道高?上
許夫人聞言,臉黑了一半,道:“呸呸呸壞人名節的話也能隨便說,也不怕斷子絕孫?”
許夫人少有說話這么刻薄的時候,這次想是氣狠了,當著那侍郎夫人的面就罵了出來。
那位侍郎夫人夫家姓趙,此刻用帕子捂著嘴呵呵地笑,道:“我就知道是有小人搗鬼。先來給你報個信,你也好早做準備,別等人家真的上了門,你才曉得著了別人的道”
許夫人真心謝過這位趙侍郎夫人,也不出門了,將嫁妝單子給了自己的心腹陪房,讓她去鋪子里點貨,自己攜著趙侍郎夫人的手進了內院。兩人坐在許夫人內室的暖閣里,細細地將此事理了一遍。
“這樣說起來,此話是七天前從承平伯和奉恩將軍兩府聯姻的婚禮上傳出來的。”許夫人沉吟道。
趙侍郎夫人點點頭:“不錯,當時席上人多嘴雜,你們又沒有去,傳話的人更加肆無忌憚,一下子便傳開了。我和劉夫人還幫你們說話來著,到底敵不過這些人的好奇心……”
有這種“yin奔”的話題出現,就算是假的,也會被有心人炒起來,更何況確有其事。
問題是,當天賀家發生的事情,只有賀家人和鎮國公府的簡老夫人知道。這件事,難道同簡老夫人有關?
許夫人想了想,問道:“承平伯府同奉恩將軍府聯姻的那一天,鎮國公府的簡老夫人可去了?”
這話提醒了趙侍郎夫人,她忙道:“去了,去了。聽見大家說起這事,她還生氣來著,沒有終席就走了。走得時候,還跟一位說得最來勁的夫人拌過幾句嘴,讓她留點口德什么的。想來也是面子上過不去吧。”
是不是因為簡老夫人聞言在席上發了脾氣,才有鎮國公府丟不起這人的傳言出現?
許夫人琢磨來琢磨去,總覺得事有蹊蹺。
“曾夫人,我有個不情之請。”趙侍郎夫人娘家姓曾,許夫人一向都稱她“曾夫人”。
“你說,只要我能做得到。”曾夫人是個熱心腸的人。當日她娘家周轉不靈,許夫人二話不說,借給她一大筆銀子應急,連借據都沒有收。后來曾夫人將銀子還上了,兩人也因此成了知交。雖然任何東西沾上銀錢,都顯得有些市儈和功利,可是在這份市儈和功利當中,卻能見到每個人最真實的一面,也算是有所失,必有所得。
許夫人拿過紙筆,對曾夫人道:“請你將那日席上傳過話的人的名字告訴我,我要找人去查驗一番,看看這個話頭到底是從哪里最先出來的。”
曾夫人笑道:“原來是這事兒,好說。我說,你寫……”說著,便將那日席上她記得的人名都一一說了出來,又在每個名字后面補充,是哪個府上,哪一房的,什么品級,夫君做何營生,說得十分詳細。
等她說完,許夫人已經寫了滿滿的三張熟宣。
“這么多人。”許夫人頭疼了,“有道是法不責眾,她們倒是心有靈犀了。”
曾夫人啐了許夫人一口,道:“你怎么說話來著?心有靈犀也能用在這里?不過是一群長舌婦,家長里短的惹人厭罷了。”
許夫人笑著看了曾夫人一眼,不說話。
曾夫人有些臉紅,自嘲起來:“好了,好了,你也別笑我了。我也是那群長舌婦里的一人,行了吧?”不是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人,大概也不會記得這樣詳細。
仔細想了想,曾夫人又從許夫人手里取過毛筆,在宣紙上重點圈了三個名字,道:“這三個人,是那天說這話得最多的,好象也是知道得最詳細的人。我去了好幾個地方,都看見她們在跟不同的人說這件事。像是急著要把此事傳開一樣。”
許夫人知道曾夫人雖然八卦,卻從來不亂說人是非。真正八卦之人是最喜愛追根究底的。
而空穴來風,無中生有的人,是八卦群中的害群之馬,正統的八卦之人是絕對不屑同造謠生事的人為伍的。
許夫人笑著安撫了曾夫人幾句,又聽了些別的閑話,曾夫人便告辭而去。
許夫人在屋里坐了良久,看著那滿滿三大張宣紙的人名頭疼起來。
“回秋,給我到外院叫個小廝過來。”許夫人對外面吩咐道。
回秋是許夫人的大丫鬟,應了一聲,出去外院尋了個小廝過來。
許夫人讓另一個大丫鬟回冬包了幾匹靚藍色妝花緞子,給那小廝道:“你拿我的帖子,去鎮國公府上拜會鎮國公。這些禮物,是單給簡老夫人的,順便幫我帶個好。”
許夫人以前也時不時差小廝去鎮國公府上拜會鎮國公,給簡老夫人送禮物,那小廝也是熟慣了的,接了包袱,行禮退下。
過了不到一頓飯的功夫,那小廝已經回來了,手里依然拿著那個包袱,苦著臉對許夫人道:“夫人,小的去了鎮國公府上,卻不得其門而入。小人只好拐到后門上,求見東元大哥和東興大哥。等了一會兒,只有東興大哥出來了,說東元大哥跟著鎮國公七日前就去外地辦差去了。當時走得急,半夜動身,好象是領了圣上的密旨,誰都不能說,悄悄兒地走了……”
