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閣上,以玄門異法見到銀夔磬石將男赫刀神大卸八塊,最初皇帝和幾位重臣盡皆露出興奮的神情來,一個個猶如賭徒壓中了寶一般的面孔潮紅。但是隨后,這些重臣和恒煥帝臉上露出了異樣的神情。
此時天地一片晦暗,大雨傾盆,泥濘處處,以恒煥帝和幾位大臣的目光,自然無法穿透這重重泥幕,所以一名身材高瘦的老者出現在通天閣之中,這老者頭頂上氤氳起一片霞氣,內中出現略微模糊的人影。要是常笑修為還能夠完全施展的時候,任何存在敢于這樣窺視他的話,此時已經頭腦爆裂,神魂崩碎了。
銀夔磬石強大無比,天下無敵的說法由來已久,但太平年月,銀夔磬石的出手是越來越少了,就算偶有出手,也不在他們這些人的眼界之內,所以,對于銀夔磬石的強大,所有人都持保留態度,不敢相信的同時又不得不信,但是現在,銀夔磬石一出手,三下五除二的將那個在萬軍叢中縱橫來去,揮刀斬殺了不知道多少軍卒的男赫刀神斬殺掉,實在是強橫得沒邊了,一想到這樣的一個女子就那樣一直站在自己身邊,恒煥帝就覺得自己脊椎發涼,心中開始憂慮起來。
幾位重臣,此時心中開始焦灼起來,不過幾位重臣心思各不相同,皇弟洪陽王心中所想,是怎么幫助恒煥帝保住江山社稷,保住皇都,而一等勛貴陶金齋卻覺得銀夔磬石行事實在是太過魯莽了,那在男赫大軍圍城之時出現的一小群殺傷手段犀利的家伙雖然未必是朋友,但也不一定就是敵人,畢竟對方給皇都解了圍城之禍,要說他們也如男赫蠻族一樣,是來占領皇都的,陶金齋是打死也不相信,別看這五百人能夠在戰場上縱橫,殺傷無算,但要想占領一座有著十八重城墻的都城,可不是僅僅靠著五百人的強橫武力就能夠做到的,只要不是想要占據皇都,那么對方有些什么要求,大家大可以坐下來聊一聊,說句不厚道的話,就算那家伙想要做皇帝,那么就給他做好了,他五百人坐上皇帝的位置,還不是要他們這些文臣來一統江山?還不是要他們這些勛貴望族們來幫助坐天下?流水的皇帝鐵打的勛貴,他們這些貴族望族已經延綿數朝數代了,以后也將繼續延綿下去,現在朝政傾頹,國力不振,最重要的是,這個將死不死的皇帝一直想要進行一次變革,對于勛貴們來說,變革就意味著死人,畢竟民眾身上沒有什么可以變革的,革來革去的最終還不是都革到了他們的頭上?如此看來換一個皇帝,尤其是一個勢力小得只有五百人的皇帝實在不是什么壞事。
并且新帝登基的話,對于勛貴們來說當然也要死人,但不是皇帝要殺那個,而是他們勛貴之間的爭斗殺伐,他們陶家目前幾個兒子甚至孫子都實在不爭氣,而李家,楊家還有張家的后代個個崢嶸,陶家等到他陶金齋過去之后,恐怕就要一落千丈了,他若是能夠把握住這次機會的話,那么,陶家還有個最少三代富貴,兒子孫子不爭氣,但是那幾個小重孫一個個倒也有些模樣,好好修剪一番,那個都不差,唯一怕的就是時間上輪不到他們長大。陶金齋的心中種種心思不住轉動,當然,這只是一點想法而已,要是這樣就拉著常笑披上皇袍,他陶金齋豈不成了幼稚小兒?
至于驤龍將軍賈全刀此時心中天翻地覆,大潮滾滾,他雖然是軍人武夫,但心中未免沒有錦繡,能夠在皇都之中在驤龍將軍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他賈全刀沒有點心腸實在不大可能,但賈全刀所想的還是沒有一等勛貴陶金齋想的那么遠,賈全刀算是半個貧寒出身,走到今天是靠著實打實的軍功還有對皇帝的忠心,他所想的,是這五百悍卒攻城的話,他將怎么處置,想來想去,雖然對方才區區五百,但他只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拱手投降,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哪怕是五十萬大軍兵臨城下,賈全刀都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這種頹敗感使得賈全刀精神相當的不振,覺得自己戎馬生涯一輩子全都白活了。
還有一個,皇太子,他的眼睛之中一片空白,他心中的想法無人知曉,或許他已經被驚到了,亂了分寸,徹底沒了想法,不過這似乎不大符合被朝野上下‘稱為每逢大事有靜氣’的太子的一慣作風。
目光一直盯著那身材婀娜充滿無限誘惑的銀夔磬石,皇太子殿下悄然咽了一口口水。
不去理會心思各異的朝臣太子,恒煥帝此時心中也是左右為難,銀夔磬石固然強大,但是強大到了這樣的程度的銀夔磬石卻未必是帝王希望看到的,現在他和銀夔磬石之間的關系還算融洽,但是以后萬一銀夔磬石和皇族的關系疏遠了呢?
