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魏延、許褚相伴,劉備讓眾人去處理公務了,唯有簡雍、孫乾、廖立還在房門外等著,他們不想接受劉備將逝的現實,還希望出現奇跡。可惜,劉備似乎已經將一生的好運用完,又或者奇跡不愿出現,他再次陷入了昏迷,而這次昏迷就不是那么容易醒了!
天色漸漸轉暗,夜空中星光閃爍,沒有月亮的夜晚,星星更顯明亮。紫微垣中,四顆帝星相互纏繞,最大的那一顆越來越亮,旁邊的三顆卻相對暗淡。忽然,三顆帝星中有一顆爆發出一陣強光,隱隱將其他星星的光芒全部掩蓋住,就仿佛一輪新月!
星空奇景,引得眾人抬頭觀看,一些懂星相的人,卻不由嘆息了一聲。物極必衰,星相亦然。那帝星光芒大作,可光芒隱去之時,便是墜落之期。果然,那帝星的光芒越來越盛,就在它讓滿天星斗都黯然失色的時候,猛然搖晃了幾下。巨星從天際間劃過,其芒如刃,將整個夜空割開。
“天不助我…”一聲凄厲的吼聲,在劉備臥室里響起,廖立、簡雍、孫乾連忙沖進去,只見劉備用一只手指著屋頂,滿臉猙獰,雙目圓睜,嘴角還流出一絲絲嫣紅!
“主公(大哥)!”廖立五人猛撲到榻前,大聲呼喊著劉備,可劉備已經聽不見了。
“哇哇…噗通!”一陣嬰兒啼哭響起,劉備高豎的手臂猛然落下,重重砸在榻上,再看他時,他已經氣絕身亡,只有雙目依舊圓睜,面龐仍然猙獰!
“主公,您瞑目吧!”廖立認為自己有托孤之重,定是劉備的親信,便上前輕撫劉備的眼皮,可劉備依然雙目圓睜,毫無閉上的打算!
“大哥,你放心,我與三弟一定不負您的重望!”魏延猛跪在地上,伸手在劉備臉上輕輕一撫。說來也怪,就這一下,劉備不僅將眼睛閉上,連面部的表情都變得平和。
“咯吱…”一聲細微的咬牙聲響起,原來是退到四人之后的廖立,見魏延將劉備的眼睛合上,心中暗生嫉妒。可惜,眾人都沉浸在悲傷之中,沒有注意到他。不過,就算注意到,眾人也以為他悲傷過度,而不會認為他在嫉妒魏延。
“諸位節哀,主公既然去了,我們就應該為他風光大葬!”心有嫉妒,則怨憤叢生,廖立從來不是死忠之人,劉備一死,他的希望已然盡喪,可在劉備死后,他還發現,劉備最親近的人不是他,他自不會想著為劉備剛出生的兒子效力。不過,對于劉備,廖立還是很感激,他想為劉備辦一個盛大的葬禮,也算盡心盡力了!
“對!”魏延站起來,一躬身道;“大哥雖然走了,但我們還有公子,還望幾位先生全心全意為公子服務,在下感激不盡!”
“應該的!”廖立與孫乾、簡雍齊齊躬身,簡雍道:“二將軍、三將軍,主公葬禮的事,就讓我與公佑處理吧!只是不知,該用什么規格下葬!”
“就用帝王之禮吧!”魏延還沒有說話,廖立嘆道:“主公本是紫微垣帝星,可惜被另一顆帝星壓迫。如今主公殞落,而紫微垣中帝星也掉落一顆,可見主公該為帝王!”
“該死!”許褚一拳錘在柱子上,留下一個拳印,他憤怒的說:“大哥既然是帝星,怎么會殞落?紫微垣中,又怎么會出現好幾顆帝星?”
“天命難知啊!”廖立嘆道:“據司馬徽說,五十年前,帝星暗淡無光,龍氣散于益、揚、兗三州,而帝星也生出三顆,象征天下三分!又十年,忽有異星凌駕于紫微垣,其光芒直壓另外三顆帝星。眾人不知其故,唯有大賢良師張角曾泄漏天機,說是圣主星降世,象征天下一統,千年圣主將出!想當年,只有周文王時期,才有如此異星,還只是輔星,卻讓周朝興盛了八百年!”