東元和東興都是許夫人送給鎮國公簡飛揚的小廝,十分能干,已經在簡飛揚身邊擔了大梁。
許夫人聽了小廝的話,看看那個沒有送出去的包袱,心里隱隱覺得不對勁。
“你下去吧。辛苦你了,回頭去帳房領賞錢,就說是我說的,領大賞封。”許夫人和顏悅色地對那小廝道。
那小廝喜出望外,原本以為差事辦砸了,夫人還不知道要怎么罰自己。誰知居然還能領了大賞封
“多謝夫人”小廝躬著腰,連作了好幾個揖。
等那小廝走了之后,許夫人又在屋里獨坐了半晌,思來想去,覺得這事得跟馨兒知會一聲才是。賀寧羽已經出嫁了,沒想到二房惹出的麻煩,還要大房背
賀寧馨跟著許夫人的大丫鬟回秋來到許夫人的上房里,屋里伺候的人立刻退了下去。
賀寧馨看見這架式,知道出了大事,默默地坐到了黃花梨羅漢床上,隔著一個小小的矮足夔紋方桌,看著許夫人,一言不發。
許夫人躊躇了半晌,道:“馨兒,你自落水醒來之后,行事有度,機敏了許多。娘也不當你是小孩子,如今有件事,娘覺得應該讓你知曉。”說著,許夫人將小方桌上放著的三張宣紙推了過去,又低聲將剛才趙侍郎夫人過來說得話,一一轉述了一遍。
賀寧馨飛快掃了一下那三張宣紙,看見上面寫得都是一些人名、家世、官職之類的東西。又聽許夫人轉述了趙侍郎夫人的話,賀寧馨臉上有些火辣辣的。女人家最重要便是名節,任誰攤上這種有損名節的事,都無法無動于衷。
“馨兒,你放心,這個公道,娘一定幫你討回來”許夫人看見女兒白玉般的兩頰突然紅了起來,知道她也氣著了,忙心疼地安撫她。
賀寧馨到底兩世為人,經得事到底多一些,很快便收斂了心神,又看了看那幾張宣紙,笑道:“這畫了圈的三個人,便是傳話的得力干將了?”
許夫人點點頭:“趙侍郎夫人是這樣說得。”
聽見是趙侍郎夫人,賀寧馨脫口而出:“她說得話,娘聽一半就是了。”在賀寧馨還是裴舒凡的時候,就知道這位趙侍郎夫人是位消息靈通人士,也是個愛傳話的。
許夫人跟趙侍郎夫人交情不一般,也不知道賀寧馨的心思,聞言忙為趙侍郎夫人說話:“趙侍郎夫人不同那些人。這些年,她嘴里就沒有說過一句假話。凡她知道的傳言,后來都被證明是確有其事的。可不能同一般的長舌婦相提并論。”
賀寧馨剛說完話,就發覺自己失言了,忙描補道:“是了,還是娘說得對。我對趙侍郎夫人所知不多,只是聽別人說起過……”不動聲色地將此事圓了過去。
許夫人一點都沒有察覺,只是嘆氣道:“如今可怎么辦呢?說這種話的人,有意毀人名節,實在是惡毒過甚”
賀寧馨笑著安慰許夫人:“娘,明知道是謠言,還要為之傷神,豈不是正中他人下懷?不當一回事就行了。難道娘還真的擔心鎮國公府會來退婚?”
以鎮國公簡飛揚的為人,賀寧馨打死也不信他會被這種無稽的謠言所惑。
許夫人的臉色卻陰沉了下來,道:“飛揚不在府里。飛揚甚至不在京城里。據說他領了密旨,給圣上辦差去了。”
賀寧馨心里一沉。時機太巧合了,七日前簡飛揚離京,謠言就從那日開始傳起。
“看來,傳謠言的人,對飛揚的行蹤了如指掌呢。”賀寧馨意味深長地道。
許夫人也想到這一點,可會是鎮國公府里的人干得嗎?這樣做,對他們有何好處?
“聽說那日在席上,簡老夫人聽見此傳言,似乎很不高興,還和那三人中的其中一人當眾口角過。若說她是面子上過不去,我到
也信。”簡老夫人看上去,就是個極愛面子的人。許夫人想起簡老夫人,覺得心里一陣燥熱,伸手拿過一旁枕頭邊上的胭脂色緙絲團扇,慢慢地搖了起來。
賀寧馨琢磨了半晌,怎么也無法將此事跟鎮國公府里的人聯系起來。明擺著這件事鬧出來,雖然賀家沒臉,鎮國公府上的人一樣沒臉。未婚妻家里出了“yin奔”之女,未婚夫頭上的帽子不免會被人揣測,是不是也是綠油油的……
這種幾乎殺敵一千,自傷一千的法子,賀寧馨實在想不出,有正常人會使出這種爛招數?
如果簡老夫人不滿意自己,想退婚,直接跟簡飛揚說清楚就是了。大齊朝以孝道為先,簡飛揚還能違了母命,硬是要娶自己?
“應該不是簡老夫人。也許是某個想要我們兩府退婚,好坐收漁翁之禮的第三方。”賀寧馨冷靜地對許夫人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