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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拜九叩,是朝堂上才用的,而且也不常用,而且當今萬歲是個急性子,等不得你三拜九叩,再說了,皇上這次是家宴,常公子你只需要恭守本分,不亂看,不亂說就可,太過拘束了,皇上也是不喜的!”
宮里司禮監來的宦官操著尖細的嗓子,熱絡的說到。
常貴妃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常家又極受圣眷,在這樣的人面前,他們是不會擺譜的,更何況袖子里面已經揣起了五十兩的銀票,這可相當于他們一年的俸祿了,“常家不愧是世家,常公子果然大方,以后有事要常往他這里跑動才成。”
常笑聞言松了口氣,真要叫他三拜九叩的磕頭,他還真就吃不消。
然后常笑就被兩個太監送進了宮。
紫禁城!
這地方,常笑有印象,他還在觀禮臺上朝下邊望過。
當時他到紫禁城門口看到天安門的時候,感到很失望,覺得皇宮不應該是這個樣子,怎么看都沒有想象之中的那種威嚴氣派。
但此時再見到這紫禁城,常笑竟然生出了一種需要屏住呼吸的崇敬念頭。
原來紫禁城竟然這么壯觀,這么威嚴,這么雄偉,真有那種龍吞天下的氣勢。
有一種東西,只有在當時的時代,特定的環境下才能夠感受到他特有的意境。
前世的常笑見慣了高樓大廈,自然不怎么待見并不算高的紫禁城天安門。
這天安門之中沒有了真龍御座,鎮御四方,自然也就少了那種天龍吞吐的氣勢。
所以前世的紫禁城是一個旅游的景點,是一個空洞的符號,消失了靈魂的軀殼,是一具破敗的尸體,而現在的天安門紫禁城則是生人勿近的九死難臨之地。
常笑隨著兩名宦官被侍衛驗明了身份,將身上一切可以作為兇器的東西全部搜走,連褲襠里都檢查了一番,常笑要是不知道的話,還以為是被兩位公公拉去蠶室凈身呢。看來想要將手槍帶進宮中也絕對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雖然沒人見過那東西,未必就知道那是兇器。
常笑隨著兩位宦官一路在紫禁城之中穿梭,常笑看著皇宮禁衛來回走動,處處都透著肅殺之氣,心中不免生出悲哀來,這皇帝當得真是窩囊,紫禁城再大,相對于天下來說也不過是一個小匣子,富有四海的天子就是生在這里死在這里,一輩子離不開這里的么?
走在這皇宮之中常笑恍惚間生出種種感覺,皇宮之中的屋舍房頂之上都有脊獸,即垂脊前部角脊上的一列琉璃雕飾,這些瑞獸有龍、鳳、獅子、麒麟、天馬、海馬、狻猊、押魚、獬豸、斗牛、行什等等,常笑行走之間,總感覺這些琉璃物件并非是死物而是活的,俯首朝他望來,這種若有若無的感覺使得常笑各種不自在。似乎這些瑞獸都在拱衛這座皇宮一般,前世常笑來到這皇宮之中,可沒有這種感覺,這些東西的靈性似乎早就已經死亡了一般。
常笑并不明白宮中的屋舍規制,尤其是這些宮殿在常笑眼中大體上區別不大,是以轉來轉去他已經有些懵了,從這點上看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刺客。
前面的兩個宦官終于停住腳步,將常笑引進了一間屋子,不是很大,清雅規整,屋內格局很高,所謂不大是相對其他建筑來說的,這間屋子也有三百來個平方,內中放置著一張寬大的桌子,和一張小小的桌子,兩個桌子之間距離有十米遠。兩張桌子上都是空空如也。
兩個宦官一指那張小桌子笑道:“常公子且在這里安坐等待,貴妃有了空閑就會過來的,皇上他老人家事務繁忙,或許能來,或許來不了。”
“多謝兩位公公。”
兩個宦官一笑便退了下去,屋中就余下常笑一人,當然門口的兩個按刀侍衛正監視著他在屋中的一舉一動。
常笑看了看皇帝的那張桌面便有四五米寬的大桌子,又看了看自己的三尺見方的小桌子,怎么看怎么寒酸,怎么看怎么卑微,本來還想和自己的這位便宜姑父同桌吃飯,興起了把臂同醉,好好巴結一番,現在看來不過是個奢望而已。常笑心中暗嘆道:“當皇上真牛逼啊!各種牛逼!”