“千年圣主?”魏延十分疑惑的問道:“那千年圣主對應之人該是誰?”
“二將軍,這還要問么?”廖立長嘆道:“主公有帝王之命,能將他壓迫至殞落者,便是千年圣主!”
“劉季玉?”如今劉備剛死,廖立便鼓吹劉璋如何了得,在魏延看來,廖立已經算是背叛了,他心中頓時激起一股怒氣,恨不能斬殺廖立!
“除了他,還能有誰?”感覺到魏延的殺氣,廖立倒也沒什么反應,劉備麾下將軍,只要提到劉璋,都會渾身殺氣。
“廖立,大哥剛死,你就鼓吹劉璋,難道你想投奔他?”魏延能忍,許褚卻忍不住,他一把揪住廖立的衣領,舉起砂鍋大的拳頭就要打人!
“放手!”看著渾身殺氣的許褚,廖立絲毫不懼,他眼中的寒意竟讓許褚都有些震驚。書生意氣,連死都不懼,怎么可能畏懼許褚這樣的莽夫?以前廖立只是讓著許褚、魏延,畢竟同在劉備麾下效力,將相和很重要。如今劉備已喪,廖立心中甚至有了別的打算,又何須再慣著二人!
“你…”許褚的拳頭高高舉起,卻怎么也落不下去,魏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對他搖了搖頭。
“廖先生,三弟傷感于大哥之殤,若有什么得罪,還請見諒!”魏延先對廖立躬身行禮,轉頭對許褚道:“三弟,小公子還需廖先生效力,你豈可無禮?從今而后,若我再發現你敢違背廖先生的命令,休怪我不客氣!還不向廖先生道歉!”
“我…”許褚兩個眼睛瞪的好似銅鈴,可對上魏延,卻好像泄了氣的皮球,他對著廖立躬身一禮道:“在下魯莽,還請先生勿怪!”
“算了!”雖然廖立很生氣,但現在不是得理不饒人的時候,他揮手道:“如今主公已喪,兩位將軍還需收斂脾氣,我等才好同舟共濟。我剛才所說,也有些不對,卻只是就事論事,若惹得兩位將軍不快,還請見諒!”
“好說!”魏延道:“武陵軍政還需先生艸心,大哥的葬禮就交給我們,若有什么疏漏,還請先生提點!”
“好吧!”廖立點點頭道:“就照二將軍所言,我們分工合作,守住武陵城,助小公子成就大業!”
“多謝先生!”魏延仿佛在一瞬間成熟起來,他再也不是那個自矜自驕的莽夫,而是一員智勇雙全的大將。實際上,魏延也害怕劉備忌憚,故而一直在裝,或許只有許褚才是真正的表里如一!
廖立離開了臥室,相對于劉備的喪禮,他更看重武陵城的前途。如今,武陵城里只有三五萬人馬,若沒有仔細的防衛,天知道什么時候就被人襲破了。就在廖立離開后,魏延的臉陰沉了下來!
“二哥,廖立已有不臣之心,您怎么還處處容忍?”許褚滿臉不忿,恨不能立刻斬殺廖立。
“你當我看不出來么?”魏延冷笑道:“大哥新喪,我自然要為他辦好身后事。若現在就對付廖立,豈不是讓大哥失望!待大哥入土為安,便是我們與廖立圖窮匕見之時!若他能支持大哥的決定,我不會動他,否則…”
“二將軍,主公有遺命?”相對于廖立,孫乾與簡雍更相信魏延。見魏延似乎話里有話,二人不由有些疑惑。
“二位,大哥在將死之曰,卻有子嗣誕生,不是很奇怪么?”魏延平淡的說:“其實大哥根本就沒有誕下麟兒!”
“什么?那我們該如何是好?”劉備已死,卻沒有子嗣繼承,孫乾迷茫了!
魏延問道:“公佑、憲和,大哥死了,死在劉璋手中,難道你們就不想為大哥報仇么?”
“此仇豈能不報?”簡雍目露寒光,劉備的死讓他一生的努力化為烏有,讓他最大的希望變成絕望,他豈能善罷甘休?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簡雍沒有伏尸千里的本事,卻也能想辦法血濺五步!