“死奴,這銀夔磬石全力出手的話,你能不能保住我的性命?”
“不能!”死奴的回答簡單而直接,死奴于皇帝來說并不算是奴仆,更確切的應該是影子,如影隨形,并且并不被皇帝的命令所動搖,他們有著屬于自己的處理事情的方法方式。
恒煥帝雙目光芒略微閃爍了下,隨后問道:“你說要是我動用賈全刀的驤龍甲士去滅殺銀夔磬石呢?”
“當然沒有問題,只要圍得住,就一定殺得了,但是,銀夔磬石背后的玄門你怎么處理?歷代的銀夔磬石可未必就都死了,要是每一代的銀夔磬石都如這個女子這般強大的話……”
恒煥帝微微嘆息一聲,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現在考慮這個還早,那個最強大的家伙尚未出手,鹿死誰手尚未知曉,這個家伙帶著五百人到底要做什么?或者……
恒煥帝的目光緩緩的閃爍起光芒來。
銀夔磬石薄紗遮面,在一片泥濘雨水之中,猶如一朵盛開的潔白蓮花,光澤熠熠,柔和清淡,妖嬈可人。
而常笑的賣相實在太差,渾身泥水,除了一對眼白還是清澈無比外,其余的身軀幾乎已經和整個泥水混合在一起,無法分出彼此了。
銀夔磬石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樣的存在,還敢出手,那么就是有自己的把握,并且還是見識過常笑出手種了一個大大的太陽之后。
銀夔磬石手指在白傘上一抹,這一次,白傘的傘面猶如鵝毛一般的飛舞起來,纖細的手指過處,傘面紛飛,在這泥濘世界之中,好似下了一場白雪一般,賞心悅目。
傘面紛飛之后,剩下的就是傘骨了,十八根傘骨虛虛懸浮在傘柄四周,依舊還保持著傘的模樣。
常笑啞然一笑道:“原來還有第十九柄刀!男赫刀神要是知道還有這么一把刀自己沒有見識到的話,定然死不瞑目!”
就見那十八根傘骨刀忽然一下依附在了傘柄上的凹槽之中,如此一來,傘柄和傘骨便融合成為一體,而眼前這根原本光禿禿的傘柄也變成了一把看上去形制古怪的長刀。
銀夔磬石面紗微微顫動,冰冷刺骨的聲音響起:“他不配見識到這把天道之刀!”
“黃口小兒,妄談天道,你知道什么是天道么?”常笑刻薄的譏諷道。
在常笑眼中,這一界所有的存在除了那些永恒的主宰外,全都是黃口小兒,一個個都是沒有脫了奶氣的雛兒!在他面前談論天道,當真是好笑,可笑。
銀夔磬石卻一本正經的道:“你以為你是永恒的主宰,便知道什么叫做天道么?”
常笑聞言,一張滿是譏諷的面容陡然間冰寒下來,知道永恒的主宰這五個字的,在常笑看來應該對于永恒的主宰有著更深刻的了解。
銀夔磬石道:“天道,天道,你知道這個天是什么么?你知道你們這些所謂的永恒的主宰存在的意義是什么么?你肯定不知道,你當然不知道,所以,你嘲諷我黃口小兒,我卻要笑你連個黃口小兒都不如!”
銀夔磬石嘴中說著,手上也不停留,纖長的手指指尖滴出一滴滴的血珠,在那把銀白色的古怪長刀上寫了起來,常笑不識得她所寫的文字,但是常笑能夠察覺到這些文字所蘊含的那種將天地之間的某些秩序規則生生牽扯下來的力量。
玄妙無比,連常笑都不得不感嘆,以他的閱歷目光竟然看不出這手段是怎么施展出來的。
對于常笑來說,或者對于所有的永恒的主宰來說,秩序這股力量是他們的境界無法觸及的東西,或許有些粗淺的運轉秩序的法門,也只是一些不明根底碰運氣碰出來的方法,對于其中的原理,完全不明白,也參悟不透!
而現在,這個女子竟然正在運轉秩序,并且看起來,似乎對于秩序相當的了然,每一次手指的轉折,都引動秩序之力匯入那把古怪長刀之中,那種韻律感協調感,在常笑眼中近乎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