常笑想去大桌上的兩個凳子坐坐感受一下這種坐在大桌子上的快感,看了看門口的侍衛,終究還是沒有,最終老老實實的坐回了自己小桌子,就那樣眼巴巴的看著大桌子,誰都不知道常笑此時的心理活動究竟是怎樣的,或許用后世的一句話,五個字可以生動的形容他此時的心情——羨慕嫉妒恨!
時間過得很慢,常笑等了足足三個時辰,從中午等到了下午,肚子里面都開始叫喚不停了,這才有輕輕的腳步聲隱隱穿來。
一直盯著那張大桌子做各種大不敬的心理活動的常笑噌的站了起來,一下精神抖擻起來。
外面緩步走進一個人來,身后跟著幾個宮女。
卻不是皇上,而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子,這女子腳步走得很穩,速度不慢不快,矜持之中帶著一絲年輕女子少有的威嚴,很難想象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子能夠有這樣的步態,是那種御風而來的氣勢,相對的,她的模樣反倒被常笑忽略了。
這種儀態非是后世影視劇東施效顰的模仿,而是一種發自骨子里面的東西,是一種烙印在靈魂深處的狀態,是從小就受到這樣的教育,專門為成為這樣的人而培養的,或許無數個日日夜夜,這個女子都在做著如何保持這種儀態的鍛煉,甚至比當初他們站軍姿環山跑還要累還要辛苦。是一種折磨,直到這種儀態滲入骨子里,行云流水般的表現出來。
“真是長大了,記得當初我進宮的時候,你還拖著鼻涕求我帶你一起走呢,記得那個時候你剛剛被我哥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屁股都被抽爛了。”淡淡的言語之中透出一種緬懷,一種不遠不近的親情。不過聲音落在常笑耳中總是略顯遙遠了些。
常笑連忙躬身行禮道:“常笑見過姑姑!”
常貴妃嗯了一聲,緩步走到了大桌前坐下,然后看向常笑,是那種上上下下的打量,常笑很少被一個和他年紀差不了多少的女子這般觀瞧,一時間倒是有些局促。
常貴妃點了點頭道:“真是長大了,有些健壯模樣了,看起來確實是一表人才的模樣,嗯,比我哥哥更像是一個人物呢。恍惚間想來,我已經有四五年沒有見過親人了,上次見到你爹還是四年前,也是這么個秋天,只不過當時外面下著雨。”
常笑還真不知道這話如何應答,常笑心中的活動是,我自然要比那個便宜老爹強,以后說不定我還要來做一做你旁邊的那個位置,也享用一下大桌吃飯看著別人小桌賠笑的快感,你就等著我登基之后做個小寡婦吧!
“這話說出來,估計自己的這位姑姑會立馬就會翻臉,摔杯子喚出三百刀斧手,將自己剁成肉泥吧!”