“待大哥的葬禮結束,我們就投奔曹艸,借助曹艸的力量,為大哥報仇!”魏延臉上泛起了一絲陰狠,他本來也不想投奔曹艸,可如今劉備已死,武陵城大半力量被廖立掌握,待殺了廖立,武陵肯定不穩。江東可不是什么好人,多半會趁喪來伐,魏延沒有信心保住劉備的最后一絲基業!
“好!”簡雍豈能不明白魏延的意思,他一咬牙道:“也只有曹艸能與劉璋一較高下,我們辦好主公的喪禮,便去豫州!”
“投奔曹艸么?”孫乾問道:“二將軍,你既然有打算,為何不向廖軍師說明,想必他應該會贊同你的意見吧!”
“公佑,你太天真了!”魏延道:“你剛才沒聽見廖立的話么?劉璋是千年一出的圣主,你要他投奔曹艸與圣主做對,這可能么?”
“這…”孫乾苦笑道:“那也不過是廖軍師隨口一說,當不得真!”
簡雍沉聲道:“公佑,當不當真,不是你我說的算,而是廖軍師!待主公喪禮過后,我們再與他商議,若他與我們一條心,我們自不會對他不利,否則只有先除掉他了!畢竟現在已經是我軍生死存亡之際,不能有一點差錯!”
“唉…”孫乾嘆了一口氣道:“主公才走,人心就散了!也罷,我自然聽從主公的遺命!”
“那就這樣吧!”魏延道:“我們該為主公辦身后事了!”
收斂尸體,將劉備身上的膿血全部擦去,再為他換上黃金戰甲,并蓋上大漢龍旗。一件龍袍,一塊玉璽,連帶劉備的雙股將也被放入了棺木。本來,甘夫人應該為劉備守靈,可她身上有一個大秘密,魏延與許褚編了一個謊話,沒讓她出面。雖然廖立感覺有些不同尋常,但也沒有多想。
天子葬禮,最少要一年才能走完流程,還要大修陵墓。可現在是亂世,加上劉備又不是很富裕,葬禮的儀仗雖然是按照天子制度,但流程卻省去了不少。僅僅是一個月,劉備的葬禮就結束了。葬禮結束后,劉備麾下眾人就面臨人生最大的選擇。其實,在劉備喪禮經行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逃離了武陵,只是魏延等人不想管而已!
“諸位,主公已逝,葬禮已畢,我等該何去何從?”廖立毫不顧忌的坐在以往劉備坐的位置上,懷中抱著一個嬰兒。
“當然是為主公報仇了!”簡雍昂首道:“主公被劉季玉害死,若我們不能為他報仇,枉為人臣!”
“憲和所言差異!”廖立笑道:“戰場之上,勝敗乃兵家常事。生死之道,各安天命。主公之死雖然與劉璋有關,但也不能算是仇怨吧!”
“廖公淵,你什么意思?”簡雍死死盯著廖立,眼中冒著一絲火光!
“沒什么意思!”廖立笑道:“若諸位還記得主公的恩德,便好好守住武陵,為公子留下一絲基業,或許有一天,公子還能重新振作,匡扶大漢呢!”
“你真想助公子守住武陵?”孫乾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廖立,似乎在問:“這是你的真心話么?”
“是!”廖立站起身,眼中露著堅定,他將手中的孩童高舉道:“主公臨去前,將小公子托付給我,我豈能辜負主公的心意?我請諸位勿想其他,共同努力輔佐公子!”
“那主公的仇,就這么算了?”簡雍看著廖立,不知道在想什么,可廖立卻感到一絲怪異。
“當然要報!”廖立道:“我們坐守武陵,待天下有變,風云突起之時,便能為主公報仇!”
“什么時候才能天下有變?”許褚冷哼道:“莫不是等劉璋一統天下之時?”
“就在劉璋一統天下之時!”廖立笑道;“劉璋要統一天下,必須與曹艸、孫氏交戰。那時候,我軍以武陵為根基,取荊益之地,再攻揚州,便能得半壁江山!只要公子勵精圖治,主公雖然不在了,但他的大業依舊可成!”
魏延冷笑道:“說的好!可若是孫曹來攻呢?你覺得孫氏會放過我們么?廖軍師,您還是面對現實吧!”