屋中略微安靜了下,常貴妃道:“大樂,一會皇上要是來了,或許會考校你的兵略武備知識,你可要小心應答,皇上非是不懂這些能夠隨意誆騙的。不懂就直說,皇上喜歡直爽人,不喜歡虛言大話之輩。”
大樂是常笑的乳名,現在已經沒人叫了,甚至連常笑的母親都改口叫笑兒了。沒想到這位姑姑還記得,當然常笑沒什么感覺,或許常公子會因此感動吧。
常笑連忙恭謹稱是,心中卻想,就怕我說出來的東西皇帝老兒根本不懂。
親情這種東西用在帝王家是奢侈的,常貴妃或許剛才是親情流露,但現在已經將這些情緒全都丟棄了,不是常貴妃無情,而是在深宮之中久了,和外面的世界被徹底隔絕開來,好似陰陽相隔一般,四五年才能見一次的親人還能維持什么樣的親情?對于常貴妃來說親情什么的隨著時間的消磨逐漸消弭,變成了淡淡的痕跡,看到這痕跡或許會想起來,看不到也就忘在腦后了。
常貴妃又道:“我只能給你爭取這么一次見駕的機會,能夠走多遠,能飛多高,常家以后能否富貴,就看你自己的了。”
常笑剛要答應,外面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常貴妃連忙站起身來,低聲道:“大樂,皇上來了,你要恭謹,記住我剛才說的,寧可說不知道也不要胡亂言語,皇上最不喜虛言大話之輩。”說完便走上前去,來到門口候駕。
常笑連忙也走到門外,不甘愿的跪下候駕。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常笑現在的身份就是一個草民,見到皇上自然是要下跪的,不跪的話,估計就要挨刀子了。常貴妃此時都已經跪下了。
常笑此時倒想起人人平等的好處來了,這東西只有在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的時候才會被人想起,要是常笑是皇上的話,恐怕最痛恨的就是宣揚這種言論的家伙了。
和后世影視作品之中皇帝一來,山呼海嘯般的‘皇上駕到’不同,崇禎來的時候,除了腳步聲外沒有其他聲息,也沒有什么皇攆之類的能夠表現出皇帝威儀的座駕,只有一頂轎子,很普通的轎子,轎子前面有幾個太監悄無聲息從容不迫的驅趕那些侍女太監。
常笑微微將頭抬起一線,悄悄窺了一眼,見到這個場面還以為來的不是皇帝,后來常笑明白了,那些皇帝到了那里太監就扯著嗓子大吼的情形基本上是影視劇瞎編,皇帝最怕的就是叫人知道他去那里了,為啥,皇帝怕死啊,走到哪都叫喚不等于告訴刺客我在這里,你來殺我呀。
“愛妃平身!”這聲音還算好聽,中正平和,應該是個有心機的人的聲音,而且還很年輕。威儀卻并不算是太大,和常笑想象之中的聲音不大一樣。
“這是朕的侄兒吧,快快起來,常貴妃可是許久未曾見過家人了。”
常笑聞言,恭敬地起身站起,束手站在一旁。按照宮中禮儀這個時候是不能看向皇帝的,反正一會有時間看,是以常笑忍著沒抬眼觀瞧。
隨后常笑就感到身上被一種波動窺視,是圓通天眼通那般的波動,不,比圓通的天眼通還要高明一些,這波動更加熾烈更加透徹,在這目光之下常笑就覺的身子被刺透一般什么都無處藏匿。常笑悚然一驚!
此時皇帝身后的一個道士模樣的老者突然走到皇帝身后,低聲說了幾句什么,皇上面露驚訝之色,上下打量了下常笑,隨后笑了笑,當先邁步走進了屋中。
那老者本來距離皇帝有三米遠,現在卻距離皇帝一米左右,片刻不離了。
常貴妃進入屋中之后,常笑也跟著進了屋中,但此時就見在老者授意下,他的那張可憐的小桌子又被挪開了三四米,他明白自己修煉出真氣這種事情恐怕被那老者以不知名的手法窺知了,害怕他用法術暴起傷到皇上,是以將距離拉開一些。
常笑沒有去看皇上,而是偷偷的看了眼那老者。
猛的,常笑就覺得眼睛一痛,針刺一般,這老者竟然是他看都不能看的存在。
常笑心中駭然,不知道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境界,什么樣的存在,常笑隨后就再也不去觀瞧這老者了,是不敢觀瞧,不過他還是看清楚這老者腰間懸掛著一塊晶瑩透明的長尺,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